精钢天寒记

第六卷 第十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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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色人影直直朝陆致隽飞来,陆致隽连忙转换方向,那人影瞬间跟上,不落分毫,身法快如闪电。陆致隽左右冲突多次均未能逃走,于是干脆留下一战,在屋檐上还未站稳脚,定睛看拦在他面前的人,陆致隽几乎失声叫出那人的名字——白天宇。

只见白天宇神情端凝,气定神闲,他仍旧身穿一袭白衣,但陆致隽感觉,他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

未等陆致隽开口,白天宇淡淡地说道:“陆致隽,久违了。”

陆致隽很明显地感到一种强大的气势压在他面前,他扫视白天宇手上提的长剑,感到大惑不解。他稍显应付地说道:“你终于出现了。”

白天宇缓缓抬起长剑,沉声道:“你肯定费尽心机到处找我,今天给你机会,我说过,此生,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陆致隽这才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话刚说完,一道寒光闪过,白天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袭来,陆致隽又吃了一惊,心底不禁暗自惊叹:好厉害的手法!

间不容发之际,陆致隽甩开折扇,出手便以七分功力灌注扇身与剑对抗,他虽来不及想明白为何有人能在仅仅一年半之间进步如此神速,但事实不容质疑,白天宇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所以陆致隽提起精神。

白天宇长剑抖动,没有一丝退却保留,“砰”一声,长剑与折扇相撞,产生一阵气浪,二人各自心底大惊,同时被迎面相撞的内力震的各自后退。白天宇知道陆致隽武功高深莫测,但以前自己武功低微,领会不到陆致隽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境界。而陆致隽自负江湖上难逢敌手,此番一个初学剑法之人,纵有天神相助,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却不料,白天宇在这一年半中,何止“武功精进”,简直像是有几十年武功修为的人才能达到的深厚内功!

陆致隽后退站稳,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惊疑的表情。

此时,陆致隽内心的惊讶大过所有。

第一招,仅拼内力,二人似乎不分上下。

不待多想,陆致隽挥扇再上,白天宇挥动剑法与之周旋,此番各人心中有数,不再蛮拼内功,否则只能两败俱伤,二人各自施展出武功招数,一招一式,精妙无伦。陆致隽扇中不时发出暗器,江湖正派之人比武拆招,原鄙视争斗中发射暗器,可陆致隽不理会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白天宇领略过那一枚枚细小暗器的厉害,是以不仅要用心比招,还要留心暗器,在实战上,老辣刁钻的陆致隽胜出一筹。

陆致隽虽然稍占上风,但他越斗越心惊,不久,他便认出,白天宇所使的,竟是天旋剑法。陆致隽主动后退,从交战中抽身,惊愕无比地说道:“天旋剑法,好小子,竟然投靠了宇文山庄!”

白天宇料到了陆致隽的反应,他想起陆致隽逼死伏小姮的情景,还有铁扇门无情地逼萧子仞落水险些溺水而亡,还有陆致隽在山洞中肆意侮辱自己,种种无法磨灭的仇恨涌上心头,他蹙着眉头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当时没能杀的了我,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

陆致隽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讽刺的带着快感的痛苦,他竟然哈哈的笑起来,笑声在四野中肆虐,震倒了飞绕四周的飞蛾,一只只飞蛾落相继落下,落在屋檐顶,庭院里,墙头上。

不远处的萧家庄,屋内众人跟随萧冠闽一起涌出来,门被挤坏了,有人从窗子往外跳,窗子也被挤坏了,所有人抢上来拥在萧冠闽面前,所有人都在询问萧冠闽。

萧冠闽被围在中间,他不得不大声喊道:“对不住各位,在下目前只是猜测,并无实际证据,请各位冷静。”

萧冠闽脑海中浮现萧冠良今天一整天的反常行为,再想萧冠良失态地在喜宴上尝试菜肴,原来这混帐小子事先就知道了,萧冠闽顿时心如刀绞。

萧霓也跟着众人涌出屋子,他试图挤进人群但没成功,他的喊声也被淹没在人声里。萧霖凌空而起飞到人群中间将萧冠闽拉出到一旁,并同时问道:“怎么回事?”

萧冠闽无奈摇头,他张口无言,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冠良。”

此时人潮又涌过来,萧霖抬起手掌朗声喊道:“大家冷静,不可自乱阵脚,目前一切还难下定论,各位稍安勿躁。”

萧霓此时已经软了腿脚。

周捷和汪珊两人在众人都出去之后才走出来,他们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变数,然而幸好他们与旁人交谈,并没喝入一滴酒液。周捷见到陆致隽在喜宴上出现后便一直小心提防,但怎么也没料到,陆致隽胆敢对这么多江湖好汉投毒。

他们走出来后,不远处屋檐上,陆致隽已和白天宇斗的不可开交,两团白影忽来闪去不分你我,只能模糊瞧见一道剑影。

周捷仔细瞧着剑影飘忽,不由赞叹剑法精妙,片刻后,便认出那竟是天旋剑法,周捷认出剑法的同时汪珊也认出来了,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在询问:是谁?

第一个排除了吕正,因为此刻吕正正在天柱山监工,最主要的是吕正从不穿白衣,李灵也被排除在外,也更不可能是宇文枝了,那么能是萧子仞吗,他们凭感觉也否认了这个想法,那么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了。

周捷惊讶地问道:“难道,是师父新收的入门弟子?”

汪珊点头,又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团纠缠来去的白影,不敢相信地说道:“若是新入门的师弟,论武功,不应该进步如此之快?”

这同样是让周捷感到震惊的地方。

待到陆致隽和白天宇争斗告一段落,陆致隽仰天长笑,周捷纵身一跃飞上屋檐,直往那二人飞去。身子还在空中,周捷便看清了他新入门师弟的长相。

周捷落脚在屋脊之上,白天宇已闻得风声看过去,周捷刚立定,白天宇恭敬又生疏地叫道:“周师哥。”

周捷一眼认出了白天宇,心中十分诧异。

陆致隽在他们师兄弟二人对望的瞬间突然发动双脚,向远处奔去。

便在他逃走的这一瞬间,周捷立刻长剑出鞘,长剑似有指引一般脱离周捷手心向陆致隽后心飞来,陆致隽感到背后股股风声,正要斜身闪过,不料长剑去势太快,剑尖直刺入右侧肩头。

陆致隽闷哼一声,跌倒在屋檐上,顺着屋檐掉到院子里。落地后陆致隽运起十足内功,猛的发力,将长剑震了出来。便在此时,白天宇已跟上,剑尖直指陆致隽头颅。

白天宇眼中淌出寒光,一缕缕,一条条,淌入陆致隽无畏的眼中。陆致隽没有丝毫抵抗地说道:“好,要么你死在我手中,要么我死在你手中。”

白天宇纠结一阵,最后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虽然你是她亲哥哥,但改变不了你杀了她的事实,杀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本可以看她的面子网开一面,但留你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受死吧!”

白天宇把心一横,要对陆致隽下剑,周捷突然喝道:“慢着,白师弟!”

白天宇住手,转身看周捷,周捷是大师哥,大师哥的话不能不听。

周捷捡起长剑上来说道:“先不能杀他,送他回萧家庄,庄里有上百人中毒,问清楚怎么回事。”

白天宇原来并不知道萧家庄人中毒的事,此刻听周捷说起,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改变了。两人挟陆致隽回到萧家庄,萧家庄众人见到白天宇都是又惊讶又高兴,此时萧冠良从人群中冲出来,飞奔到白天宇面前,白天宇见到萧冠良,立刻喜笑颜开,松开陆致隽,兄弟二人碰面,激动的四膀交接,萧冠良更激动地哽咽无语。白天宇歉疚地说道:“冠良,大喜的日子没能及时赶上,真对不住。”

萧冠良连连摇头,突然当众死死地抱住白天宇痛哭起来。

萧冠闽立刻上前用力扯开萧冠良,已经发生这么多晦气的事,新郎怎能再抱着一个大男人痛哭,成何体统。

白天宇善意地推开萧冠良,温言相劝,他素来知道萧冠良真性情,不会做作,也不责怪萧冠良。

白天宇望着面如土色的众人,看看满头是汗的萧霓,问道:“萧庄主,我来迟了,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众多江湖好汉激愤的你一言我一语,都对陆致隽恶言相向,恨不得把陆致隽千刀万剐一般,而陆致隽却脸带笑意,即便身为俘虏也表现的从容不迫。

周捷将陆致隽拉到身后,怕有人过于激动杀了陆致隽,他朗声说道:“众位好汉听我一言。”方才大伙都与周捷见过面,这位宇文山庄的大弟子在人群中颇有威信,他话一出口,众人都不言语,“我周捷在此,向大家保证,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是否中毒一事还不能确定,各位先冷静冷静,继续到屋里休息,此事宇文山庄绝不坐视不管。”

此时萧冠闽跟着说道:“今日着实对不住各位,各位都是萧家庄座上贵宾,现下中毒一事只是我自己猜测,不论如何,会给各位一个交代,请各位先行休息。”

众人情绪渐渐平息,陆续回到屋中。

萧冠闽立即将白天宇等人带到厨房,庄子大乱,后厨的人都不知该怎么办,各自站在门口观望。萧冠闽带白天宇率先走进厨房里边的灶台旁,白天宇见到了刚才死去的那个人。

萧冠闽向白天宇解说了大体经过,白天宇查看尸体,只是一般的死尸,没有伤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中毒而亡。白天宇又去看了喜宴用酒,满满六大缸,闻酒味都是上等佳酿。白天宇拿来银针试探,银针都没变色,酒里没毒。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或许此人在别处中毒,并不因为偷酒而中毒,亦或者暴病而亡。

萧冠闽看看满眼泪珠的萧冠良,突然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拳,萧冠良全无反手余地,被打在地,萧冠闽怒不可遏,问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你把所有瞒着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

众人又是一惊,白天宇立刻去推开萧冠闽,把萧冠良拉起来。拉起泪眼朦胧的萧冠良,问:“冠良,怎么回事?”

萧冠良却带着眼泪笑出来,真真切切地见到白天宇,这不正是他满心希望的吗,他干脆一口把陆致隽找他把他带给胡万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胡万生给他喂了碧血蜈蚣,包括胡万生和陆致隽联手设计说是要引白廖和白天宇出来,萧霓和萧冠闽越听越气,连萧霓也忍不住要上去揍萧冠良,终被白天宇拦下来。

此时白天宇却产生疑问,虽然胡万生不知道白廖已经不在人世,但胡万生如何敢肯定能引出白廖呢,他向萧冠良问这一点,萧冠良也答不出,把目光转向陆致隽,或许陆致隽能知道为什么。

陆致隽依旧脸上带笑,他诙谐地耸肩,道:“此事我又如何知道?”他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白天宇双目微微低垂,一只飞蛾飞到他眼睑上,白天宇不自觉眨了下眼,飞蛾又飞走,此刻他抬头,发现屋子里许多飞蛾,难道闹虫灾?

旁人也都注意到屋中盘旋着飞蛾,其中一人呼道:“蛾子是冲死人来的。”

众人把目光移向中毒而亡的男子,果然,他身上停着许多飞蛾,有二十多只,周围还有几十只围着死尸绕飞。

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极快,萧霓下令找人来把尸体运走。来了两名身材壮硕的男子,一头一尾的准备把尸体抬走,站在尸体头部的男子准备架着死尸的腋窝把死尸抬起来,岂料一用力,尸体竟然像滩烂泥一样提不起来,负责搬脚的男子同时抓起尸体的双脚,一用力,竟把双脚都扯掉了。两人傻了片刻,然后同时惊叫,像赤脚走在炭火上一样跳到一边。

众人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围上来,白天宇走上前,见到不费吹灰之力被扯掉的双脚,低声惊叹道:“怎么可能?”

白天宇捡起地上一只木棍,轻轻在尸体手腕处拨弄两下,只见木棍到处,皮肉剥落,筋肉毫无附着力,就像脆弱不堪的灰烬。

见到此状,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萧冠闽脸如死灰,问:“什么毒如此厉害?”

白天宇慢慢摇头,大家都知道白天宇对医药一类研究颇深,现在他都不知道,只怕在场之人更无人知晓了。

白天宇蹲下身仔细查看掉落的皮肉,让他疑惑的是,为何没有一滴血渗出。他凑近查看,片刻之后惊呼一声起身后退。

众人纷纷询问。

白天宇瞠目结舌、脸色蜡黄。

萧冠闽、萧冠良、萧霓等人一起拥上前,全都定睛细看,最后萧冠闽眼力过人,先行见到,在**的皮肉中,蠕动着细小的幼虫,再仔细看,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他干呕一声,把头转到一边,随后萧冠良、萧霓都看出究竟,均感到头皮发麻,纷纷后退。

萧冠闽看着白天宇道:“他刚中毒身亡不过一个多时辰,怎么会这么快生出这么多蛆虫?”

白天宇皱眉沉思道:“或者,这不是蛆虫,或者,这些虫子在他死前就在他体内生出来。”

萧霓父子三人身上一凛,六月天里只感到一股寒意。

萧冠良脱口说道:“一定是胡万生搞的鬼,除了他谁会用这么变态的毒加害无辜之人!”

白天宇转身走向陆致隽,陆致隽也把目光投向尸体,似乎也在好奇尸体究竟什么样子。白天宇从心里同意萧冠良的猜测,稍微了解胡万生做事为人的人似乎都能猜到,如此不寻常之毒一定出自不同寻常之人的手中。白天宇瞪着陆致隽,此时陆致隽仍然被周捷的剑要挟着。白天宇咬牙问道:“胡万生下的什么毒?”

陆致隽笑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胡先生手下之毒不计其数,似你我这样的等闲之辈如何猜的出他用的什么毒。”

白天宇望着萧冠良问道:“你说胡万生想用什么办法引我爹出面。”

萧冠良诚惶诚恐地说道:“是,但我不知道他到底用什么方法,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白天宇紧张地自语道:“我爹隐世数十年都没有真正露面,胡万生凭什么如此自信能把他引出来,胡万生非同一般人,他毫无人性,既然他如此笃定,他一定在谋划惊天动地的阴谋。”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究竟发生什么,全都云里雾里,在他们看来,只是莫名其妙死了个人。

萧冠良走到白天宇面前,他双眼充满恐惧和无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错的离谱,他一把抓住白天宇的手,颤抖着说道:“天宇,胡万生真的很可怕,我知道,我不该听他的,我早该一死了之,我不该被他利用。”萧冠良又哽咽起来。

白天宇能感受到萧冠良巨大的惶恐,他安慰道:“就算不是你,胡万生也有别的办法,这不怪你。”

白天宇恍然发现,周围的蛾子越飞越多,到此时,屋中大概聚集了几百只飞蛾,直到这时,白天宇才觉得这些飞蛾有古怪,这绝不是偶然。

白天宇灵光一现,猛地说道:“胡万生他一定还在这,赶紧找他!”

就在同时,屋外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

众人一听着火,全部冲向门口,就在这时,一只火把从窗外飞来,正落在干草堆上,火苗飞快蔓延,霎时之间,满屋子的火焰。

白天宇瞧准了扔火把进来的窗子,不顾一切,纵身一跃从狭小的窗子飞出来,屋外火势刚起,灼到白天宇皮肤,白天宇忍着疼痛双脚落地,同时见到一个矮小身影正往外跑,白天宇飞身上前,一把扣住那人肩膀,用力将那人拉过来,是个女子,脸上蒙布,白天宇一手扯布,赫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