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霓“哦”了一声,随即干脆地叫道:“快请快请!”说罢,起身恭迎。
主持婚礼者示意萧冠良领着新娘回洞房,萧冠良却不管不顾,他自始至终没看新娘一眼。周围的老妈子见到新娘境地尴尬,领着她去洞房了。
所有人望着门口翘首以待,陆致隽也不禁转身。
众目睽睽之中,一名挎剑中年男子健步走来,身旁跟着一位中年美妇,身后是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其中一人手捧木匣,显然是贺礼。
众人开始悄声议论,果然像宇文山庄的气派,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来者是谁。
刚跨进门槛,中年男子抱拳朗声说道:“宇文山庄恭贺萧二公子新婚大喜,路途耽搁,还请萧庄主以及各位英雄好汉恕罪,在下周捷,见过各位。”说完,朝身后小厮一挥手,小厮呈上贺礼,萧霓起身命人收下贺礼,而他身旁的中年美妇自然就是汪珊。
萧霓道:“欢迎大驾光临。”
周捷面露笑容,微微放低声音说道:“萧庄主,宇文山庄不请自来,唐突了。”
萧霓道:“哪里哪里,周大侠有心了。”
周捷目有余光,暗中扫视身旁的陆致隽,不等周捷和萧霓继续客套,陆致隽笑道:“萧庄主,刚才是谁说的,不在邀请之列,便师出无名,怎的,萧庄主竟然如此偏心?”
陆致隽如此说无异于给萧霖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种忤逆的话,只有目空一切的陆致隽说的出来,众人顿时义愤填膺。
周捷不知方才发生什么事,但肯定陆致隽来者不善,经过几次交手,他已差不多摸出陆致隽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当下不管众人情绪如何激愤,笑吟吟对萧霓说道:“谢萧庄主不怪罪,萧庄主不妨为在下引荐在场的英雄好汉,如何?”
萧霓领会周捷的意思,兴冲冲带着周捷汪珊和在场英雄好汉见面,先拜见了萧霖,然后是三清教的道友,还有少林寺的僧客,江湖各大帮派都有人来,江浙一带的游侠散士也都趁此机会相互结交,此番前来能得见宇文山庄传人,真是不枉此行。曾经三分中原武林的“江湖三巨头”如今都在,也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好戏。
所有人以周捷为中心,陆致隽则被冷落在旁。
萧冠良起初被硬拉着陪周捷应付客人,但他心思不在结交好汉上,而是悄悄从人群中溜出来,跑到陆致隽面前,此刻因为愤怒,萧冠良已不再畏惧,他像一个被骗的小孩一样质问道:“你为什么耍我?”
陆致隽折扇一摇,向旁边的桌椅一坐,不屑地说道:“你有什么好耍的?”
萧冠良去抓陆致隽的衣服,被陆致隽一扇格开,陆致隽不死心地说道:“你这个骗子,你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陆致隽道:“你放心,这里有几百名武林人士,又有宇文山庄助阵,我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萧冠良摇头道:“不可能,如果相安无事,你怎么有信心引出白廖和白天宇父子。”萧冠良隐约的感觉到,一种无比强大的危险正慢慢靠近。
他想起方才碑先生闯进他的房间,说什么厨房有人在吃虫子,这是胡万生擅长的把戏,胡万生擅长投毒,如果要对几百人同时下手,饭菜无疑会使最佳途径。想到这里,他突然转身奔向厨房。
跑到厨房中,见到厨房里几十人忙的热火朝天,人人汗流浃背,似乎没有异样。因为烟雾缭绕,萧冠良只能看清一丈方圆的事物,他走进去,大家对新郎官突然造访厨房倍感惊讶。
萧冠良检查过整个厨房,没见到胡万生的影子,也没察觉出谁比较可疑,大厨询问萧冠良,萧冠良张口结舌,他仍试图寻找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地方,但他找不出。他问了大厨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大厨直摇头。
萧冠良灰头土脸地从厨房离开,刚跨出门槛,迎面被一个小飞虫撞到脸颊,萧冠良本能地闭眼,那个飞虫似乎冷不丁一下撞晕了,掉到萧冠良胸前,萧冠良睁开眼看,是一只极普通的小飞蛾,萧冠良烦躁的将虫子从身上抖开,再抬头往前走,无意间瞥见,门旁柱子上停了十几只飞蛾。萧冠良挥袖将飞蛾全部赶走,一边心想:一切都显的再正常不过,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他失神地走着,不知该去哪,信步走回洞房,刚要进门,被大哥萧冠闽一把拽出来,道:“酒席要开了,你在这干嘛?”
萧冠良失去头绪,怔怔地说道:“今天很不寻常。”
萧冠闽道:“确实不寻常,宇文山庄的人来了,陆致隽也来了,他来干什么,不管他有什么企图,有二叔跟宇文山庄的人在这,他闹不出乱子。”
萧冠闽把萧冠良拉到大堂,此刻酒菜刚上,众人还未落座,萧冠良看着那一盘盘让人垂涎欲滴的精美菜肴,总觉得里面有古怪,但仅凭直觉,他不能阻止众人用餐,怎么办,几百号人的性命,包括他爹和二叔还有大哥,还有宇文山庄的周捷夫妇,这无疑是打击江湖正道力量的好机会,想想萧家和宇文山庄的主干人物若在喜事上被人暗算,萧冠良不敢想象是什么下场。他看着多名仆人手持餐盘将一道道菜送上来,他突然冲到其中一张桌子旁,下手抓起每道菜中的一部分放入嘴里。
这一失态行为立即引来旁人注意,萧冠闽飞速跑来制止:“冠良,你干什么?”
事关重大,他怯懦了,他不敢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哥。萧冠闽右手残废,只有左手抓住萧冠良的右手,萧冠良又伸出自己左手继续抓菜吃,如果有毒,自己死了事小,绝不能让武林遭此浩劫。
萧冠闽顾不得旁人目光,一掌砍在萧冠良后背,萧冠良应掌倒下。萧霓匆忙赶上前,脸色涨红,额头冒汗。
萧冠闽招呼仆人把萧冠良抬到大堂后的一间屋室中,因为举办喜宴,周围房间都空出来招呼来客,除了这最小的一间。
萧冠良嘴里含着东西,咽不下,吐不出,双眼有力地瞪着前方,像极了死不瞑目之人的那种目光。萧冠闽忍无可忍地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萧冠良明显一口气还没上来,身子不能动弹,他靠着墙壁,清晰地看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只蛾子飞来飞去。他呆呆地看着蛾子,蛾子飞到哪,萧冠良的目光跟到哪。
萧冠闽见自己如何询问萧冠良都没有反应,于是顺着萧冠良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那只蛾子,他不明白萧冠良整日心不在焉,唯独对一只飞蛾上心。他转脸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老实在这呆着!”说罢,转身离开,将萧冠良留在屋里。
萧冠闽重新回到大堂,此时宾客落座,正要开席,萧冠闽找到父亲萧霓,和萧霓耳语几句,萧霓表情紧张,眉头紧皱,父子二人商量,还是别让萧冠良这个痴子出来现世了,干脆由萧冠闽代为敬酒,虽不合规矩,也只能如此了。
父子二人佯装欢喜招呼宾客,周捷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在最上桌,而陆致隽独自占了一桌,悠闲地摇着折扇,颇为得意地接受众人憎恨仇视的目光。
正要开席,萧冠闽突然被管家拉到一旁,管家神色焦虑地在萧冠闽耳旁耳语一阵,萧冠闽沉下脸色,随即跟管家离开了。
管家带萧冠闽来到厨房,到厨房里,大厨正手足无措的来回走着,嘴中念叨不止。萧冠闽冲进厨房,只见一个矮小的男子横躺在灶台旁边,身体僵直,脸形扭曲,死状惨烈,似乎死前遭受巨大的折磨。其他伙夫都停止了手里的活计站在一旁观看。萧冠闽喊道:“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影响上菜,此事谁敢声张出去,必有重罚。”
命令一下,余人各自操起工具开始忙活。萧冠闽蹲下身查看,身上没有伤痕,大厨上前解释,大约一两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不久前抱怨说肚子不舒服,大厨以为想偷懒,没有理睬,过了不久,似乎疼的更厉害,大厨明显看出来不是装的,因为疼的浑身是汗,而且脸色发青,向大厨告假,若在平日,一定准假,但今天是个重要日子,活计安排的妥当紧凑,若缺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影响大局,是以大厨未准,结果,最后那人已经疼的不能动弹,躺在地上打滚,没用多久,就挺尸了。
真是不祥之兆,大喜的日子偏偏出现这种事情。萧冠闽只感觉眼前灰蒙蒙一片凶兆,内心叹息一声,叫人把他拖到一边,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外头的喜宴。
大厨见萧冠闽没有责备,便和管家相互嘀咕,说这个人平日就是嘴馋,其实没什么毛病,不该英年早逝,大厨还嘀咕,上午因为那人偷喝喜宴用酒骂了那人一顿,现在想想实在不该。
说此话时萧冠闽正准备离开,但他突然上了心,又转身打听暴毙之人偷酒喝的事。原来,上午刚开封了喜宴所用的好酒,此人平日嘴馋,经常偷吃厨房里的东西,这次恶习不改,偷酒喝被大厨发现,大厨骂了几句,事情原本极平常,但萧冠闽仔细一想,死了的这人身上没有伤痕,也没人说那人有什么大病,那就是中毒而亡了,会是因为偷酒的缘故吗?
萧冠闽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双脚僵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身体像掉进冰窖里一样冰冷。他牙齿打战,结巴着问:“酒上了没?”
大厨不解的答道:“上了,刚才上了!”
萧冠闽眼前一片乌黑,他抬起胳膊扶助住大厨,慢慢抬起沉重的双腿向屋外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变成跑步。
跑到大堂,看着众人落座,大家已经开始举杯畅饮,萧冠闽扫视大堂,一下找出独坐一桌的陆致隽,陆致隽的面前也摆满一桌酒菜,但陆致隽却一动未动,萧冠闽快速走到陆致隽面前,抬起颤抖不止的左手,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递到陆致隽面前,道:“敬你杯酒。”
陆致隽迟疑一下,就在这迟疑的瞬间,萧冠闽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酒盅抛向陆致隽嘴上。
陆致隽侧头闪开,萧冠闽一脚踢翻桌子,哗啦啦杯盘撒了一地。
众人惊愕,纷纷看过来,萧冠闽喊道:“酒里有毒!”
起初众人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纷纷扔掉手中酒杯,瞬间,屋中涌起无名的轩然大波。正在众人还在愕然、怀疑、惋惜、痛恨、恐惧千万种感情交错的时候,陆致隽已飞奔出屋子。
萧冠闽紧跟其后,却为时已晚。
陆致隽纵身一跃,身子轻飘飘飞起,跃过庭院,跃过墙头,朝远处屋檐而去。
萧冠闽百感交集,就在陆致隽消失前的一瞬间里,只见远处飞来一个白影,那影子如游魂般眨眼奔到陆致隽面前,拦住陆致隽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