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金灿灿的斜阳从窗外射进上清宫议事大殿内,将大殿照耀的一派辉煌,一派悲壮,晚霞灿烂的叫人心惊,西方天空满是金色的饱满的云朵,发着亮,像在燃烧。
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又激动人心,上清宫掌宫真人莫彰,道号予坤子,年近八十,三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潜心修道,只见他满头银发,白髯飘飘,仙气十足,斜阳照在他的银发上,使他的银发映着奇异的光。他站在一幅巨大的玉皇大帝的画像下,左侧是玉清宫丁静辰丁道长,右侧是太清宫袁缜袁真人,下首是莫彰、袁缜、丁静辰三人的师弟师妹,以及这三人各自的弟子,三清教重要人物尽数到齐,十分难得,所以显得更为庄重。
莫彰环视众人,说道:“既然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准时出发,记住,擒贼擒王,尽量避免人员伤亡,也不要伤及无辜,也不要为难那个孩子,听说是宇文山庄弟子?”
丁静辰点头道:“是,师兄。”
莫彰道:“好,事关两个帮派的兴亡,大家小心谨慎。”
大家知道莫彰素来善良,这次利用无辜女子作为人质对付凌霄宫已是费了不少力气说服他,大家对他的劝诫表面上极为顺从,实则心里清楚,这比试一场惨烈的生死决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他们有必胜的信心。
此时,门外进来一名年轻的弟子,先在门口打过招呼,余致仁认出是自己弟子,让他进来,那名弟子垂首紧张地说道:“师父,师父,华慈观有客人。”
余致仁问:“什么人?”什么客人会让这个弟子特地从华慈观跑到上清宫,二者在两座山上,上山下山,路途不算近,非要立刻通报。
那名弟子道:“他自己,说是——宇文不胜。”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袁缜率先走上前,道:“你说什么?”
那名弟子对袁缜道:“回师公,他自称是宇文不胜,弟子难以分辨,还请师父速回观里。”
众人均感到一阵心慌,不用言语交流,似乎每个人都感到大事不妙:宇文不胜隐退江湖十八年,他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降临三清教?
此时,余致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转脸看着师父袁缜,袁缜再看看丁静辰,丁静辰再与其他师兄弟对看,余致仁见众人也失去主心骨,坚定地说道:“如果此人真是为了他的弟子而来,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妥协,想办法应付,无论如何,不能耽误明天的计划,依弟子之见,宇文不胜二十年前便是宇文山庄庄主,定不至于为了一个弟子而不顾身份随意动手,”他转脸再看这前来通报的弟子,“他自己来的吗?”
那弟子答道:“是和一个小姑娘来的,那小姑娘似乎是他女儿。”
余致仁立马想起另一件事:“白天宇还在观里吗,他们师徒俩见面了没?”
那弟子答道:“弟子来时还没见面,李师兄、甘师兄在看着白天宇。”
余致仁心里认定是白天宇搬来救兵了,他自语道:“这白天宇果然不是善茬。”
丁静辰先前见过白天宇,似乎没听白天宇提及师父要来,还以为他像他所说的,单纯为了见他心上人而来,看来,此人城府也算很深。白天宇先前在她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她走上前,道:“这师徒俩前后脚到绝不是偶然,致仁,且由你招待宇文庄主,如果没有其他变故,明日照常出发。”
袁缜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跟丁师妹明天带人出发去蓬莱岛,致仁,咱们现在去会会宇文庄主,我们见机行事。”
袁缜带着座下六名在教入门弟子王乾术、刘锲、余致仁、秦仕腾、宋止飞、风邑山前往华慈观,夕阳收尽最后一抹残红时方到,来到前殿,只见一名寻常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屋中,五十多岁,脸膛被岁月刻画的棱角分明,一身精壮威严之色,他双手背后,似乎没带任何武器,也没有传闻中的绝世精钢剑。他站在那,仿佛一棵树,既谦卑又骄傲,既友好又强硬,任谁也猜不透这背后的意味,唇上和下巴并不浓密的胡须遮住一部分脸颊,让整个人隐藏的更深。
在他不远处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小姑娘,十四岁左右,正饶有兴趣的研究悬挂起来的符咒,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脸上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她背一个包袱,握一把长剑。
袁缜和六名弟子进入屋内,都定定看着这个据说是宇文不胜的男子,其中只有袁缜和余致仁见过宇文不胜,而袁缜和宇文不胜只有匆匆几面之缘,并无深交。袁缜见到在屋中等待的中年男子后转眼看余致仁,眼里透露着迷茫,十几二十年前,在袁缜心里,宇文不胜是个意气风发壮志昂扬的青年,此刻摇身一变成了中年人,这中间变化太大,他已无法确定。所以转头看看余致仁,但愿他能分辨真假。而余致仁眼里也透出些微诧异。
这个男子缓慢闲静地拱手说道:“袁前辈,余贤弟,各位师兄弟,久违了。”
余致仁向来傲慢的神情突然收敛的无影无踪,他在震惊之中拱手,道:“宇文庄主,久违了!”
十八年,宇文不胜相貌变化很大,苍老的超乎想象,几乎认不出来,然而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声音是不会变的。
得到余致仁确定宇文不胜的身份,其他几位与宇文不胜素未谋面的弟子纷纷向宇文不胜拱手施礼,在江湖上传了十几年的传奇人物终于现身了,他们表情略微紧张,都不知该说什么。
袁缜率领众弟子走进去,袁缜道:“宇文庄主请坐。”
宇文不胜道:“袁前辈不必客气,小女宇文枝。”说着把手指向旁边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向他们作揖,一副让人发笑的滑稽样子,她似乎也觉得好玩,尽力忍着不笑出来。
余致仁心里想着,原来宇文枝隐居江湖后已经娶妻生子,他突然感叹时光飞逝。
众人落座后,有道童上了茶,宇文枝站在宇文不胜身后,东张西望,好奇心很重。
袁缜已经镇定自若,泰然说道:“宇文庄主避世修行十八年,终于现身了,此番驾临三清教,我等荣幸之至,没能好好迎接,还望见谅。”
宇文不胜微微低头,道:“袁前辈客气了,晚辈突然登门,望各位不要见怪。”
另外几名弟子颜色略显尴尬,袁缜微笑道:“不知宇文庄主有何指教?”
宇文不胜道:“晚辈无能,十八年前因为一些误会和错误导致亡庄,十八年来终日反思,最后还是不忍心祖宗基业在我这不肖子孙手里埋没将来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所以决定重出江湖,在重振山庄之前,理当拜见江湖各位前辈英雄,只是来的仓促,没什么准备,日后宇文山庄开门,还请三清教各位前辈师兄弟赏脸光临,介时另行补上。”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喜色,要说当年宇文山庄在世时,宇文山庄和栖霞山庄风头无二,在他们分别灭亡后,齐天教和三清教才日益壮大,宇文不胜定是看透当今武林局势,知道今后若想立足,便要和三清教处理好关系,这才前来拜访。
袁缜道:“庄主客气了,宇文山庄能复出江湖,对江湖正道来说是件大喜事,三清教应当鼎力支持,日后若有用得着三清教的地方,尽管开口。”
众人感到欣慰,听宇文庄主致这口气,应该会顾全大局,至少不会和三清教为难,宇文不胜的确识时务,这样一来,大家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了,气氛立刻缓和下来,连一向咄咄逼人的余致仁也难得友好地说道:“十八年未见,宇文庄主风采更胜从前。”
宇文不胜道:“余贤弟近年在江湖上名头颇响。”
余致仁道:“徒有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此时响起钟声,是道观吃晚饭的时间,余致仁又道:“宇文庄主,师父,各位师兄弟,请一起在此用膳。”
袁缜向弟子点头,对宇文不胜说道:“望庄主不嫌弃粗茶淡饭。”
宇文不胜道:“仙家之食,何来嫌弃之说。”
平日吃饭,师父与众弟子不分尊卑围在一起吃,可现在观里来了众多前来相助的散落江湖的弟子,人多嘴杂,余致仁怕宇文不胜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泄露了此次行动的机密,到目前为止,似乎没看出来宇文不胜知道关于出兵对付凌霄宫的事,但余致仁心里还是不够踏实,一颗心始终悬着。
吃过饭后,袁缜和其他弟子纷纷回各自的道观里去,袁缜暗中示意,关于凌霄宫一事宇文不胜若不主动提及,一定瞒住,到了明早按时出发,上了船驶离陆地,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余致仁吩咐弟子李作祥甘文瑞小心看守白天宇,避免他们师徒见面,余致仁则负责宇文不胜。入夜,安排好宇文不胜父女俩就寝后,余致仁终于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应该不会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