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宇按照要求卸了剑,被人蒙了双眼带着走,曲折迂回,左右走了一气,听到有人喊“开门”,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下,耳边响起铁链的“哐当”声,他们竟把萧子仞当成囚犯对待,想到这里,白天宇一阵心痛和气愤。
铁链声停止,白天宇被推着重新起步,似乎跨过一个门槛便停了。身后响起关门声,有人扯下蒙在白天宇脸上的布,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的心一阵剧痛。
只见一个巨大的铁笼几乎占满一间屋子,铁笼中陈设一张土炕,一副桌椅,铁笼靠外的地上放着碗碟,碟子里半盘青菜,碗中一个馒头,不知是吃剩的还是没吃的,仿佛里边正饲养着一只名贵的畜生。而萧子仞正坐在桌边,上身整个压在桌上,头朝里,看不见表情,身上穿着玉清宫中的其他弟子一样的衣服。
白天宇竟一时心酸的说不出话,呆呆地望着萧子仞憔悴瘦弱的身影,此刻他突然想逃跑,假装从没来过,倘若他能立刻忘掉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见白天宇迟迟不作声,旁边一名弟子催道:“快点,师父有令,不能待太久。”
铁笼内的萧子仞身子动了一下,缓缓把头别过来,无神的目光见到白天宇,四目对望,白天宇的心又剧烈地抽痛一下,张口叫了声“仞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发出一点声音。
萧子仞的目光依然迷茫,她眨了下眼,又眨了下,如此反复几次,呆滞的目光渐渐有了暖意。白天宇含泪叫道:“仞儿。”
萧子仞猛然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她踉跄着起身,绊倒椅子,冲到铁笼前,双手把着铁柱,失神道:“我在做梦吗?”
白天宇把手伸进铁笼中捧住萧子仞冰冷的脸,哽咽道:“她们怎么这么对你。”
萧子仞感受到了白天宇温热的手掌,她松开铁柱去摸他的手,确信这不是幻象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那目光中闪烁着让白天宇陌生的坚定与仇恨,那完全不是他记忆中活泼灵动娇俏可爱的仞儿了。
萧子仞哑声道:“你终于来了。”在她的幻想中、梦境中,白天宇已经来了无数次了。
白天宇极力克制自己,把千万种等待爆发的情绪塞回心里,他的眼睛又红又热,他双手捧着萧子仞的脸,那脸小的在他手掌中像只受伤无助的小雀鸟。
在旁的弟子似乎看不下去他们这样缠绵,无情地说道:“时间有限,抓紧!”
萧子仞冲那弟子说道:“还不快放了我。”
那弟子用一种拒绝的语气反问道:“放了你?”
萧子仞再转脸看白天宇,目光焦灼:“你不是来带我走的?”
白天宇愧恨交加,摇着千斤重般的头颅,又立马劝抚道:“你会没事的,仞儿,一定会没事的。”
萧子仞抓住白天宇的两只手腕,一种极度的渴求自由的光芒穿过泪珠射出来,道:“天宇,你带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带我走!”两行热泪滑进白天宇手心,点燃了他浑身筋骨,每一根筋骨都饱受这热泪折磨。
旁边那人一听萧子仞情绪激动想要离开,立马抬起手中的铁棍用力敲在铁笼上,铁笼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天宇在这刺耳的声音中说道:“对不起,仞儿,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但你会没事的,”
萧子仞不敢置信的露出绝望的表情:“为什么?”
白天宇无从解释,一时语塞。他用力地说道:“你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你再忍耐几天,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萧子仞哭道:“天宇,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你故意不管我把我留在这——”
白天宇连忙解释道:“不,仞儿,我也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故意引我和萧道长离开,我们都想救你,但其中牵扯太大,他们不肯放人。”
萧子仞热切地说道:“你去找师父,让我师父来救我,师父师娘,周师哥正哥哥,他们一定能救我出去的。”
白天宇应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他把拇指盖在萧子仞因激动和哭泣而变得鲜红的嘴唇上,以此代表亲吻她。
萧子仞会意,如法炮制,两个拇指也放到白天宇唇上,白天宇亲了她的手,心中想起他对她的承诺,小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你一出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半步,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萧子仞咬着牙含着泪点头,“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带你走,你再忍耐几天,保重身体。”
萧子仞犹豫半天,白天宇看得出,这个铁笼对向来自由无拘束的萧子仞来说堪比人间地狱,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得知白天宇不能带她离开的时候,那种心情绝望透顶,似乎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怎能体会白天宇此刻的心情并不比她好一点,而且掺杂着其他更为复杂的折磨。
萧子仞泪汪汪地说道:“我不想再做谁的女儿了,我只要做我自己,我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白天宇在心中感叹:人一辈子,永远改不了的是自己的出身,哪怕你隐姓埋名,哪怕你装聋作哑,哪怕时间改变了你的身份地位,也摆脱不了出身这个既定的事实。将来是谁可以更改,曾经是谁,那便是永远的曾经。
白天宇道:“你想好了,和凌霄宫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
萧子仞没想到白天宇这么问,她一下难以抉择。
白天宇道:“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做出选择,三清教希望利用你威胁凌霄宫,我不知道结局怎么样,如果危机之中要你做出选择,你一定要想好。”
萧子仞问:“我要怎么选,我该怎么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天宇道:“你不能不知道,如果,如果有朝一日你不得不做出选择,你选择了凌霄宫,那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萧子仞领会他的意思,道:“所以,这就是人们说的大义灭亲?”
白天宇道:“我希望你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万一,我只怕万一,你要做好和凌霄宫一刀两断的准备,只有这样,你才能堂堂正正在江湖上立足。”
萧子仞勇敢地点头。
白天宇低声道:“还有,仞儿,你知不知道,师娘就是你的姑姑?”
萧子仞摇头:“是我姑姑?”
白天宇道:“就是你爹的妹妹,你不知道?”
萧子仞又摇头。
旁边的三清教弟子见他们扯远了,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上前道:“好了,走吧,别磨蹭了。”
萧子仞立马依依不舍地抓紧白天宇的手,两人的手有力地握在一起,他们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为什么不让他们说完?她着急地叫着“天宇”,千言万语突然全忘了。
白天宇紧急交代道:“记住我说的话,保重,保重!”
他松开萧子仞的手,被三清教弟子带出屋子。
白天宇被蒙上眼带着离开。
得知三清教翌日便出发攻打凌霄宫,白天宇恳求丁静辰一同跟随,丁静辰忌惮白天宇的武功,怕出了乱子,因而拒绝了白天宇。白天宇对三清教的所有计划一无所知,但看三清教似乎信心满满,知道他们这两个月来精心部署,一定经历了无数次商研讨论做下的决定,那么,三清教应该自认为胜券在握了。
白天宇亲身经历过凌霄宫,他不知道三清教的具体计划,对这场对决也无法下结论,两方实力不容小觑,拼的便是战略,此时,白天宇竟然有些为凌霄宫担心,虽然他痛恨凌霄宫的所作所为。而每次念及凌霄宫,他心里总想起,这时在凌霄宫里,有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他具体不知道这孩子有多大,更不知道男女,而且,他不确定,这孩子是否顺利出生,他多次在心里勾勒这孩子的形象,很模糊,一团黑影,有一次,他在梦里看见这孩子躺在水晶棺里,身上长着灵芝,这让他许久无法释怀。
他时常挂念这孩子,但对那孩子并没有一点父子亲情的感觉,戳中白天宇心扉的,是这孩子的宿命,从生下来就被诅咒,他的出生便是一场血腥的阴谋,凌霄宫要的,是那孩子得于遗传的骨血灵芝的身体,是他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他要拯救他。如果这次三清教真的把凌霄宫一举歼灭,不正符合他的心愿吗,但是,他似乎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希望有一种更好的办法化解水火不容两败俱伤的情况,但是,两方都如此强硬,不可能有完美的结局。他的心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作为三清教不被欢迎又不能被忽视的客人,白天宇被丁静辰弟子蔡准其送往华慈观,华慈观弟子对白天宇不陌生,李作祥甘文瑞得知白天宇到来,亲自接待,白天宇从他们的行为表情中看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好一些,但似乎是基于对他的防范,怕他从中捣乱。白天宇识趣的独自留在后院中,因为有多双眼睛暗中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