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七卷 第二十七章 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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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只在门口处点了两盏蜡烛,以及宫主面前长桌上的四盏蜡烛,微红的光拨开黑暗,刻画出宫主绝美的轮廓,除此之外,周围一片漆黑。

宇文不胜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两盏烛光里,定睛看着宫主,二人彼此打量,大概都发觉彼此比十八年前苍老了。

二人相对无语,沉默良久,宇文不胜缓步进来,离开烛光,他步进可怖的黑暗中,宫主细数宇文不胜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屏住呼吸,以防宇文不胜突然出手。然而直到宇文不胜再次出现在烛光中,宇文不胜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宇文不胜站定,宫主冷道:“好一局棋。”

宇文不胜神情放松,道:“是老天爷下的棋。”

“一局棋下了十八年,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我说了,是老天爷的意思,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及往后的一切,皆是你自寻的苦果。”

宫主讽刺反问:“是老天爷让你收我的女儿为徒,是老天爷让你收白天宇为徒?”

“把我两名弟子放出来。”

“你不会得到他们。”

宇文不胜冷道:“栖霞山庄的事还没让你得到教训吗?”

宫主面目狰狞地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栖霞山庄,就是灭在你和萧霓、萧霖两兄弟的手里,若不是你们三个密谋背叛,山庄何以灭亡!”

宇文不胜脸上肌肉**一下,道:“你从没想过真正的原因吗,为什么萧霁的两个亲哥哥和结拜义兄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为什么?当年萧霁不顾劝阻娶你为妻,他堂堂一庄之主为了你被三清教弟子打成重伤,你却不思悔改,更甚者,你身为庄主夫人,不仅不想着辅佐夫君光大栖霞山庄,还在庄里作恶多端惹的民怨载道。萧霓萧霖身为萧家子弟,萧霁的亲哥哥,眼看栖霞山庄要在你手里败坏了名声,他们自然要挽救山庄。但萧霁色迷心窍,维护着你,不惜和两个哥哥反目。两兄弟知道,若想保存栖霞山庄百年威荣,必须收服你,收服你之前,便要制住萧霁。他身为庄主,身怀天寒掌,两个哥哥对付不了他,所以他们求助于我!”

宫主脸现怒色:“你为什么不说实话?萧霓萧霖两兄弟道貌岸然,看到庄主之位落入弟弟手中心有不服,所以心生背叛。而你呢,你为的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们一拍即合图谋不轨,山庄是灭在你们三人手里!”

“时隔十八年,你仍然执迷不悟。”

宫主脸色悲戚地说道:“我执迷不悟,是我遭到萧霁负心背叛。”

宇文不胜摇头:“是你自食其果。”

宫主努力遏制心中悲痛,转而说道:“现在我只问你,我女儿为何落在你的手里?”

“我和仞儿有师徒缘分。”

宫主情绪激动:“我女儿失踪的夜里,就是你把她抱走的?”

宇文不胜不予回应,宫主更加激动:“你知道伤我另一个女儿的凶手是谁?告诉我!”

“我不知道。”

“不,你告诉我真相!”宫主抓狂了。

宇文不胜冷笑一下:“你终于自食其果了。凡和你有牵扯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报应却总落不到你身上,但今天,一切结束了,你会得到所有的报应。”

宫主哼笑两声:“三清教那帮假仁假义的道士要你来杀我是不是?我要让他们知道,与我作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宫主微微变了脸色:“你敢帮着他们对付我,小心我抖落出你那件丑事!恐怕你会遗臭万年,还谈什么山庄复兴。”

宇文不胜无所谓地说道:“哪件丑事?”

“不用明知故问,你比谁都清楚。”

宇文不胜佯装不知的样子:“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你身为萧霁结拜义兄,为什么甘心帮着萧霓萧霖对付萧霁,平白无故你会这么做吗,你们两兄弟早就貌合神离。当年他在栖霞山庄的君子会上当众羞辱你,你记恨在心,所以暗地里报复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不胜脸色阴郁起来:“什么事?”

宫主道:“在我怀孕生下女儿的那段时间,萧霁勾搭上一个贱女人,那贱女人作贱自己,不仅和萧霁有一腿,还勾搭他的结拜兄弟,我若把你们三个人这件肮脏龌龊的事说出来,你向来自视清高,看你以后如何面对天下人,如何面对你的弟子。”说到最后,宫主脸现得意。

宇文不胜露出怪异的笑容:“你说的都对,但是,世上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事发之夜,你又做了什么?”

宫主望着宇文不胜沉稳幽暗的双眼,仔细打量他,蓦的发现他的变化太大,不仅仅是苍老,仿佛还有一种藏的更深的东西,遥想十八年前的宇文不胜,克己为人,在三兄弟中名声最好,与之相比,齐天教教主海啸天有些狂邪,萧霁有些轻浮,而宇文不胜才是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明明武功绝世偏偏自己取名“不胜”,那时她总嘲笑他古板愚钝,而如今,她似乎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历练之后的圆滑,她开始有些胆怯在事发之夜,她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时隔十六七年,那么小的一件事,她已记忆模糊了。

宇文不胜笑出声来,十八年年来,他第一次笑出声。

宫主毛骨悚然,低声自语:“我做了什么?”

宇文不胜最后变成苦笑:“你竟然都忘了,对你来说,一件小小的事,改变多人的命运,间接导致后来山庄灭亡,你竟然忘了,我原以为,你会记在心里一辈子,我以为你会偶尔想起来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宫主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或许是自己不在意的小事,否则她会没有印象?她问:“到底是什么?”

宇文不胜开始变得愤怒:“在你发现萧霁和那个女人 有来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肯定不会饶了他们,你不仅要灭了那女人,还要毁坏她的名节,叫萧霁恨她,你怎么做?”

宫主的回忆似乎开始复苏,对,她当时一定会不择手段破坏他们。

宇文不胜见宫主迷惘的样子,回忆道:“那天晚上,你把我叫到栖霞山庄的厢房,说萧霁找我在厢房里赏字画,我去了之后,萧霁没在,而是那个女人在那收拾东西,她告诉我,萧霁也是来找她赏字画的,我们便一起等萧霁,结果萧霁没来,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有人事先在屋里点了催情香,我跟那个女人被肉欲所困,做了不名节的事,事后我们各自离开,这件事原本应该没人知道,但第二天萧霁还是知道了,是你告诉他的,催情香也是你点的,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拆散他们,你做到了。你不仅拆散他们,也让我们兄弟决裂,害的我在众人面前被萧霁羞辱。”

宫主终于原原本本的想起来,事情似乎就是那个样子,这点小伎俩对她来讲简单到不用动脑子,一切都是她暗中施法,这件事,她谁也没惊动,原以为除了自己以外世上再无人知道,原来已被宇文不胜窥破其中奥妙。

在宫主还陷在回忆中时,宇文不胜道:“善恶有报,时候未到。今天,该是替天行道的时候了。”说罢,宇文不胜突然化作一团幻影,等宫主醒过神来时,身上已中了一掌。宫主反应极快,中掌之际 挥灭面前的蜡烛,使房间一团漆黑。

黑暗中一阵极快的拳脚声,又突然落入寂静,仿佛屋中无人一般,再过片刻,响起风声,门口的两盏蜡烛剧烈晃动,几乎同一时间,两个影子出现门口,看不出谁先出来,看不出谁先出手,之间两团影子绕在一起,乒乓一阵,蜡烛熄灭。

宫主武功庞杂,也跟萧霁学过一些萧家的掌法,宇文不胜则以剑术为长,而今天,他并未带剑,如果他以精钢剑使出天旋剑法,不消几下,宫主便沦为败将,幸而他赤手空拳,那么一时间难分上下。

瞬间功夫,二人拆解几十招,宫主偷得一个空隙,奔向屋外,口中大喊:“列队,出箭!”

宇文不胜刚奔出门槛,几十支箭一起射来,他人比箭快,迅速躲到门后,等得片刻,如风一般蹿出。这里亮堂许多,面前十几支箭往他面门冲来,他双臂挥舞,十几支箭一一散落,没待弓箭手再发箭,他影子般往外冲突,弓箭手惨叫着摔倒。

宫主已跑到船舱之外,出舱后舱门被盖,只在缝隙中撒下几道亮光,亮光忽闪,船板上响起脚步声,他抬头循着缝隙外望,知道舱口外列着几十人,只待他露出头来便用尽各种方法取了他的性命。宫主不是别人,她心如蛇蝎,要杀一个人根本不留余地,纵然他武功再高,也难逃这一关。

宇文不胜转身重回船舱,船舱内留守的几十名宫女纷纷上前阻拦,宇文不胜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举手间将几十名宫女打到不省人事。

走在船舱过道里,他叫道:“仞儿!”

过道尽头跑出六名宫女,宇文不胜随手抓起房门上用作装饰的珠子,甩手而出,六名宫女大叫着后退数步,仰头摔倒。

旁边房间小窗打开,宇文不胜侧头看,一只弓箭已近到看不清楚,宇文不胜快到极致,身随心动,瞬间挪开。他出掌朝门上一拍,木门粉碎,宫女叫也没叫,被碎木穿透身体。

他每间屋子拍上一掌,拍到其中一间时,听到有人叫道:“师父,师父。”

宇文不胜收住待发之掌,见到这间屋子被上了锁,他问道:“仞儿,是你吗?”

只听萧子仞极为渴切的声音叫道:“师父,是我!”

宇文不胜捏住锁链,运足内功,用力一扯,铁链拽断,他打开门,萧子仞双眼含泪等在门口,已说不出话。

宇文不胜道:“你要跟我走,还是留下?”

萧子仞哭道:“我跟师父走。”

宇文不胜点头道:“好孩子。”

宇文不胜带着萧子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