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八卷 第五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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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独自离开,没有再和宇文枝等人玩耍,她回到屋里把屋门反锁,一颗心仍然无比慌张,到了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躺下来,她感到身体重的要把床压垮了,她等着噗通的声音,她要从这**摔下去,摔到一个万丈深渊里,摔的粉碎粉碎,那样,一切就解决了,再也不用如此忧愁了。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梦里一片混沌,她模糊地看到个影子,没有具体的形状,像一堆散乱的线团,连线团也不是。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有段日子没梦到他了,还以为他再不来她梦里了,他终于又来了。梦里她努力睁开眼睛窥探着她的梦,想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她太想他了,他是不是知道她在想他,所以故意闯进梦里来,一定是的。

她用尽所有力气去看那个人,但还是看不清,她急的想跳,但梦里的她根本没有身体,跳也跳不起来,梦里有的,只是她的思想。她的思想在梦里到处碰撞,到处是粘腻的蛋液,撞到哪,蛋液包围到哪,她感受不到任何力量。她越来越着急,生怕那个人会突然离开,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痛,起初是尖锐的痛,时间长了,痛变钝了,还是痛,她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突然被推出她粘腻的梦,她惶恐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真实的一切,这时她才知道,他根本没有进她的梦,在她梦中的,是她的思念。

她拉起被子蒙着她的脸,她不愿看到自己的眼泪,也不想知道自己流泪。她想想白天宇的样子,但奇怪,她似乎从没仔细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山庄里的人都说他一表人才,可她从没对他上心,而另一个人,已经把样子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了。虽然,她也恨那个人,恨的不能呼吸,一边恨一边想,一边想一边爱,一边爱一边痛。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枝来叫她吃饭,她应了一声让宇文枝先去,宇文枝非敲门要进来,李灵下床,慌里慌张地收拾了被子,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脸,宇文枝敲门声越来越紧,她顾不上眼睛有点肿,急忙去开门。

宇文枝好奇的问长问短,李灵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今日饭局十分热闹,师父师娘也和他们一起吃,还有葛行叔侄俩,所有人都在,唯独白天宇,待众人都落座后,白天宇才露面,行色匆匆的样子,应该刚从后山赶来。

她暗地里瞄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低头吃饭,偶尔起身给他人斟酒,斟完酒之后又闷头吃饭,萧子仞的事一定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一时间难以振作,他明明对萧子仞一往情深,为什么师娘会要她嫁给他呢,为什么?

她还注意到,汪珊也不时地看白天宇,也偶尔看看自己,目光经常在他们之间来回,还有周捷,时不时地看白天宇一眼,白天宇低下头,抵挡了所有的目光,他大概还不知道师娘赐婚的事,否则他肯定不能如此淡定。他不会答应的,李灵在心底祈求,白天宇必然竭力反对这场婚事。

吃过饭后她和宇文枝以及许多丫鬟混在一起,心不在焉地玩耍,心中惴惴不安,如此挨到晚饭,晚饭桌上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五人,迟迟不见白天宇出现,她感到饭桌上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周捷沉默不语,汪珊也不说话,夫妻二人频频对视,无声地交流着。

吃完饭后天已大黑,刚放下碗筷,葛修镜一路大呼着跑来:“师父师父,不好了,师公师婆在大堂里发怒了,叔叔叫我来告诉师父。”

周捷刷地起身,椅子倒地,吓了宇文枝一跳。周捷冲出饭桌问:“什么事?”

葛修镜已跑到跟前,道:“不知道,白师叔在正义堂里跪着。”

周捷拂袖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说罢同葛修镜一起离去。

宇文枝见状欢喜地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汪珊脸色难看,她转身看李灵,李灵一脸茫然。汪珊抓住李灵的手,宽慰道:“没事,没事。”

她们二人都猜到,师娘已经把赐婚的事跟白天宇说了。

二人呆坐了一会儿,下人来收拾桌子,汪珊似乎心中惦记,放下李灵也去了。

李灵独自留在屋里,心中又害怕又高兴,头脑里一个声音说:白师弟,好样的。如果白天宇不肯同意,那么他们的婚事就告吹了,她就不用再担心了。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她就和师娘表明心迹,此生永不出嫁。

她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过不多久宇文枝大步跑来,万分吃惊地喊道:“灵师姐灵师姐,你猜什么事,爹娘要把你许配给天宇哥哥当新娘!”

李灵道:“我已经知道了。”

宇文枝道:“天宇哥哥死活不答应,跪在大堂里,爹娘气坏了,周师哥跟葛叔叔都不敢说话,娘还对我凶了一顿,我从没见过爹娘发那么大的脾气。”

李灵又担心起来,说到底,她怕事情闹大,白天宇果然胆子不小,此事即便换了周师哥,恐怕也不敢如此顶撞师父,只能乖乖从命。李灵又矛盾起来,生怕师父发怒后惩罚白天宇而害了无辜,她觉得惭愧,似乎此事错全在她自己,她暗暗祈求,但愿早早风平浪静的平息此事,师父师娘及早收回成命,大家尽早把这件事忘了。

过了不久,周捷、汪珊回来,只听汪珊叹息着说:“不管怎么样,白师弟有点不知好歹了,为人弟子,怎么能违抗师命。”

周捷道:“我今天一天都在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怕什么来什么,也不能全怪白师弟,你不了解男人,我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了,他对仞儿,真的是死心塌地,如今师父把仞儿武功废了还把她逐出师门,他心里总会有些怨气,要我说,还是师娘考虑的不够周到。”

他们进了屋里,见到李灵还在,都住了口,都在想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让李灵听到的话。

汪珊略显尴尬地问道:“还没回去休息?”

李灵上前,问:“怎么样了,听说师父师娘怒气不小。”

周捷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咱们都帮不上什么忙。”

李灵不肯走,问汪珊:“珊师姐,白师弟不同意?”

汪珊怕伤了李灵的心,强颜欢笑道:“他是一时接受不过来,过两天就好了,没事。”

李灵心里想:但愿他永远不要接受。嘴上说:“其实我也料到是这个样子,白师弟和萧师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我真是从没想到师娘会这么安排。”

此时宇文枝气愤地说道:“爹真是老糊涂了,干嘛好端端的把萧师姐赶走,要是早点把她救出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他们当时在船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要是我在场,一定不让爹这么做,干嘛帮着外人欺负萧师姐!”宇文枝气的要跳起来。

汪珊连忙拉扯道:“小孩不懂事不要乱说,这种话在别人面前不能讲,要不人家会说庄主女儿不明事理。师父师娘都回去了,你也回去睡觉吧,顺便看着师娘别让她动气了。”

好说歹说把宇文枝哄走了。

汪珊望着外边漆黑的天说道:“不知道今夜冷不冷,他恐怕要在大堂里跪一夜了,等会儿你去把门窗都关上。想不到白师弟竟然这么倔强,看他这样的脾性,真有点像仞儿了。”

周捷似乎在思考对策,对汪珊的话置若罔闻。

李灵回去后没有休息,听着外边北风呼啸,想着白天宇正跪在大堂里,他在为自己战斗,也是为她战斗,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敬佩与感激,她恐怕永远没有那个胆量去违抗什么命令,待到深夜,大概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她开门出去,来到正义堂外,屋里门窗紧闭,灯烛明亮。她悄悄来到厨房,烧了一碗姜汤放在茶盘里送给白天宇。她开了大门,果然见到白天宇正垂首跪在正中间,她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来到白天宇身边站定。白天宇也不抬头,假装什么没看到。

李灵突然想逃避,她不该这样出现,但她还是把姜汤端了下来,嗫嚅道:“喝,喝了吧。”

白天宇似乎听到是李灵的声音,身体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裙角,慢慢抬起头,见到单薄瘦弱脸色憔悴的李灵,他盯着李灵看了一会儿,没有接那碗姜汤。

李灵看着白天宇冰冷的双眼,身上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感到那眼神中带着一种憎恨,她消受不了这样的眼光,没有说出她准备好的解释的话便慌里慌张的放下碗跑走了。

她一路跑回自己屋里,心中恼恨自己,应该跟他解释,解释她跟他一样不情愿,她和他是一样的想法,而且这事完全跟她无关,她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他的,现在她临阵逃跑,不知道他会如何误会。

她摸索着坐到床边,怕引起注意,她不敢点灯,屋中一片漆黑,黑的让人紧张。她知道自己今夜是无法入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念头支配着她再次打开房门,她不想让白天宇误解她,她应该找白天宇解释清楚。

夜更深,风更冷,黑暗中她小心穿梭在融化一切的黑暗中,黑暗与冷风压迫的她呼吸困难,直到见到亮着光的正义堂才舒出一口气。

一步步朝温暖的光亮走着,这一次一定不能逃走,不管他什么反应,一定要把话说完,告诉他这并非自己的意思,或许能让他更坚决的反对。

黑暗似乎把距离也拉长了,她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才靠近正义堂,正在她忍受不了如此漫长的路程准备跑起来时,大堂的门突然无声地开了。她愣了一下,一种力量迫使她不动作不发声,她看见开门时从屋内晕染出的光亮里显示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李灵身体被冻在黑暗中,与大地和黑暗连结在一起,她看着那女子出了房门后左右看看,关了门悄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那是通往师父师娘的长明院的方向。李灵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突然感到一种恐惧,这恐惧从何而来,她不知道。她抬起沉重的双脚,转身往回走。

一路逃回她的房间,她躺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剧烈的心跳还是不肯停歇。她在心里恼恨地说:我怎么这么没用!

不知何时,她昏昏地睡去了,睡梦中仿佛身处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她的心一直在紧绷着。直到屋外响起众人起床洒扫的声音,她才疲惫的睁开眼。

起床穿衣洗漱,照例去吃饭,到了屋内,赫然见到白天宇已坐在饭桌上,汪珊喜笑颜开和他说着什么。李灵突然踌躇了,但他们发现了她,她只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

白天宇早早吃完离开,起身的时候交代一句,李灵不经意瞥他一眼,正碰上他在看她,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让她猜不透。

周捷、汪珊、李灵继续吃饭,汪珊掩饰不住的高兴,等白天宇差不多走远了之后,汪珊悄声对李灵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白师弟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就说过,他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接受了——”

汪珊后边说了什么,李灵完全没听到,她的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