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钢天寒记

第八卷 第十二章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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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刺骨的寒风吹透了白天宇身体,他的身体颤抖不止,渐渐的,四肢冷的失去知觉,更糟糕的,他在山里迷了路,四处也望不到宇文山庄的灯火,繁星褪去,天地一片黑暗,林间偶尔传来两声凄厉的鸟叫,更让白天宇心里发毛。

他在一个避风处蜷缩了身体,思绪渐渐清晰,他早担心山庄一定会查吕正失踪的事,但苦于没有丝毫头绪才没开始,原来私底下师娘并不放松,但是,师娘若要查,为何不明目张胆的查,他一直觉得师娘行为可疑,但总猜不透这背后的秘密。寒冷消耗着他的各种担忧,到天渐渐发亮的时候,他终于看清山路,在山庄清醒之前悄悄潜回去。

睡到日上三竿,师父的贴身小厮叫醒白天宇,白天宇起身梳洗,来到长明院,师娘正在门口晒着太阳做针线,看样是缝制嫁衣,白天宇先给师娘请安,师娘头也不抬地答应一声,白天宇接着进了屋子,师父正在侧房打坐,白天宇站在侧房门口不敢打扰,师父一定知道他来了。

过了许久,宇文不胜闭眼问道:“有没有勤练天旋剑法内功心法?”

白天宇答道:“回师父,不敢荒疏,每日都有练习。”

宇文不胜“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说道:“进来。”

白天宇跨进门槛,不敢走近,也不敢多说话。

宇文不胜道:“好好练习,不可分心。”

“弟子谨记。”

宇文不胜道:“不要有其他事情分心,专心练剑。”

这些话虽然说出来生冷,但白天宇还是感到由衷的感激和暖意,同时也知道师父为何这么说,师父从葛行等人那里听来自己最近并不安分,师父没有苛责,这已是极大的宽容,让白天宇感到无地自容,他答道:“多谢师父教诲。”

过了一会儿,宇文不胜道:“说说吧。”

一直低着头的白天宇这才抬起头来,师父神态自若,没有看他,他当然能明白师父所指的是什么,他又低下头有意问道:“师父想知道什么?”

宇文不胜发出一个鼻音,道:“要我点名吗?”

白天宇虽然已经在心里设想过这个场景,但真正到这,心里还是慌张,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英明,骗不了师父的眼睛,”他感激师父没有像审问犯人一样在众人面前为难他,而是悄悄问话,为他保住了面子,师父这么做,明显是偏袒他,“是原山庄部下陆九魂先生的儿子,他设计逼问弟子精钢剑和他爹的下落。”

师父似乎轻笑一声,白天宇又立刻反省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或者提到了比较避讳的精钢剑的事,他感到胆战心惊。宇文不胜道:“他找剑的事,我有所耳闻。”他沉默了一会儿。

白天宇道:“本来小事一桩,弟子没有上报,没想到引起大家误会,弟子知错。”

宇文不胜应了一声,道:“一个人若有太多牵扯是非分心,难成大器,必要摒除诸事,若把心思放在不必要的地方,只能枉费心思枉费时间。”

这是师父不止一次如此叮嘱,事实上他也在一直这么尝试。他立刻说道:“弟子谨记。”

白天宇道:“抓紧练剑,不要掺和其他没必要之事,那个孩子如今入了魔道,离他远一点。”

“是。”

宇文不胜道:“此事再不追究,你也要洁身自好,去吧。”

宇文不胜威严的作风冷淡的口吻让他有所触动,他应道:“多谢师父,弟子告退。”

白天宇来到门外,师娘仍一针针绣着,白天宇向师娘告辞,便离开了。

这个坎算是过去了,如果没有陆致隽,他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宇文山庄潜心练剑,不辜负师父的厚望,现在陆致隽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瞄准猎物的野狼,随时威胁着他。那个可能致命的密码盒子还在甘家堡,陆致隽约定的时间一到,他还查不到任何关于陆九魂和精钢剑的下落,到时陆致隽将盒子里的秘密大白天下,便是他的末日了。该如何阻止丧心病狂的陆致隽?

如果,如果那个盒子消失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脚步。

万江、周步景、葛行被请到长明院,自万江、周步景回庄以来,这是首次庄主一起召见三人,三人都感到一定有重大事情商议。

宇文不胜正站在后堂等候,三人鱼贯而入,齐声叫道:“庄主。”

宇文不胜点头道:“三位兄弟就坐。”说罢,自己也坐下。

万江、周步景、葛行纷纷入座,此时师娘带了婢女俸上茶来,倒过茶后又退下。万江问道:“庄主召属下前来,可是有甚要事?”

宇文不胜点头,开口说道:“自重新建庄以来已快三年,眼下进展如何?”

从建庄伊始就参与其中的葛行当仁不让地说道:“回庄主,要紧的工程基本完工,现在主要是装饰清理的杂事,还有几个并不紧要的屋舍还在修建,总体上讲,只剩十之二三。”

宇文不胜道:“既然如此,那么开庄大典,也须提上日程。”

三人一听开庄大典,都既兴奋又激动,纷纷脸现喜色,周步景大声道:“太好了,我们日日夜夜,就盼着这一天!”

葛行由于激动,坐不住似的站起身,道:“原来庄主已经有所计划。”

宇文不胜道:“我打算,在重阳之日,在天柱峰上举行祭天仪式,同时作为开庄大典,三位认为如何?”

三人互望点头,周步景笑道:“庄主英明,离重阳尚有半年之多,许多未完成之事,这半年之内基本可以处理完,其实山庄现在已然步上正路,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九月初九,日月并阳,重阳祭天,登高望远,定然是个好日子!”

宇文不胜道:“看来三位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事,葛先生所查,天宇在仁义庄一事,我问过了,只是一场误会,大家以后无须追究。”

三人没料到宇文不胜突然话锋一转说到白天宇的事情上,更没料到他对此事是这样的态度。葛行顿了顿,耿直地问道:“庄主可曾查明?”

宇文不胜点头道:“是。”

周步景似乎摸不着头脑,望向万江,小声问:“白贤侄如何?”

万江似乎有意旧事重提,道:“是这样,近来葛老弟发现白贤侄行为有异,前两天,白贤侄去了仁义庄,留在那过了一夜,修镜早上去找他,听到庄里人说了头天夜里的动静,而且有个孩子似乎中了什么毒,白贤侄便说是夜里招了盗贼,是这盗贼对孩子下手,当时修镜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回来后跟葛老弟说了这事,谁家的情况谁了解,仁义庄深处山林,又没什么财物,盗贼若要行窃,必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所以葛老弟下山查看,听到庄里的人说似乎有个什么人闯进庄子里,他们听到了说话声跟打斗声,白贤侄似乎和这个什么盗贼认识。”

周步景悟出了什么:“白贤侄有意说谎?”

万江点头,葛行趁这个话头说道:“他好像在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近一段时间,他行为诡秘,不和任何人往来,我早觉得事有原因,果然被我猜中了。”

这话是看着周步景说的,但宇文不胜听的出来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他们胆敢如此当着宇文不胜的面这么说,表明了他们确凿的怀疑,否则不可能当着庄主的面去诋毁庄主的弟子。

在此事上,万江和葛行意见一致,见葛行如此大胆,万江也跟着说道:“属下在回庄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江湖上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说他如何设计杀害三清教、少林寺和魔蟹帮的人,还有人称赞他侠义心肠,足智多谋,总之褒贬不一,属下身在庄中这么多日子,发觉他虽然对任何人都礼貌客套,但一副孤高自清的样子,而且属下认为,他是个颇有城府的人。”

周步景反而十分放松地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万江、葛行都转脸看他,他理理衣服站起来,道:“我倒觉得,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万江思忖道:“只怕,我们大家都高估了他。”

周步景呵呵笑了两声,不以为意,道:“究竟如何,要看个人造化,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葛行拿不定主意,望着宇文不胜,道:“庄主?”

宇文不胜道:“天宇已经如实跟我交代了,是陆大哥的儿子,说来,也不算外人,这孩子如今入了魔道,从中作梗为难山庄,仁义庄的事就是他一手所为,我已经警告过天宇离他远一点。”

万江、周步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同时都感到背后一凉。

宇文不胜道:“以后大家也要小心此人,虽说他原也算山庄中人,但毕竟,正邪两立,最好与他划清界限,至于仁义庄的事,无须追究。”

万江见宇文不胜一副心意已决不容改变的样子,知趣地说道:“是,庄主。”

葛行也应“是”。

宇文不胜道:“祭天和开庄大典之事,三位兄弟费心,具体事宜,你们和周捷商量定夺。”

葛行道:“是,庄主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宇文不胜应了一声,万、周、葛先后退去。退出长明院,三人都不说话,只有周步景微笑道:“看来,庄主很器重这位新入门的弟子。”

万江小心翼翼地说:“庄主,是不是在偏袒他?”

葛行道:“庄主高人一等,怎么会察觉不到白天宇的异常,庄主或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万江不解道:“庄主怎么会如此贸然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依我之见,这个白天宇,必定来头不小。”

葛行道:“庄主心中有数,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三人又走了一阵,穿过两道院子之间的垂花门,万江问:“此事就这么算了?你刚才没把话都说完,你没说这个白天宇身上疑点重重,至于他究竟能不能脱离关于蓬莱岛上袁真人大弟子之死的嫌疑还不能完全确定,自他出现之后,一名入门十几年的女弟子被逐,一名音讯全无,现在又招惹上那个姓陆的,还有之前三清教、少林寺、魔蟹帮多人死伤,之后便是魔蟹帮端午大会上的杀戮,后来又是萧家庄骇人听闻的事情,再后来——”他越说越感到可怕,“近两年的大事,每一桩都跟他有牵扯,我越来越感觉这个人不简单。”

葛行惊道:“这些事情原来你都知道!”

万江道:“我虽在山里,但和外界一直有联系,尤其是关于山庄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葛行叹了一声:“你也看出来庄主有意偏袒他,我怎可说的太直白,万一惹了庄主不高兴怎么办。”

周步景轻松地说道:“二位不可过于忧心,山庄重建的关键时刻,庄主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庄主如此英明,不会有任何意外。”

葛行点头,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在演武场上分道扬镳,周步景最先离开,然后葛行转身进了兵器库,过不多久,万江跟着葛行来到兵器库,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葛行低声问:“万大哥有什么事么?”

万江吞吐着说道:“刚才有件事没说。”

葛行见万江的表情,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道:“什么事?”

万江引葛行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看看周围没人,这才说道:“在庄主面前没敢说,刚才想说,但周老弟似乎也偏袒白天宇,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了。”

葛行越来越紧张:“什么事?”

万江附在葛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葛行皱了眉头,等万江说完,他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

葛行叹息道:“幸亏万大哥多留了个心眼,看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