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过半时,白天宇便看见绳索栈道的尽头,是对面高山的半山绝壁。绝壁上不知是自然天成还是人工开凿,有一条凹进去的通道。
二人平静地度过了绳索栈道,“陆致隽”一踏上山地,就听“白天宇”呼吸急促,“陆致隽”知道,“白天宇”一定在为别的什么事担心,不是因为刚才走过的危险绳索栈道。
“白天宇”紧张地说道:“一路上一个人没有,走到这里也没人,这很奇怪。”
“陆致隽”问:“你害怕了?”
“白天宇”答非所问地说:“这世上,像我们两个这么蠢的人,应该不多了。”说罢迈开了步子。
他们顺着绝壁上的甬道转了一个圈,面前突然开阔起来,开阔后所呈现的景象,又让“陆致隽”吃了一惊,只见山崖上错落有致的停放着上百俱棺木,“白天宇”望着层层摆放的棺木,似乎在找什么位置,大概确定后,施展轻功,在陡峭的崖壁上攀登腾飞起来,“陆致隽”跟在后面,他们在一处不算起眼的棺材旁停下,棺材除了新旧之外差不多一个样,分辨每一个棺木不同,靠的应该是旁边的生长的草木。
只见“白天宇”掀开棺材盖,里面没有尸体,棺材底,是一个坑洞,“白天宇”示意“陆致隽”先下去,陆致隽取下头上斗笠出跳进棺材里,“白天宇”随后跟着,然后完好地盖下棺材盖。
洞里一片漆黑,无论你的眼睛睁的多大,你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感到窒息。坑洞似乎蜿蜒向下,狭窄不平,他们身上到处被刮蹭,双手因为不停摸索,被磨出血。
渐渐的,空间开阔了,呼吸通畅了,他们听到有规律的滴水声,空间越来越大时,为不走散,二人不知是谁抓着谁的手腕,一前一后小心挪着步子,有一个人,脉搏跳动很快,快到在这山洞里都能听到回音。
摸索走了许久,他们感觉微风拂面,空间应当很大,他们慢慢能摸到一些石柱一类的东西,他们一人掰下一根粗细合适的石柱做拐杖,试探前路,其中一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里应该已经空了。”
最后,终于有一个人摸到墙上的什么东西,他们停下来,接着,看见微弱的火光亮了,“白天宇”吹亮火折,点燃找到的一根火把。洞内一下亮了,这使他们更加紧张。
“白天宇”、“陆致隽”互相望着,“陆致隽”脸上仍然蒙着块布。
有了火把照路,他们走的快了,“白天宇”熟悉的在洞穴中穿行,小心地查看每一个地方,洞穴中,有许多寻常器物,表明这里有人居住,可现在空无一人。“白天宇”明显地紧张起来,最后,在他来到一个更深的洞穴里的时候,站在洞穴入口处,“白天宇”叹息道:“空了——”
“陆致隽”取下洞口崖壁上挂着的另一个火把,在“白天宇”的火把上引燃,举着火把把围绕墙壁上挂着的所有火把一一点燃。火把点燃之后,洞壁上倒挂的蝙蝠尖叫着扑腾着飞起来,四处冲撞。“白天宇”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陆致隽”的举动,诺大的洞穴渐渐被照的如同白日。
“陆致隽”像主人公一样打量着这个大到不能一眼看尽的洞穴,和“白天宇”路上描述的一样,洞内高低不平,充满石柱,洞中央有一汪水潭,火光下,潭水清澈,微微闪着粼光,“陆致隽”在石柱间穿行,在一丛石柱后见到一张铺着米黄软缎的石塌,石塌下首两边摆放厚重的石椅石凳,全是天然石头形成。
“陆致隽”望着只剩火光和影子的石洞,试着搜寻一些有用的东西,他看着那些石柱和怪石投下的影子,脑中闪起在去铁扇门找帮主的那天夜里,那个飘忽的鬼影,心情愈加沉重,他的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视那些影子,他追寻着几只蝙蝠的飞行轨迹,看的久了,影子都变的怪异起来,在他看到一只蝙蝠准备落脚,却突然又起飞,同时,一个影子的闪动没有逃过白天宇的眼睛。他紧盯着那个好像动了一下的影子,那影子细碎的投在多根石柱上。
“白天宇”走了几步,叹息道:“这一招可真绝,老巢都不要了。”
“陆致隽”不动声色,运起浑身内力压抑住躁动的气息,他盯紧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动了一下的影子,模仿着陆致隽的腔调说道:“我们成瓮中之鳖了。”
“白天宇”一下察觉出“陆致隽”口气不对,一边看“陆致隽”的反应一边瞄着周围,见到“陆致隽”目光如老鹰一般盯着一个地方,他也悄然往那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学着白天宇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是白跑一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那地方有什么不对,他果然见到石柱上有个影子动了一下,性急的“白天宇”飞速冲了过去,“陆致隽”见“白天宇”贸然冲上,自己也加快脚步,这时,那影子突然闪了,又隐藏起来。
二人在石柱间飞快穿行,那影子始终和他们躲猫猫一样左蹿又跳,“陆致隽”看这人身形步法虽然高明,但和他提着假人头去找铁扇门帮主那一次遇到的鬼魅相差太远,所以断定不是那鬼魅,应该就是陆致隽口中说的什么左堂主了。白天宇心里稍感安慰,凭他和陆致隽,对付一个左堂主绰绰有余。
“白天宇”走到哪便把挡他视线的石柱砸断,让那影子无处遁形,过不多久,碎石柱东倒西歪,在二人夹击下,那身影渐渐不看围捕,跑的吃力起来,“陆致隽”见到,那人穿一身黑衣,看不清脸什么样。
终于,“白天宇”在一个转弯后与那黑衣人正面相对,正要出手,黑衣人又跑开,“陆致隽”冲上来,小声问:“是左堂主吗?”
“白天宇”摇头道:“不是,好像不是铁扇门的,不认识他。”
来不及多问,他们又追着影子跑起来,洞顶石柱在他们撞击下有的摇摇欲坠,“陆致隽”跑到一处狭隘的角落,把那黑衣人逼到角落里,正要活捉黑衣人,那黑衣人一转脸,“陆致隽”借着火光看去,突然感到,眼睛、耳朵、头皮,心肝,瞬间炸了,高举的火把突然落到地上,无路可走的黑衣人情急中一掌向一个悬挂在洞顶的石柱打去,石柱咔嚓一声,朝“陆致隽”倒来,那时,完全怔住的“陆致隽”竟然没有躲闪,被砸在石柱下,击中头部,登时昏了过去。
“白天宇”随后跟上,见火把落在地上,火把旁是躺着的“陆致隽”,“陆致隽”头旁边是一根石柱。“白天宇”正讶异身手了得的白天宇竟然不声不响地昏倒在地,正惊讶间,只听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白天宇,好久不见!”
“白天宇”此时想起,他不是陆致隽,他现在,是白天宇的脸,他是“白天宇”,他抬头看看那男子,他的确不认识,应当是白天宇故交。“白天宇”定定神色,有些心虚,但装模作样地回应道:“好久不见。”
黑衣男子露出他阴狠的目光瞪着“白天宇”,火光昏暗,“白天宇”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仇恨的气息,他不多说话,就那么站在那。
“白天宇”猜不出这个古怪的家伙是谁,也不敢主动搭话,他偷偷低下头,借着地上火把的光见到“陆致隽”头在流血,黑乎乎的血浆在地上流开,心想,白天宇要真这么死了太不值得,他飞快下身去扶“陆致隽”,就在他刚刚扶起“陆致隽”还没站起来时,那人突然冲上前去把“陆致隽”抢走,抢走后疾步逃开,“白天宇”紧追其后,刚抓住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一把将“陆致隽”推向那个水潭里。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陆致隽”的身体沉入水中,接着,水面上有什么扑腾两下。
“白天宇”眼睁睁看着“陆致隽”就这么沉入水中,想喊但没喊出来,心里突然后悔,他一掌推开黑衣男子要往水潭里跳,黑衣男子死死抓住他,“白天宇”一把抽出长剑一剑戳进那人正前胸,好快的剑!
“白天宇”丢下剑,一头扎进潭水中,水下黑漆漆一片,他游了很久,潭水很深,他反复几次也没游到底,试了第六次以后,“白天宇”绝望地趴在潭水边,想起他们行动前说过的命运在天生死自负的话。
脸上的黏土在水里泡成泥浆,顺着脖子滑下,“白天宇”的脸随着消失,露出陆致隽悲伤的脸,他胡乱洗了把脸跳出水潭,走到黑衣男子身边,剑仍插在黑衣男子胸口,那男子还没闭气,睁圆了眼睛看着陆致隽。
陆致隽握着剑柄使劲刺穿了黑衣男子胸膛,怒道:“你死一百回也不值白天宇一条性命!”
黑衣男子大叫,脸部极度扭曲,陆致隽抽出剑,血跟着喷涌,陆致隽蹲下身,捏住黑衣男子下巴,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话没说完,陆致隽感觉他手里的那张脸有些异样,他抓到了一些柔软的东西,他猛然想到什么,用另一只手捏掉了男子脸上的黏土,随着黏土褪去,黏土下的脸愈见清晰,最后,陆致隽吃惊地说不出话。
黑衣男子囫囵叫道:“帮——主——”
陆致隽傻了眼,他松开手,黑衣男子的头跌在地上,陆致隽回过神来,道:“左堂主,左堂主。”
左堂主嘴巴里冒出一些血泡,他张着嘴,没有声音,眼睛瞪的圆圆的。
陆致隽忙不迭问:“先不要死,告诉我是谁,告诉我是谁在我背后捣鬼,告诉我,谁指使你的,你绝不能就这么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在做错事,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错的,左堂主,我不该杀你,我不该让白天宇替我死——”
他死死地盯着左堂主,左堂主只是睁着眼睛,含了一嘴血泡,一个字也说不出,过不久,那圆睁的眼睛渐渐昏暗了,晦涩了,失去神光。
陆致隽耳朵贴在左堂主嘴巴上,想从左堂主嘴里听到哪怕一个字,但他只听到血泡爆裂的声音,左堂主平躺的身体抖动一下,一切都归于安静了。陆致隽转脸看他,他已闭上眼睛。
陆致隽悔恨交加,他绝望地叫起来,如一只发威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