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仞用一块绢布把进来看她的宫女的嘴巴捂住,又找了衣带捆绑住手脚,她从没做过这样的坏事,所以看那宫女挣扎时自己心里也在挣扎,口中不停地说“对不起,别怪我”,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刚才那个脑袋不正常的宫主不择手段把她打晕,她只当时晕了片刻,很快就恢复意识,清醒的时候宫主正和那个钟大使说话,萧子仞在脑中搜索这个称呼,渐渐想起她和萧冠良为了救白天宇曾一起夜闯魔蟹帮,无意中遇到追杀萧冠良的几个女子,钟大使当时就是她们的头儿,对,钟大使也是凌霄宫的人。
萧子仞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疯话,但她们确实说过要杀白天宇,她们要杀天宇哥哥,这句话像滚烫的烙铁在萧子仞身体里翻滚颠簸,她急的不行,匆匆把宫女绑好后闪身躲到窗边,门口肯定有人,只能走窗户,但窗外附近的过道里也有人来回巡逻,她悄悄等着,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外边似乎暂时没人了,萧子仞轻轻一跃,跳出窗子,没有任何动静。她动作利落,功力又厚,一些逃生的轻功伎俩在她小菜一碟。出了屋子,她找不到任何方向,屋子一间连着一间,过道连着过道,对从小长在山野间的萧子仞来说很复杂,她尽拣没人的地方去,竟凭运气来到一个极其安静,且一个人没有的屋子。
这间屋子十分暖和,暖和的让人感到燥热,屋子里垂着极其漂亮的纱幔,一层层,一缕缕,地上毯子厚的让人想躺下去睡一觉,萧子仞一进来,就感到一阵困意,她想,外边到处都是人,光天化日的,她根本躲不过她们的耳目,也许等到晚上好一点,她一边穿过层层纱幔,一边想着晚上该如何行动,如何寻找白天宇。
但她的心有点乱,精神无法集中,宫主和钟大使说的是什么,她不明白,也记不住,什么白廖医记,什么骨血灵芝,好像和天宇哥哥有关系,而且,她们口口声声说的瑾姑娘指的是自己吗,宫主疯了,钟大使也跟着疯了,而且,刚才和白天宇见面,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天宇哥哥为什么和一个疯子那么认真,他不应该站自己自己这一边的吗,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情让萧子仞彻底乱了,她找不到一个可以顺着摸下去的藤,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所有事情,断成一节节,看似有联系,但在她脑中不能串在一起,她该怎么办?
这个噩梦还没醒,越来越离谱,但又似乎越来越真实。
头脑累的睡着一般,她漫无目地在屋中走着,穿过一片纱幔,面前出现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精致华丽的床,正要感叹床如此漂亮的时候,她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使她的心皱在一起,然后突然无限涨大,随即在身体里爆裂,她混沌疲乏的头脑瞬间神思清明,**,竟躺着一个有惨白人头的人形!
萧子仞瞬间头皮发麻,恐惧摄住了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她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脑中一片空白。那惨白的人头转过目光看向她,眼中射出清凉冰冷的目光,她惊悚地发现那是个活人,她觉得她看见了自己,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极其恐怖的人形看,她感觉内心在狂啸,在呼喊,不,这一定是个梦。
她闭上眼睛,隔绝这个荒唐可怖的世界:这又是个离奇惊险的噩梦!然而等她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那个和她一样的惨白人形没有消失,仍在看她。
萧子仞麻木地走上前,那张白的刺眼的脸,还有露出的半截脖颈,简直像涂了一层东西,煮熟的鸡蛋,萧子仞想到这个,比煮熟剥好的鸡蛋更白,更嫩,而那和自己长的一样的脸蛋让萧子仞无法置信。
萧子仞走到床边,低头看**的人,轻声问道:“你是谁?”
“若儿。”她声音低的像小猫咪的叹息。
若儿,萧子仞在心里念叨几遍,突然醒悟般想到“若姑娘”,这个曾几度困扰她的名字:“若姑娘,你就是若姑娘。”萧子仞觉得自己快哭了。
若儿眨下眼睛,表示点头。
萧子仞瘫坐在床沿上,低垂着眼睛,不看若儿,但脑中已满眼若儿的样子。
和萧冠良第一次见面时,那几个要杀萧冠良的年轻女子突然给自己下跪叫自己“若姑娘”,后来在魔蟹帮端午大会上,带领一群凌霄宫女子的紫衣服的女子趁着别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企图将白天宇带走,却在见到自己后表现出无比惊讶的表情并也叫了一声“若姑娘”,之后凌霄宫贴了画像寻找自己,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而且不知道为何凌霄宫能在见过自己寥寥几面后准确的画出自己的画像,一切的一切,她都应该猜得到,世上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啊!
“你就是,若姑娘,若姑娘。”萧子仞口不经心地念叨。
“你是谁?”若儿问。
萧子仞看躺在**的若儿,道:“我,我是谁,我是萧子仞。”说到最后,她开始动摇了,对啊,她是谁,她有点迷惘了。
萧子仞再看她**在外的皮肤都白的刺眼,听她说话总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根本不是正常人,她生病了,而且很重。
萧子仞问:“你娘是谁?”
若儿似乎有点呼吸急促,过了很久才费力答道:“宫主。”
宫主,那个疯女人,是若儿的娘亲。萧子仞再回想宫主把她打昏之后和钟大使在旁边屋子说的话,“自己亲生妹妹和一个男人,到底谁重要,她会想明白的,世上男子千千万万,杀了白天宇,我再给她找比白天宇更好的”,当时萧子仞听的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不理解的她没记住,只知道宫主要杀白天宇,现在想想,她似乎能明白更多,自己亲生妹妹,说的是她吗,“她也必须像我一样照顾若儿,终生保护若儿,这才是她活着的意义”,萧子仞现在细细品着这些当时认为完全胡扯的话,好像慢慢想明白一件事,但她不敢深想,更不敢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在颤抖。
眼泪哽在嗓子里,这一切是真的吗?
萧子仞低头看若儿,若儿倦怠无神的双眼也在观察她,二人四目交接,看着彼此,又像看着自己,若儿小声问:“你是,姐姐吗,娘说,姐姐要回来了,她回来,陪我。”她费力的说出这么多话后又开始气喘。
萧子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头脑渐渐趋于空白,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此时另一件事突然涌上心头,她蓦然想到那件自己不能解释的怪事,就是在栖霞山青阳观里被那个怪老头刺伤的事,当时那个疯颠的老头开始时对自己怕的要命,并口口声声喊“血”,还说什么“不要喝我的血”,最后还骂她“吸血鬼”,现在萧子仞明白了,那个老头把自己当成若儿了。
若儿白的吓人,一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睛带着不寻常的气息,自然叫人害怕。
萧子仞问:“你真的有个姐姐吗?”
若儿的眼睛眨了两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叫人捉摸不透她的意思,萧子仞又问:“你姐姐是谁?”
若儿道:“她叫萧瑾依,我叫萧若依,我们是双胞胎。”
萧子仞从小和师傅师娘等人住在一起,与外人接触很少,对于自己父母一事从没想那么多,师兄妹六人,只有小师妹枝枝喊师父师娘为爹娘,其他五人都没父母,所以她从来没多问,印象中师娘也从没跟她说过一些关于身世的事,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也许和自己身世有关的话。她忍不住问:“那你爹呢?”
若儿露出茫然的神情,好像她也不知道。
萧子仞问:“你生的,什么病?”
若儿反应总慢一点,小声回答:“不知道。”
萧子仞又问:“那你知道怎么从这出去吗?”
若儿又顿了顿,回答:“不知道。”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萧子仞有点不相信。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也许她们已经发现自己逃跑了,虽然被凌霄宫找到凌霄宫也不能伤害自己,但她身体里有种不服输爱反抗的天性,既然已经偷跑出来,就不能轻易被她们找到,她看看若儿,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若儿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没说话,也没反应。
“你能把我藏起来吗?”
“藏起来?”若儿跟着念叨,她似乎对这个“藏”字也没概念。
萧子仞道:“藏猫猫玩过吗,就是躲起来不让别人找到,我小时候特别爱玩。”
若儿依然一脸茫然。
萧子仞对若儿的反应感到惊讶,她说道:“我把我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只有你知道,但你别告诉别人,如果别人找不到我,那咱们就赢了。”
若儿眼里终于放出光彩,她似乎对萧子仞说的很感兴趣。
萧子仞露出微笑,故作神秘地说道:“那就说定了。”
同时,她感到外面有种紧张的气氛,她必须立刻藏起来,她自小爱玩捉迷藏,深谙其道,一定要藏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出奇制胜,看来看去,突然瞄准若儿的床。她伸手试了一下,若儿的床软的不像话,躺在里边会陷下去,应该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虽然不知若儿生的什么病,但连说话都费力气,宫里的人应该不会随意掀看她的被子。
萧子仞穿着鞋子爬上若儿的床,床果然很软,不知下面放的什么,她掀开被子,在若儿里边躺下。
自小到大,从没有人睡在若儿身边,若儿感到很新奇,她虽什么没说,但似乎心里是高兴的。
萧子仞躺下,靠着若儿的身体,她闻到一种怪怪的味道,有点难闻,带着种腥味,再细细辨别,有草药淡淡的苦涩,还有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她找不到什么东西的味道与这相符。
耳聪目明的萧子仞躲进被子中不久就听到外边似乎有动静,她赶紧把头缩在被子里,为了更好的掩饰,她把若儿的一只手臂放进被子中。她侧面躺着,因为体重比若儿重许多,所以陷的更深,她把手臂搭在若儿柔软细小的身躯上,这样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她躲在被子中静静等着,等的快睡着了。
终于,大概过了半柱香功夫,萧子仞感觉到若儿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一种提醒,手就在她手旁边,萧子仞慢慢移动自己的手,轻轻抓住若儿刚才动了一下的手,那手有种发自深处的冰冷,柔若无骨,细腻如水。
隔着被子,萧子仞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若姑娘安好。”隔了片刻,那声音又响了“敢问若姑娘,可曾有人打扰姑娘休息,宫中最近有人不守法纪,属下怕有人乱闯,闯到若姑娘屋中”,若儿小声的回了一句,因为紧靠若儿的身体,声音似乎能从身体传过来,若儿问了一句“什么人”,那人回答“会有个别人,可能不懂宫中规矩,只是有可能,如果有人擅闯进来,若姑娘只管叫人通知属下,属下告辞”。
听到那人走了,萧子仞怕再回来,所以仍躲在被中不出来,若儿的手在萧子仞手心里动了一下,萧子仞紧紧攥了一下若儿的手算作回应,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萧子仞突然从心底升出一种感动,她仍趴在若儿身边不动弹,慢慢感受若儿的身体,她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松开若儿的手,掀开被子坐起来。
若儿仍在躺着,脸转向萧子仞。
萧子仞想笑一下,但脸庞僵硬,她努力扬着嘴角,道:“我们嬴了。”
若儿脸上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