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的谈话之后,文浅再也未在深深的生活里出现。时光如水一般迅疾划过,不留痕迹。
深深和网友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电邮往来。当别的学校还在讲课的时候,三中的课程早就已经结束,开始进入高考倒计时阶段。
三中的上线率一直在省内遥遥领先,所勾画的重点和笔记试卷,自然也是最好的复习资料。于是,自从知道“土耳其蓝”学理以后,深深就开始偷偷地复印加州整理好的笔记等资料全部寄给了网友。整天看理科的东西比看文科的还多。
加州在一连几次的校级摸底考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深深听说试卷已经发下来以后,大晚上的趁着加州不注意就溜到了他的卧室找卷子。
“你干什么?”从浴室出来的加州,看到在翻自己桌子的深深,一边擦头一边问道。
深深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心虚地哈哈大笑打马虎眼,“你桌子太乱了,我帮你收拾一下!”
“马上就要会考了,你应该去复习。”加州最近常常发现自己的试卷和笔记不翼而飞,隔了一天后又回来。他的东西素来不会乱扔,除了她,还有谁能自由出入他的房间,搞这些小动作?
“嗯嗯,我会的。”深深抓抓头发,心虚的应着。
加州望了她一眼,走到桌前从一套试题里抽出几张卷子递给她,“我在上面写了详细的解题步骤。以后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不用偷偷摸摸。”
“我就知道加州对我最好了。”深深喜出望外,明亮的眼眸笑起来像钻石闪烁。
加州无奈地叹口气,“别只顾着看理科的东西。你是学文的。”
“嗯,放心吧。”深深兴高采烈的拿着试卷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就又被加州给叫住了。
“你有想过考哪所学校吗?”加州问。
“我希望能和他考同一所学校。”深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他呢?”
“你知道的,二十二中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他成绩也很一般。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在省内读的吧。反正我对大学什么的也没有特别大的要求,能上就行。我是家乡宝,不想离家太远。”
“嗯。”加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
“加州,你会去北京吗?我听说保送的名额已经下来了。”
加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愣了愣,“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再说?”深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
“好吧。我走了。”深深惊讶地看着他。从小到大,他向来目标明确,这种含糊不清的答案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让她意外不小。
加州冲她点了点头,把毛巾挂到椅背上,开始做作业。
深深站在门口凝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话堵在喉咙口,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手里的试卷被她卷得越来越紧,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他家。
天气预报说,新一轮的大降温已经席卷全国各大城市。作为总是等全国升温以后才会降温的昆明,这一次也加入了第一波的降温潮。原本晴朗的天气开始愈发的阴冷起来。厚重的乌云整日笼罩在学校上空,就连教室里的人仿佛都受了冷空气的影响,变得死气沉沉。英语老师最后一堂课因着无人发言而大发雷霆,在进行了连续两节课的思想教育以后才开始继续讲课。
冬日的夜幕降临得较早。喧闹的教学楼不一会儿就逐渐安静。透过窗户,能够看到远处的住宿楼里灯光如散漫的繁星铺成开来。因为寒冷,门窗都被严实的关了起来。教室的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走神的学生在雾气上画画,打发时间。又累又饿的深深趴在桌子上不停发短信给加州,抱怨着英语老师肯定来大姨妈了所以抽疯得厉害。
加州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让她专心听课不要总玩手机。看了看时间,收起手机出去打算买点东西。等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已经下课的深深,正在研究着他书里的一堆试题。墙壁在日光灯下雪白森冷,衬得深深的肌肤一片惨白。
加州走进去把买来的麻辣烫递给她,“先吃点。”
“啊,加州,你救了我一命了。”深深打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天气太冷了,你不知道,我都饥寒交迫了。老英要再不下课,我就得饿死在里面了。”
“快吃吧。”加州莞尔,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书籍。
深深吃了一半忽然随口说道:“加州,我想去见他一面。”
加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想见的人是谁,“之前你不是说不打算见的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是特别想见他。就只用远远地看他一眼就行了。我知道他在那儿,仅此而已。”
“你们交换照片了?”
“没有。有几次我提出来,他都拒绝了。”深深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特别抵触让我知道他在生活中的样子。”
加州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既然这样,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哪个人是他。”
“我觉得我能认出他来。”深深眼神坚定。
“一定要去吗?”
“一定。”
加州无奈,一涉及“土耳其蓝”的事情,深深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她既要坚持,他自然也只有答应,“好吧,随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深深把麻辣烫的汤给喝了下去,苍白的脸色这才慢慢恢复红润,“明天我们提前翘课,不然错过时间就看不到了。”
加州点点头。次日,下午第二节课刚一结束,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请假离开了学校。在校外的天桥处等深深,她一出来就骑车载着她前往二十二中。
西坝路道路两边生长的苍天大树据闻自打学校建成以来,从来都没有更换过。一年四季枝繁叶茂,从来不因气候的更迭而变化。四周恬静,整个街道都像是在午休。偶尔一辆公交车驶过,狭长的林荫道上都回**着公交车里的报站声。直到下课的铃声打破了这午后的休憩时光,整条路面,才因着校园里传出来的各式声音而欢腾起来。
深深站在林荫道上隐蔽的地方,自从校门口打开那一刻起,就目不转睛的盯在那里一动不动。
加州拿出单词本靠在自行车上继续背单词。
学校附近各色的菜馆,在学生们放学后也开始拥挤起来。空气中流动着食物的香气。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的野草在风中窸窣摇摆,灰色的路面上慢慢增多的汽车向两端延伸起伏。深深丝毫不受影响地看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
灰色的天空像是被突然打翻的墨水晕染,很快地就黑了下来。
加州收起单词本,微眯着眼睛等待深深。并不催促。
直到看见保安把校门关上,才淡淡地问她,“认出是谁了吗?”
“没有。”深深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沮丧,“或许是人太多了吧。一下子看不过来。”
加州默不作声地看着依然在不断往校门口望去的深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走吧。”
“嗯。”深深怔了怔,收回目光上车。自这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始终没有再提及土耳其蓝。
加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决定不提了。
她和土耳其蓝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通信,保持着往来,但是,当深深笃定自己会认出他,实际上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深深似乎陷入到了某种莫名的忧伤之中。为了转移这种忧伤,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学习上。配合着学校老师的复习进度,日子一晃也就到了高考前夕。
因着自小就得病的关系,深深的父母从来不在意她会取得多优秀的成绩,也不在意她是否能够考入名牌大学。
他们所在意的只是深深的身体是否健康。看着越临近高考,就越拼命熬夜的深深,父母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她的身体。难得高考前学校放假,让他们自由复习,到了周末,加州和深深的父母们就硬是把他们从书房拖了出来,驱车前往海埂公园去自助烧烤,让他们放松身心。
“别人家的父母是巴不得自己的孩子多看一会儿书的,咱们的爸妈还真是与众不同。一看书就尽给咱们添乱。”看着来回忙活的大人们,深深一边拾掇碗筷一边朝加州笑道。
加州不紧不慢地把烤架擦干净,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轻笑着摇摇头。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一排罐头被踢翻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一个少年的怒吼惊动了现场所有的人。
加州正在擦拭的手一滞,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可惜,因为好奇而围起来的人们阻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不断地在变换着位置。
随后,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也不甘示弱的响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吼什么!一个破记事本,弄得好像我多稀罕似的。”
“我的事情你少在那指手画脚!”
“我什么时候指手画脚了!”
“你别以为我对你好,我的东西你就有资格乱动了。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这个本子你不准再碰一次。”
“你他妈的有毛病是不是!是它自己掉出来我才看的,你别以为我多爱看你那点隐私……”
眼看着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高,旁边劝架的人却拉都拉不住。
深深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总忍不住想去看看,刚挤开两人想往里走,就被加州一把给拉了回来,“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深深一脸担忧地往那边看了看。思忖着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吵架两人的朋友似乎就已经出面调停,把两人给分开。看着他们被拖走,人群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你看,根本轮不到你出面。”加州指了指散开的人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都顾不好,哪有心思总是去操心别人。
而碰巧刚才因为距离近看到了全过程的两人父母,看自己的孩子比起别家的来说,实在太闷了,为了调动气氛,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讲起了刚才的事情。可是,本以为这样能让他们稍微闹起来,加州却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他们说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深深倒是一边拍照一边忙着吃烧烤没太注意到加州的反常,回去以后,她上线就把照片给传给了“土耳其蓝”,和他分享起今日的所见所闻。
在人群里,或许深深不是那么健谈,可是,到了网上,她却总是絮絮叨叨说得最多的那一个。正在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之时,加州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门口,叫住了她,“深深。”
“什么?”深深从电脑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加州,“怎么了?”
加州眉头紧锁,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你有没有向文浅打听过‘土耳其蓝’到底是谁?”
“没有。我都不知道他真名,怎么开口问啊。”深深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没什么。”加州摇头。转身欲走。
“加州!”深深忽然叫住了他,指了指电脑,“我刚才和他商量好了,他报哪所学校,我就报哪所学校。”
加州一怔,“你真的要如此吗?”
“嗯。”深深坚定的点了点头。
加州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关上了她的房门。
“加州!”深深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追出来叫住他,严肃地看着他,“加州,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我有一天会离你越来越远。”
“不要想太多。”加州失笑,安慰地拍了怕她的头。
“嗯,不会去想了。”深深冲加州大笑,转身回去。
楼下的喷水池不知被谁给打开,哗哗的水声伴着音乐骤然响起。加州站在楼道口看着暗蓝色灯光下的池水,水声包裹着楼道,抵达遥不可及的地方。楼道白漆斑驳的尽头,从敞开的窗户里映出透露微弱亮光的深蓝天空。寂静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在走廊间发出的空旷回音。加州的目光停留在这一片深蓝上,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的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大巴沿着盘旋的公路前行。地势从平稳在每一个拐角之后逐渐走高。起伏的山丘上,发黄的稻草被整齐的铺成一垛一垛。高高垒起。顾迎蓝侧头看了看加州,把包里的牛奶递给他,“后来,你是为了深深才留在昆明的吧?”
“是。”加州接过她手中的牛奶,“我还是不太放心她。”
顾迎蓝注意到了加州的讲述里的那几个特别举动,“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加州喝了一口牛奶,被咸的呛了一下,咳嗽半天才回答道,“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有时候直觉这种东西,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何而来。就像是深深那些奇怪的感觉一样。况且,我和景临虽然不相识,但我们一个学校,我毕竟还是见过他的。”
顾迎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过了一会儿,眼底一缕稀薄的笑蓦地溢出眼眶,“那你有喜欢过文浅吗?”
“没有。”斩钉截铁的语气。干脆的连自己说完了都不禁一怔。
顾迎蓝表示不能理解,干脆蜷缩起一只腿,转过身好奇地面对他,“那你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
“这牛奶好咸。”加州把牛奶拧上,平淡地总结:“不想看到她哭。”
“那她和景临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强烈?如果你心里没她,大可不必对她这么绝情的。”
“我不喜欢被人欺骗。更何况,答应了她同时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加州很坦然地承认,“只是,那个年纪,‘面子’和‘自尊心’这两样东西比其他的更要重要一些而已。”
这一次,倒是加州的回答让她愣住了。想到自己刚才的提问觉得有些可笑,加州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冷漠,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被太多人“神话”了的普通人。他从来不在人前放大自己的情绪,可是,那并不代表他没有。
“加州,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并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顾迎蓝略微沉吟总结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戳他,“对了,加州,你是什么星座的?”
“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顾迎蓝斜他一眼,“你哪天生的?”
“11月11日。”
“你和景临同一天生日!”顾迎蓝惊呼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端详他半天,“你们真的是两个极端!”
加州以让人不易察觉的眼风扫了她一眼,本来还想问她是什么座的,司机已经把车子上的收音机关掉,一个大转弯之后驶进了汽车站。
顾迎蓝一看到站,即刻起身背上行囊。催促着加州,一同下车跟着人群走出汽车站。顾迎蓝找了一块高地朝远处观望了一会儿,本打算立即就去古城,却被加州阻止。硬是带她找了附近的旅馆,休息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两人才出门,向古城墙前进。
作为西班牙海拔最高的地方,阿维拉的天气要比其马德里更热一些。阳光暴烈,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狭长的街道一直往高处延伸,穿过鳞次比节的新城区,即使已经早上十点,大多商店都还未开始营业。虽然顾迎蓝看着新城区里那些蜿蜒的小巷子就想进去转一转,但一想到古城墙还没有走到,硬是忍了下来,目不斜视的径直往前走。
直到路边的商铺变成一条条细长的绿茵,顾迎蓝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走到郊区去了,古城墙的外沿才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们到了!”顾迎蓝指着高耸的城墙朝加州大喊,加快了步伐朝街对面走过去。可是,因为没有找到进入的口,两人绕着城墙外沿走了大半圈,才从一道拱门走进去。
然而,当两人的脚踏在上千年历史的青石路面上的时候,天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晴朗的天空顿时布满了灰色的阴云。冰凉的雨水溅到身上,像是瞬间吸走了体内的热量。有鸽子或是乌鸦嘶哑的叫声从树的顶端传来。道路两边停着陈旧的车子。有几辆上面落满了灰。每家每户的门窗都紧闭着。不知是不是他们所进入的方向不对,沿途竟也没有看到一个游人。
顾迎蓝扯着背包的背带往加州的身边靠了靠,加州淡淡地看了看一脸紧张的顾迎蓝,有些想笑,“没事的。古城区里已经几乎没有人居住了。冷清很正常。走过这里就好了。”
顾迎蓝应了一声,莫名地宽心许多。等走过这段无人的住宅区,转到一条宽阔的长巷时,他们碰到了在博物馆门口躲雨的欧洲旅行团。于是,两人挤到旅行团的后面等到雨停,一路跟在他们身后,进入到了热闹的商业街。
到了商业街,顾迎蓝就像是进入全力作战状态,拿着景临和深深的照片,一家店一家店地询问是否有见过照片里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们就没有在伊斯坦布尔时那么幸运了。
虽说知道景临和深深会来这里,知道他们会在古城里停留。但毕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两人问遍了整个城墙里的小店,都一无所获。
顾迎蓝不死心,硬是转了好几圈,同样的问题问了无数遍,问到店家不耐烦了还在追问。若非是加州强行把她拖走,估计她会把商贩给逼急直接把她轰出去。
下午的太阳越发毒辣起来。
加州买了冰激凌和她坐在城墙外的长椅上休息,试图让她冷静一些。
顾迎蓝沮丧地看着手里的冰激凌发呆,若非是加州推了她一下,恐怕冰激凌就是淌到了她的身上,她都毫无所觉。
“加州,我们该怎么办?”顾迎蓝喃喃地念叨着。她的旁边,一对美国夫妻坐下来,商量着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在听到某个不断被提及的名字时,顾迎蓝忽然眼前一亮,“景临曾经和我说起过这里!”
“嗯?”加州不解地看着她。
“Consuegra!”顾迎蓝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这对夫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景临曾经和我说起过!”
顾迎蓝显然因为蓦然想到的这段记忆而激动起来,“这里被喻为堂吉诃德的故乡。是一个风车小镇。那个时候景临整天拿着一本《堂吉诃德》念叨着让我做他的跟班桑丘。我为此没少和他争吵过。深深他们的线路里没有荷兰对吧?那如果他们要看风车的话,我估计会在这里!”
加州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眼底跳动着的渴望,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的拂过,空气有些凝滞,然而不过几秒钟,他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和那对美国夫妻小声地交流了一会儿,拿出地图来研究了一下这个小镇所在的位置,即刻与她就返身就回汽车站咨询如何到达。
顾迎蓝也就只会纸上谈兵,口语实在差的可怜,所以问路之类的事情也只能交给加州,她只有坐在长椅上等他,尽量不去给他添乱。
“INFO工作人员说,要去孔苏埃格拉,我们就必须回马德里转车。”加州走过来把一份列车时刻表递给她。
“好。我们马上走。”顾迎蓝看了一眼时间猛地站起来,可双脚像是突然被人拧了一下,一屁股重重地又跌坐回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加州被她痛苦的表情吓到,急忙蹲下来掳起她的裤管,看到她已经肿胀得不成形的双脚迅速地把她的鞋带解开,“你的脚不能再这样暴走了。”
别看古城不大,但是,从早上出门起,顾迎蓝就一直来来回回地走,没有停过。平时里她鲜少活动,双脚一时承受不住这样高负荷的运动量是很正常的。若是她一直在走,或许这样的疼痛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作,但是,她这样走走停停,反而加剧了脚伤。
如今,脚疼的她几乎无法站立,每动一下就钻心的疼。她忽然不能明白为什么景临都离开她了,她还要紧追着他不肯放手。有些任性地随口说道,“我不想去布拉格了!我们若是在孔苏埃格拉还没有找到他们,我哪儿也不想去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本来这也就只是一句气话,没有想到加州居然认真地考虑了片刻,同意了她。
他的同意反倒让顾迎蓝觉得自己很自私,想到他和深深的关系急忙补充,“其实我可以在这里等你的。或者你先走,我随后去找你。我这样子短期内肯定是没有办法大量的行走了。”
“不必。”加州拒绝,“我们是同伴。”
顾迎蓝低下头看着加州坚定的目光,眼底渗入暖意。这个看似冰冷的男子,其实,内心一直都很温柔。
顾迎蓝拿出地图看了看,指着马德里下方的位置研究半天,“要不我们先去特莱多吧。这里距离比较近。也大一些,旅馆什么的都好找。这样,我们能够节省一些钱和时间。”顿了顿,顾迎蓝面露难色,似是还没有做好会遇到他们的准备,“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加州始终都同意她的提议,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以往别人什么都得听他的,此时他却心甘情愿地被她指挥着。
加州按照她的要求去买了最快前往特莱多的大巴,在车到来之前,他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揉了揉脚,“你还能走吗?”
“可以。”顾迎蓝不太适应被一个男生这样握着自己的脚,急忙抽回来试图站起来,但显然她一用力脚底的肿胀就明显的又往侧面涨了很多。血管突出得清晰可见。像是随时都会破掉一样。看得人胆战心惊。
加州把车票递给她,一直坐在她的旁边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等到车子来了,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稳,然后在她前面蹲下,“我背你吧。上来。”
顾迎蓝愣了愣,心中骤然一暖。本能的往后一退,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在加州的催促下,考虑再三还是趴到了他的背上。
到达特莱多以后,加州一路背着她,打车去到老城区找了LP上口碑较好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加州把背包扔到地上,跪在那里翻找药品。顾迎蓝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有些出神,突然,一包东西掉了出来。好像是一堆纸张类的东西。顾迎蓝好奇地把脖子往前伸了伸,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加州就迅速地把那包东西塞了回去。并且,仔细地检查再三,用一堆衣服盖了起来。确定不会被发现了才起身,拿着药朝她走来。
如果是钱,那包东西显然也太大了。
顾迎蓝想到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加州看的某张纸条。不知为何,总隐隐的觉得这包东西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加州不想让她知道的。
虽然她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可是,关于深深和景临的事情,她所知道的实在太少。景临的失踪已经几乎把她逼到崩溃,她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不过是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而已。
可是,越被隐瞒,她就越希望能够知道真相。于是,她也不管欺骗加州是对是错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念叨着脚疼,让加州去帮她买药。趁着加州去买药的空当,迅速地就把门反锁,准备看看那包东西是什么。
然而,虽说是一个小小的背包,加州藏东西的技术也实在太好。顾迎蓝翻了好半天才把那包东西给翻出来,刚打开,发现里面全是打印下来的电子邮件时,加州的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顾迎蓝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回来的那么快。迅速地开始收拾东西。尽量保持原样地放了回去。然后,嘴上应了他好半天,确定不会被发现了,才佯装刚睡醒的去开门。
显然加州是跑着去药店的。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跑得急促而咳嗽不止,他蹙眉站在她的面前,甚至都没有休息,二话不说把她抱回**,抬起她的脚就帮她擦药。
顾迎蓝的脚被他捏在掌心里,像是被火烧一样,灼得她全身都不自在的一阵燥热。她想把脚缩回来自己弄,可加州坚持,不管她怎么缩都没有用,反倒把自己弄得更疼。于是,只得由着他帮自己擦。等到擦完了,才不好意思的急忙躺回去用被子捂住脸,生怕让加州看到她的这幅窘迫模样。
加州蓦地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别的女生打架的彪悍形象,不禁失笑,把她的被子拉开,“下吃去点东西吧。”
顾迎蓝本来想说不饿,偏偏肚子在这个时候非常不合作的响了起来。没办法,她只得红着脸,由他把自己抱到了楼下。
旅馆的一楼是一家餐厅。因为时间尚早,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楼下前台的小伙子看到他们,热情地坐到他们旁边和他们聊了起来,“前几个月,也有一对中国情侣过来这边玩。小伙很帅,姑娘很美。小伙还邀请了我们一起去跳舞。教了我一些你们中国的绕口令。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西班牙人的英语并不太好,可是,简单日常会话对于顾迎蓝来说,她还是或多或少能听懂的。尤其是听到他夸奖那对情侣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就问他是不是男的叫景临?
前台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他好像叫Jin!”
顾迎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前台摇头,被她的突袭吓了一跳,“你们去大教堂了吗?一定要去看看!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去那看看的!顺道也去买两个锁!扣到一起永远不分开。”
顾迎蓝一听到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加州,你问他,他们都会把锁扣在哪里?”
加州看着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顾迎蓝有些怔忪,半晌,才扭头仔细地询问前台,确定具体位置以后,在顾迎蓝的强烈要求下,硬是把她背到了前台所说的地方。
顾迎蓝从他的背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一堆被扣在一起的锁。她在这些锁里翻找半天,握着一个有些破烂,划了一个“#”的锁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还记得当年学校流行起同心锁,她一个,他一个。后来有一段时间两人闹分手,她就去拿着铁钳把锁硬是给夹断了,丢还给了他。想不到,他居然还带在身边!
她以为至少他们后来和好了,他的心是没有变过的。
想不到此时,这个锁,却和别人栓在了一起!
素来沉着冷静的加州看着哭泣的顾迎蓝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她的眼泪像刀一样,割裂着他的心。他惶恐的看着她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内心涌起的酸楚无以复加。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哭泣,更不明白哽咽的她为何会唱起歌来。
加州把她抱到怀里,碧绿湖水上吹过的凉风把她的声音割碎成无数的片段,唯有那几句嘶哑的旋律围绕在耳边,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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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alittlemoreaware
justalittlebitthin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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