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沿途街巷极为熟悉,王子进这才知道,他们居然原路折返了。
绯绡朝他笑道:“子进,我们来猜一猜,这只鸟儿会飞到哪里去好不好?”
王子进仰头望着夜空中的白点,“看它的去向,我估计刘夫人并没有死,而是在城里找了个房子,日日守着女儿,毕竟母女连心,哪有母亲会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嘻嘻嘻……”绯绡掩嘴笑了起来,“子进,你真是比红烛还多情。”
“不要再拿我打趣!”
“要是我猜呢,这位夫人就躲在刘家的大宅里。这家里出现的怪事,怕都是她在装神弄鬼,今日此事定可水落石出。”
而那只白鸟,果然如绯绡所说,飞过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屋舍,一头扎进了刘家大宅中。
只见白鸟往深深庭院中飞去,在空中轻鸣一声,居然一头钻进了凤仪的闺房。
这下却让两人都大吃一惊,显然连绯绡都没想到它的终点会在这里。那晚见凤仪的房中家具俨然,一览无遗,哪里有第二个人居住?
“难、难道那女子真的已经死了,而怨念不去,依旧徘徊在她女儿的左右?”
“也有可能啊……”王子进想起那晚所见,心有余悸,“我曾亲眼看到凤仪变成了另一张脸。”
“不对,大大的不对。”绯绡伸手按着额角,拼命地摇头,似乎在努力串联着线索,“让我好好想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有凤来仪,有凤来仪?”绯绡蹙着秀眉道,“子进,你不觉得这个名字里,似乎暗示着什么吗?”
“凤凰是天上的神鸟,据说飞落凡间,只会栖息于梧桐之上。”王子进摇头晃脑地为他解释。
绯绡在院外边踱步边思考,轻轻地说:“你说,这是不是在暗指,曾有不属于凡间的人或物,在此停留过?”
“你不要再想了。”王子进却没有他那么心思缜密,一放松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一定是刘夫人的怨灵作祟,你想办法把她超升了不就完了?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说罢他揉着酸痛的手臂离去,只剩下绯绡一人,望着凤仪居住的庭院陷入了沉思。
月光在他白色的长袍上,漆黑的长发间流动,令他美丽得不似真人,却又透着令人无法捉摸的神秘。
王子进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醒来时,只觉整个大宅都变得空旷了许多,既不见刘老爷,也少了年轻力壮的仆人,只有婢女仆妇在忙来忙去。
“咦,这人都去哪儿了?”他好奇地来到厅堂,却见凤仪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上,笑嘻嘻地望着他。
“我爹有急事出去啦,今天终于没人管我。”今日她穿了件淡粉绣紫色花朵的衫裙,头上缀着紫藤花装饰,娇俏美丽,“咦?怎么不见那位爱吃鸡的胡公子?”
“啊,他也有事要办。”王子进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不知刘老爷有何急事?”
“我娘的坟昨晚被人挖了。”
“噗!”王子进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王公子怎么如此惊讶,难道这事你早就知道?”凤仪眼珠一转,笑吟吟地问。
“当然不是,小生怎能未卜先知……”他擦了擦嘴角,尴尬地笑,“只是觉得盗墓贼实在可恶,为了些蝇头小利,连死了的人都不放过……”
可他越说越心虚,但见凤仪瞪着一双黑葡萄般明媚可爱的大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王公子,我喜欢跟你一起说话谈天。”凤仪端着茶杯,微笑着说,“因为你不害怕我笑,别人只要见我一笑,多半落荒而逃。”
王子进被她赞扬,腼腆地说:“姑娘笑靥如花,美艳不可方物,原该多笑笑才是。”
“对了,忘了跟王公子说一声。”凤仪起身离去,临走还朝他报以狡黠的微笑,“王公子会有血光之灾,时辰大概就在今晚。”
“什么?”他吓得手一抖,几乎把茶杯扔在地上。
凤仪见他狼狈的模样,一路大笑着走出厅堂,笑声诡谲而凄厉,似乎一转眼间,刚刚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血光之灾?到底会是什么?
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望向深秋略显颓势的阳光,只盼太阳永不落山,夜晚永远不用到来。
王子进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天,傍晚时刘居正带着家仆回来,脸拉得老长,但似乎没识破是自己挖的坟,他总算暗自松了口气。
哪知当天亥时,一直在外游**的绯绡突然兴冲冲地推门而入,他一见到王子进窝在**避祸,就眼睛晶亮地冲了过来。
“子进,快把你的血借我一点。”他一把拉住王子进的手,兴高采烈地说。
“哇哇哇,为什么非要我的血?狗血猪血都不行吗?你干脆亲自动手,去鸡笼里偷两只鸡杀掉。”王子进一把推开他,尖叫连连。
“子进,只有你命里带煞,八字极其凶险,你见哪个畜生有生辰八字的?”绯绡瞪着凤眼望着他,目光楚楚,我见犹怜,“只要一点血为媒介,你就能去妖怪的世界转一圈了,真的不想看看吗?”
“我连人间都没待够,去什么妖界?”
“那里连美女的姿色都是人间的两倍。”绯绡整理了一下白衣,漫不经心地说。
王子进抬起头,心弦似乎被只看不见的手撩拨了一下。
于是半个时辰后,绯绡就将一柄尖利的小刀放在了他的手腕上,此时他们正坐在一个圆圈中,王子进怀里揣着只稻草小人,里面还放着他一缕头发。
“子进,我们起程吧。”绯绡红唇微翘,在灯下露出妖冶的笑,接着他手起刀落,一下在王子进的手臂上划了个口子。
“啊!”王子进大叫一声,鲜血飞溅,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怀中的稻草人身上。
王子进眼睁睁地看着一片黑暗之中,那草人灵巧地跃出衣襟,掉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青衣襦带,大步飞扬地走在前面。
“成了,我们跟上他!”绯绡一声欢呼,雀跃地拉着王子进跑了过去。
王子进大呼小叫地道:“我是不是死了啊?为什么草人会变得和我一模一样?”
“嘘……”绯绡示意他收声,“在这里切忌大呼小叫,这里并非人类的世界,那草人只是一个傀儡!你要是再这样叫下去,才真是会死。”
王子进急忙打量四周,只见周遭荒草丛生,当空一轮朗月赫赫生辉,又哪里有半分鬼蜮的样子?
但是却也不敢大肆张扬,只好低着脑袋,屏住呼吸跟在草人的身后。
一路上只有微风阵阵,萤火飞舞,不见任何怪事,而草人也和王子进一般神态,左顾右盼的似在寻找什么。
三人沿着小路前进,走了一会儿,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人。
这么晚了,又会有谁家的娘子单独外出?
王子进不禁多打量了那女人几下,哪知不看还好,一看几乎吓丢了半条小命。
只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秀发挽成个松松的堕马髻垂在脸侧,但她纤细的脖颈上,却生出了两个头,活似两朵鲜花开在了一枝花茎上。此时他终于明白绯绡所说的,姿色是人间女子两倍的含义。
“娘子,小生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那稻草人毫不畏惧地走上前,朝她笑眯眯地说。
“好个俊俏的后生,可我回答你又有什么好处?”她四只眼睛落在稻草人身上,闪烁出贪婪的目光。
“我想问问住在这里的刘姓人家,前几年是不是发生过怪事?”草人嬉皮笑脸地说,那神态倒有几分像绯绡,“如果娘子能告诉小生,就可以把小生吃掉。”
“我不知道。”那女人惋惜地回答,“虽然看你细皮嫩肉的甚是可口,真是可惜了。”
说完,她又摇曳生姿地继续走路,与王子进和绯绡擦肩而过。
夜风送来她身上的气息,脂粉的香气中隐含血腥,令王子进几欲作呕。
稻草人又脚步轻浮地向前走去,一路上又遇到了独眼妖怪,还有蹒跚的小孩子变成的怪物,每次它都乐不可支地跑过去,却都一无所获。
“真是糟糕,看来只好明天再来。”绯绡望着天上的明月,面现焦急,“眼看就要过午夜了,在此地徘徊极是凶险。”
“啊?明天难道还要我贡献鲜血?”王子进大声抗议。
“嘘,又来一个,这次是个大家伙!”绯绡白衣一闪,灵敏地拉着他趴到路边的草丛中。
只见小路尽头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踏草而来,渐渐一袭袍裾在黑暗中摇曳出现,只见来人眉目温良,居然是个人类的书生。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嘛。”王子进见那书生风吹就倒的模样,似是比自己还弱,“我还以为是什么恐怖鬼怪。”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绯绡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有时越是看上去温良无害的人,越是穷凶极恶。”
王子进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眉目如画,白衣胜雪,在黑夜中看来,更有一番超凡脱俗的风流,不由连连点头,“不错,你所言极是。”
那草人见书生过来,殷切地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想跟你问一件陈年旧事。”
“什么事情?”病恹恹的书生不耐烦道,“我很忙,不要耽误我赶路。”
“是有关这附近的刘家的,几年之前,可有怪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