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朝对自己冷哼一声,差一点要哭出来,你看你看,自古多情是不是空余恨?
可是又有一丝庆幸,这样不滥情的周秦时才是她喜欢的那个周秦时啊。
她仰头把眼泪憋回去,继续往下面看。
——逗号太多了,你有看到最后吗?所以我本人再发一次,我想你了,林熹朝,你什么时候回来?
愣了足足一分钟,林熹朝才回过神来。
她把发件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确定是周秦时无疑,她第一反应是,我眼瞎了?第二反应是周秦时手机被偷了?第三反应则是哪个无聊的人拿了他手机逗她?
她把手机朝下,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眼睛闭上,睁开。
短信界面依然是那几行字。
绝对不是她眼瞎,别人也不可能偷了周秦时手机来发这样一条没什么用的短信给她。
手机被越握越紧,那,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她还可以因为怀疑是不是发错了而控制自己不要继续往前栽,结果人又来一条炸弹,这颗炸弹可是分毫不差地炸进了她的心窝里。
她该开心吗?
她不该开心吗?
林熹朝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嘴角上扬,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林熹朝,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晓得不?
周秦时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样**裸地明白无误地表达对另外一个女生的思念很不道德的好吗?
总之,林熹朝觉得,好吧,林熹朝不知道要怎么觉得了。
她觉得自己精分了,身体里一半细胞雀跃得想要去高歌一半细胞冷冷地鄙视着另外一半细胞,有点三观好吗?
终于冷漠的那一半细胞战胜了欢呼着的那一半,林熹朝咬着牙,低声骂道:“周秦时,你个臭渣男!”
林熹朝愤愤地摁亮已经黑屏的手机,按下回复,噼里啪啦敲了一条短信回去后直接关了机,扭头回去睡觉了。
入睡前,周秦时又检查了一遍手机,怀疑是不是手机坏了,揭开后盖拔出电池又重新安了上去。
重新开机后不到一分钟,手机在掌心震动。
周秦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坐起来,室友们因为太热还没睡着正在畅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听到动静,戏谑道:“周秦时你梦游啊!”
看到短信发件人,周秦时心情愉悦得很,语气松快地回道:“对,在梦游。”
向来高冷对他们的戏谑一笑置之的周秦时同学居然没有来一句凉飕飕的反驳!
梦游,周同学一定在梦游!
室友们下了定论,想要围观他,离他近的探出脑袋看过去,只见周秦时坐在床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机看,清蓝色的光照亮了一部分区域。
周秦时这个表情?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室友收回脑袋,周秦时的表情他看不懂的时候可多了,他小声道:“听说梦游的人不能被惊扰到,我们睡吧。”
“不能吧?他要是等会儿拿刀砍我们怎么办?”
“不会吧,周秦时这种非人类的存在梦游应该不会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吧?”
“难说啊,你不知道人面兽心吗?”
“就是,兄弟们,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神不知鬼不觉干掉周秦时的一百种方法”起来。
拐着弯想骂我呢这是,周秦时放任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手中的手机屏幕黑了下去,他重新又将它摁亮,林熹朝这短信什么意思?
“有妇之夫麻烦你管好自己,别想有的没的,三观是个好东西,但是歪了就不好!”
有妇之夫?说的是他?
他什么时候是有妇之夫了?
这帽子扣得毫无依据吧?
还有三观歪了,是说他三观不正?
他发一条短信怎么就三观不正了?
这锅来得莫名其妙!
是,他承认,他本来并不想发这样一条短信,可是第一条短信是林滟滟发的,可恶的是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而且还掺杂着那么多逗号。
逗号显得他有多么纠结一样,他拒绝这样拖泥带水语意不明的逗号。
他看着短信界面上的“林熹朝”三个字,心里溢出一片思念的柔软,那么好吧,直接一点告诉她,想她了,希望能早点看到她。
然而,这算什么意思?
他摁下回复选项,如实阐明自己的疑问——有妇之夫你说谁?三观不正我?
点击发送后,周秦时躺回**,反反复复咀嚼这句话,也将最近大半年的事情拉出来捋过一遍。
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是从林熹朝说她有一个朋友因为喜欢的人要结婚了开始的。
那时候他揣度过朋友是不是林熹朝本人,却从来没有去想林熹朝为什么要来问他这件事。
有妇之夫?喜欢的人要结婚了?
咔,似乎理清楚了什么。
周秦时稳稳地抓住闪过脑海的那一线光。
难道林熹朝以为我有女朋友了?她是借朋友之名试探我?
三观不正?
假设以上面这个结论为条件,林熹朝误以为他有女朋友,他在有女朋友的状态下靠近她自然会被她以别的方式解读,以她的性格,自然会对他产生抵触。
一切就说得通了。
因为林熹朝误会我有女朋友,所以对我若即若离。
得解。
他将这个过程翻来覆去地推导,越来越觉得这个结论的准确性高达百分之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拒绝人从来是拒绝得干净利落,是怎么给她造成的有女朋友的错觉?她难道都没有发现除了她他对别的女生都是客客气气的吗?
想清楚了这一点,周秦时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管林熹朝怎么产生的错觉,反正是个荒谬的误会,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那,自己在林熹朝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他立即拨了林熹朝的电话,女声提示手机已关机。
周秦时无奈,这一关机指不定什么时候开机。
他跟着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发完这条短信,他轻松很多,这才腾出空来算账。
“你们拿着这臭袜子是想干什么?”
黑夜中正蹑手蹑脚靠近他的几只影子立马定住,甩着袜子道:“啊这个这个天气很好,我们准备起来洗洗袜子啊哈哈哈!”
“不是想要熏死我?”周秦时反问道。
“怎么可能啊,你是我们寝室之光,我们爱戴您就像爱戴着我们的衣食父母。”
难得他心情好,他干脆坐了起来,打开手电筒:“那你们去洗吧,我来发光。”
室友们:……
发完短信关机的林熹朝因为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畅许多。
终于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她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她梦到自己依然是萨摩耶,不过林滟滟也变成了一只藏獒,周秦时牵着系在她们脖子上的狗绳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然后上了一个独木桥,周秦时率先走了上去。
但是桥不够宽啊,萨摩耶林熹朝和藏獒林滟滟没法同时站上去。
两人,不,两只狗为了能先上去打了起来,见过狗打架吗?反正是最凶残的那种。
然后她们的主人,周秦时掀起衣角,翩翩然地坐在了桥中间,撑着下巴悠悠闲闲地欣赏她们两只狗打架。
最后,藏獒林滟滟打赢了萨摩耶林熹朝。
周秦时牵着藏獒潇洒离去,而她在爬上独木桥后一个重心不稳掉进了水里,大浪袭来,她又被冲走了。
醒来后,林熹朝发誓,以后她的朋友谁养萨摩耶,她就和谁绝交!
唉,她默了一默,收回这个誓言,叶妃潇后来就养了一只叫Money的萨摩耶。
一行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餐,离开了纳木错,走109国道去往那曲,再从那曲去往阿里地区。
旅途越往西,人烟越稀少,动物却越来越多,藏羚羊、藏野驴、马匹、雄鹰在广阔天地间驰骋,林熹朝贴着车窗,能清晰地听到凛冽的风声。
她放下相机,投入全身心去感受这大自然最和谐的生态环境。荒原的原始与孤独感顷刻间深入肺腑,内心不由觉得悲凉。
因为这份悲凉,车厢内也罕见地有些安静。
出来这么长时间,她有些想家了,想和家人打打电话。
林熹朝从背包底抠出手机来,按了开机键。
有一通未接来电和两条短信。
林熹朝忽略了。
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片刻后才被接起来。
“朝朝?”是林熹微的声音。
“姐,录取通知书到了吧?”林熹朝问道,林熹微考得不错,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要下通知书了。
“早到了!”
“我姐咋这厉害呢!”
“上次你打电话回来妈妈给你说了,还记得吗,明天家里办升学宴。”
“这么快?”林熹朝都差点忘记了,也有些汗颜,家里好多年才办一件大喜事,她却不能参加。
“你还不回来?”
“额,”林熹朝支吾一声,“这边活动还没结束,老师们还有很多考点没分享呢。”
林熹微破口就骂:“林熹朝你骗你娘骗你老子现在还骗你姐,可出息了啊!要不是之前几次都是爸妈接的电话我早就把你抖出来了!说,你现在在哪?在干嘛?不会是想辍学离家出走搞什么摄影吧?”
“你怎么知道……”
“我你姐怎么不知道,爸妈那是事情多不了解我们E市的教育状况,怎么可能有什么夏令营只有一个名额还给成绩平平的你参加了?”
“哈哈,你也别这么说嘛,我也没那么差劲啊!”
既然林熹微已经知道她在骗人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挑紧要的说了,只说旅程趣事,绝口不提旅程的艰辛。
林熹微才不管她的旅程有多好玩,骂了她十几分钟,话锋忽然一转,语气也变得温柔许多。
“你有没有脑子别人叫你参加你就参加没看新闻那些人口贩子将人拐去掏心掏肺卖脏卖肾……哦那你要跟着老师们好好学啊没准明年就靠这个了啊,学习时要注意休息啊……”
接着话筒换到了林母手里。
寒暄了二十多分钟,信号忽然断了。
林熹朝放下微微发烫的手机,揣回口袋里。
忙完一天的拍摄,同行的几人围着篝火聊天,提到这次行程结束后的工作安排。
活动负责人说下一站是去新疆,初步向大家确认合作意向,有的表态成行通知他一声即可,有的表态已经有了工作安排无法同行了,有的表态说出来太长时间了要回去陪陪妻子。
大家最后看向林熹朝。
虽然林熹朝是团队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但是相处这么长时间,小姑娘一点也不娇气,最重要的是,大家对她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一路,林熹朝拍下了不少或暖心治愈或引人深思的小瞬间,有她同行,对增加素材的丰富性如虎添翼。
坦白说,西藏之行比林熹朝想象的还要艰苦,每天不是到处奔波采集素材就是一连坐几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的车去往下一站,很多时候都累得整个人要散架,偶尔还会因为高反有些头疼。
好点的时候,会有条件不错的民宿可以寄宿,也有像今天这样,找一块安全平坦的地方,架起帐篷,直接钻睡袋。
林熹朝看着面前窜动的火苗,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通红通红的,耳朵里时不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树枝被烧断裂的“噼啪”声。
眼前的这一群人,也是一群为了理想而努力的人,明知路途遥远且艰辛,还是为了人生理想一往无前。
这一路,林熹朝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收获,收获新的感悟,收获新的拍摄技巧和理念,也收获了勇气和信心,这是她重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种感受,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不仅想要变成一个厉害的摄影师,她还想要成为一个能通过作品表达自己甚至是温暖别人的摄影师。
不喧哗,自有声。
就算是最普通的一张照片也可以有力量。
林熹朝点点头,不过考虑到这个就不是冬令营能蒙混过去的问题了,如果她真的要去,只能和家里照实说了,但是恐怕难度会很大。
不读大学对她来说没什么,毕竟她已经读过了,但是对坚持认为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辛苦培养他们读书的林父林母来说无异于噩耗。
所以她话没说满:“很想去,不过也不知道学校好不好请假。”
大家表示理解,如果有她一起自然更好,一个团队合作久了只会越来越默契,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招募新人。
提到了新疆,大家跟着聊起来新疆的风土人情。
风光摄影师说:“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日出就是在巴音布鲁克九曲十八弯,你们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你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色美得你甚至都忘记要拿起相机。”
另一个摄影师笑道:“我只要看到美景,第一时间就是要拿起相机,所以还真的不能明白。”
“哈哈哈!”
“我那一年在南疆,差点把小命给丢了!”说话的人侃侃谈起当年的遭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
“那你这次还去?”
“太多年了,想再回去看看!”
大家聊着便有些兴奋,几人吆喝着喝点小酒,林熹朝喝酒容易醉,便退到了一边。
林熹朝坐在帐篷外面,百无聊赖中,又将手机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