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年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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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号,夏十七接到了林熹朝的电话。

“我明天啊,明天要去把我杂七杂八的那些资料啊书啊什么的拿去给骆明天,”说到这,夏十七抱怨起来,“你说他是不是奇葩,高考前我说给他,他非要暑假再拿,麻烦!”

闻言,林熹朝立马说:“明天我要来找你玩,书,你过几天再去送给他好啦。”

“哇,朝朝你要来找我玩吗,”夏十七开心地说道,“那我们一起把书送给他呗!”

“不行不行,我租了哈利波特,后天要还,明天我们一起来看完。”

夏十七略作思忖,还是先看电影比较重要,答应林熹朝在家里等她。

晚上的时候,林熹朝做了一个梦。

梦到夏十七早上本来在家里看电视等她去,看了一会儿电视,夏十七跑去翻冰箱,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她想着要买个西瓜回来招待林熹朝,夏十七提着西瓜高兴地回家,转角处一辆汽车冲了出来,西瓜掉在地上摔了粉碎,地上一片鲜红,分不清是西瓜汁还是血。

林熹朝在梦里吓得就要醒过来。

然而她就像被魇住了一样,醒不过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她重生的第一天,她在课堂上打了一个盹,万兽王凶神恶煞地在骂人,但是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和江亦心说话,江亦心对她笑,却依然没有声音。

放了学,回了家,林母出门迎接放假回来的林熹微,提着她的书包进了屋,接着林父也下班回来。

林熹朝跟着进了屋,桌子上已经做好了饭菜,饭桌上只放了三份碗筷,他们高兴地吃着饭,聊着天,却没有一个人提到她。

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但是墙上挂着的合照没有她,她跑到自己房间,衣柜上还是贴着古天乐和李若彤的大海报,但是书桌上却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她都要哭了,告诉自己这是梦要醒来,可就是醒不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一切自有定数,逆天改命总得付出点代价。

又有一个声音说,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你从来就不能改变什么。

画面又一转,她梦到了周秦时。

周秦时在路边等公交,公交迟迟不来,林熹朝在路的这一边高兴地喊他,周秦时抬了一下眼皮,淡漠而又轻蔑的一瞥,接着林滟滟开了一辆摩托车路过,停下来丢给周秦时一个头盔。

林熹朝大声喊,两人骑着摩托扬长而去,任凭林熹朝怎么叫都没有回头。

画面一转,苏渝北一身帅气西装出现在她面前,她刚准备说恭喜你啊,穿着婚纱的江亦心和叶妃潇向她走来,两人走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自以为是?

画面再一转,她拿着相机走在漫长的公路上,她走啊走啊,相机忽然被无形之力吸走了,她要去追,她用力地向前奔跑,前方浓雾越来越厚。

许许多多的梦交织在一起,林熹朝强迫自己醒过来,梦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了,真的要醒来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未来吗?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一束光亮照了进来,林熹朝猛然睁开眼,头发都汗湿了。

那是个梦,还是个警告?

她伸出手腕看手表,已经七点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急急忙忙洗漱好换上衣服去了夏十七家。

路上看到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

一路上,心都提着,直到来到夏家门口。

她举起手扣门,梦里那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你真的要醒来吗?

夏十七说她会做一个酷酷的大人,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你真的真的要醒来吗?那个声音还在说。

“咚咚咚!”林熹朝不再犹疑,敲响了门,同时也驱散了那个缥缈的声音。

夏十七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开门:“林熹朝,你也来得太早了吧,我刚起来,还没过早呢,你过早没有?”

“没有,我去买早餐,你等我!”林熹朝不由分说,将夏十七推进了屋。

这一天,林熹朝寸步不离夏十七,下午接了一个电话,说她爸妈去老家了,她没带钥匙不能回家了,夏十七二话不说留她住宿。

四部哈利波特电影看完,已经快傍晚了,夏十七说要出去转转,林熹朝找了各种理由不让她出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父和夏母说起今天的新闻,说是春华路那边发生了车祸,不过车子撞到了树上,司机受了一点伤,也没什么大碍。

闻言,林熹朝的心才放松了一点,当年,夏十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到马路中央去捡东西,司机酒驾,没来得及踩刹车,才导致了悲剧。

还好,这一世夏十七可以好好活着了。

第二天,林熹朝回家之前嘱咐夏十七这几天还是少出门,她给的理由是天气太热了,E市很多人都中暑了。

林熹朝有时候就是这么爱唠叨,夏十七十分乖巧地点头:“林奶奶,您放心,您孙女我不会乱跑的!”

直到八月中旬,大家陆陆续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夏十七也没有什么异常,一切都井然有序,林熹朝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或许那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怪梦而已。

叶妃潇和苏渝北还是去了S市,学校离得很近。

林熹朝和周秦时还有孙静去了更远的B市,夏十七陆婉柔和梁乐留在了本省。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林熹朝萌发了想出去旅行的念头,她想邀请周秦时一同去又担心万一周秦时不想去呢?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周秦时给她打来了电话:“林熹朝,我欠你一次旅行,有兴趣去吗?”

林熹朝有些愕然,他什么时候欠自己一次旅行了?

转念一想,难不成是那一次吗?

她迟疑地问道:“新疆?”

得到了周秦时肯定的答复,一瞬间,林熹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只是她自己的选择,不存在谁欠谁,可是周秦时清楚地记得这些,把她那些小小的遗憾放在了心里,留着某一天去帮她弥补。

这个人啊,每当她了解他多一点,就无法不喜欢他多一点。

离大学开学还有十几天,周秦时带着林熹朝坐上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

从E市到乌鲁木齐大概要40个小时的车程,周秦时买了硬卧。

这个时候的旅游业才刚刚起步,火车上并没有很多人,周秦时很轻松买到了下铺。

夜深了,火车均速前行。

窗外夜色深沉,火车路过城市与村庄,路过起伏山峦和大江大河,偶尔与远处的高速路平行,有灯光一闪而过,远远的,像流星。

林熹朝有点睡不着,翻了个身子。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新疆,也从来没想过陪她一起去的这个人是周秦时。

她睁开双眼,花了一点时间适应黑暗,侧过身体看向对面的铺位。

她努力辨认他的眉眼,黑乎乎的一片,估计对面不是周秦时她也看不出来。

不由觉得好笑。

“你在笑什么?”周秦时也没有睡着,听到她翻来覆去的声音问道。

“吵醒你了?”林熹朝压低声音问。

“没有,我一直醒着。”

“哦。”林熹朝平躺回去,没有再说话。

“南阳站到了,起来了,准备下车了,别睡了啊!”

列车员敲了敲他们上铺。

十分钟后,列车驶入站台,到站的人拖着行李下了车,又有人上车。

周秦时那边的上铺似乎是来了一个大叔。放下行李后,倒头就睡。

很快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鼾声。

邻近隔间的铺位,有的人捶了捶床,鼾声有片刻的停歇,不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捶床的人也没了办法,简直要崩溃,索性和同伴起床,打开床边的小灯,小声玩起斗地主。

“周秦时,你睡着没有?”过了半晌,林熹朝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周秦时回答道。

“我突然想起我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不知道为什么,林熹朝此刻很想倾诉,可能是这黑夜过于深沉,也可能只是想说说话,也可能是这鼾声太过震撼,让人无法入眠。

周秦时没有回话,林熹朝知道他在听,她用他能听到的最小声音继续说道:“我梦到我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周秦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平行时空吗?”

没有等周秦时回复,她继续说着:“那个时空的我们,也是同学,不过,我们是高中才认识的呢。

不怕你笑话,我一个人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可是那个时空的你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

林熹朝吸了吸鼻子,纵然过去这么久,纵然他在身边,可还是为那个时空的林熹朝感到难过,真的太难过了。

“好多次我都想放弃,每次我下定决心忘记你,我又会给自己新的借口等你,万一你是喜欢我的呢,万一你会喜欢我呢,万一你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那个人正好可以是我呢?

大二的时候,我指的是那个梦里的大二,我想大三的时候我就去和那个可能对我有点好感的学长试一试,可是开学一看到他我连招呼都不敢打了。我不舍得忘记你。

我想等大学毕业再彻底忘记你好了,但是赵理又搞了一个什么同学聚会,想着你会去我就去了。我本来鼓起了勇气要去和你打招呼,但是我看到林滟滟叫你过去,对的,梦里面你和林滟滟在一起了哈哈哈。

看到你们俩个这么亲昵的样子,这聚会我还怎么参加得下去,赶紧跑了!

后来大四了实习了工作了,你去英国留学,我想这次要真的忘记你了,可是我还是想着去英国看看你啊,或者我也去英国进修进修,我想着异国他乡的,说不定能擦出火花呢。

我花很多时间学习英语,雅思也考了很高的分数,可是我又不想去读书了,我那时候特别想攒钱买房,你不知道,房价涨得多么可怕!

和房价一样可怕的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家里居然就开始给我安排相亲了!我才23岁啊那个时候。

我第一次相亲,说真的,对方条件还挺不错的,比我后来相亲的对象都好很多。

那时候我在想要不然就这样吧,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谈一场不咸不淡的恋爱再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我办了签证,请了年假,飞去了英国,你不知道,我办签证差点没过,我还是第一次飞国外呢,落了地,人不生地不熟的。

可是我又不敢给你打电话,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觉得有一首歌特别符合我心情……”

林熹朝笑了,哼起来,“我曾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唱得不好哈哈。

虽然我是第一次去国外,倒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我还是很顺利找到了你的学校,你知道我去了你们学校后我在干什么吗?

我每天都在你们学校大门口徘徊,指望哪天来个偶遇,如果我们真的偶遇了,我祈祷你一定要变成个胖子,一个大胖子,那我一定会嫌弃地走开……

但是这怎么可能,你还是你,我那天远远地看到你,我就想,完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还是喜欢他的我,唉……

这个梦啊,对了,我快醒的时候,你还准备和林滟滟结婚了!”

“不会。”周秦时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又坚定。

“哎,你怎么知道不会。我在梦里看到你和林滟滟从一个婚纱店出来可难过了!”

对面却没有了声音,黑暗中,林熹朝感到对面的人坐了起来。

周秦时蹲在她的铺位旁,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说:“因为从始至终,我都只喜欢你,那个梦里的周秦时肯定不是我。”

火车晚点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乌鲁木齐。

周秦时联系好了包车师傅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出发。

林熹朝一路上都很兴奋,这个季节的新疆不要太美丽,而且她还拥有一个可以轻轻松松便能拍出杂志大片感的模特,这位模特兼男朋友也能给她拍出水平不赖的照片,男友视角,真的是不要太完美!

只是,这趟旅程也总有点诡异。

车行至阿勒泰,司机驱车前往喀纳斯。

林熹朝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怎么了?”周秦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林熹朝强忍下内心的不安:“可能是晕车,等会儿到了就好。”

周秦时捏捏她的掌心,给她贴了晕车贴:“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喀纳斯湖的美景果然让林熹朝暂时忘却了不安。

林熹朝在拍照,周秦时在拍她。

注意到周秦时在拍她,林熹朝举起相机对着周秦时来了几张。

周秦时笑了笑,默契地配合她。

等她将镜头移向别处他才往后退,以林熹朝为主体山川湖泊为背景板定格下眼中的画面。

和快门声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几声狗叫。

狗叫?这哪里来的狗?

周秦时随意地往旁边看了看,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冲出来一只萨摩耶。

林熹朝看到萨摩耶,稍稍安定下的内心在此刻又不安到了极点。

她四处张望搜寻周秦时的身影,看到他在自己身后,慌忙地朝他走去,想要离他近一点。

周秦时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慌,放下相机,先是疾步,后面干脆往林熹朝所在的方向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慢一步,此生就要永远失去什么了。

然而萨摩耶就像疯了一样,一个助跑跳了起来,直直冲向林熹朝怀抱。

林熹朝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一倒又一滚……

“砰!”重物落水的声音。

“这就是命运呢。”来自不知何方的充满着嘲讽口吻的声音。

林熹朝沉入了水底,冷……

“林熹朝——”在意识逐渐迷离前,林熹朝隔着厚厚的水墙,听到了周秦时撕心裂肺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

原来,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么?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真令人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