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淡淡一笑说道:“二位姑娘有所不知,这锁链并非他人所缚,而是自己带上去的。”
二女皆是一愣,小声地问道:“这又是为何缘故,难道这和尚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么?”
鉴真耐心解释道:“此种修行方式称为苦行僧,本源于天竺,说起来也与大唐玄奘法师有着莫大关系。古训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年玄奘为探究佛教各派学说分歧,一人西行五万里,历经艰辛到达天竺那烂陀寺取真经。前后十七年学遍了当时的大小乘各种学说,他亲身游历了上百个国家。此种过程,经历千辛万苦,看到人间万象,会参悟到人生的更深层面的意义。人的悟性打开,明察世界百态,会增长智慧,身心的枷锁就会被心灵的智慧打开。而苦行僧所求正是如此,他们常年身背枷锁,手持百斤重的禅杖长途跋涉修行,为的便是通过这等过程,使精神脱离肉体得以净化。从而参悟到人生的深层意义。”
几人听的云里雾里,一时间也也难以体会其中道理。
但那名老僧早已神色大变,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鉴真,眼中激动无比。
广度禅师宣了一声佛号,来到鉴真身前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这位便是鉴真大师?”
鉴真露出慈祥笑意,默默点头,即便苦修数十载,心如磐石般的广度禅师此时也难掩激动神情,一把搀扶住鉴真,正要将他引入房中,却留意到鉴真双目早已一片空洞。
广度禅师既有惊疑,又有些惋惜地问道:“您这双目?”
鉴真淡然道:“你我皆为出家之人,本就四大皆空,那佛法大道向来只又心而生,以心而悟,有没有这双目倒也不重要呢?能看到的佛法又岂是真正的佛法?”
二人一边相谈,携手走入一间草庐之中。
整整三个时辰,两人竟忘我地谈论起了佛法大道,将眼前诸事抛掷在了脑后。
洛无名等人也无心打扰,索性便在附近走走看看。宁初映东二人原本有些许不满,但难得有机会陪在洛无名身旁,便也不再多言。
直到夜幕时分,两人这才携手并肩从草庐之中走出,面上均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之前那名年轻僧人,始终坐于棋盘之前,自顾自地摆弄着棋子,一晃就是半天过去。
别人不理会他,他也不理会别人。
广度禅师这才想起为众人介绍道:“这位乃是道镜师傅,深得法相宗,严华宗佛法大道,如今被列禅师,更是在内道场中修行。”
鉴真目不能视,听闻介绍这才知晓还有高僧在场,告罪之余也与这位道镜禅师见过礼数。
洛无名见这位僧人年纪不大,却被广度禅师如此推崇,所学渊博,佛法精深,心中不由大感好奇。
不多时,广度禅师已经备好斋饭,饿了一天,众人原本打算大吃一顿,只是饭桌之上却只有粗粮一碗,数片青菜而已,不禁另众人有些失望。
茶饭之间,洛无名虽未言语,但对那位道镜禅师却多出几分好奇。
见这僧人眉目清秀,言行举止斯文得体,虽不知其具体来历,但却能看出此人绝非寻常之辈。隐约间有些奇特的感觉,却又难以捕捉。
饭桌之上,鉴真与广度二人依旧不忘探讨佛法大道,好不容易抽空,九田樱这才将众人来此的另一目的与广度禅师言明。
广度闻言莞尔一笑说道:“诸位果然是有缘之人,既要求见孝谦天皇原本不易,但如今遇到道镜禅师在此做客,正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番介绍之后,这才知道道镜竟是在宫中道场修行,与孝谦天皇关系密切,由他引荐自然轻而易举。
吃惊之余,洛无名也略感欣慰,既然有了后门可行,那求取皇谕令也便容易了许多。
道镜自然也未推脱,与众人说定第二日便一同进宫面见孝谦天皇。
洛无名正要道谢,道镜却笑笑说道:“不满诸位,即便诸位不开口,我也会请鉴真大师入宫走上一趟。此地得见大师,正好有事相求。”
鉴真不明他所言何意,疑惑地问道:“道镜禅师所为何事?”
道镜答道:“之前听闻大师欲上富士山,所为求药,看来大师本是精通医术之人。”
不等鉴真答话,广度禅师笑着说道:“据我所知,鉴真大师不但佛法精深,医术更是高明之极,大唐医术本就胜我东瀛数倍,鉴真大师在医术之上怕也是大唐中出类拔萃之人,既然提及医术,道镜禅师算是问对人了。”
道镜面露欣喜说道:“不瞒诸位,我年幼时便跟随师父学医,能入内道场修行并未因为佛法,而是因为我这一身医术。此次请鉴真大师入宫所为两件事。东瀛医术毕竟有限,百般研究不过井底之蛙,趁此良机,正打算和大师虚心请教一番。”
鉴真点点头说道:“请教不敢当,此来东瀛本就是与诸位切磋探讨,取长补短。”
道镜继续说道:“另外一件事,便是因为孝谦天皇常年染恙,借此机会特请大师为孝谦天皇看上一看,或许能够妙手回春,也算是大功一件。我东瀛举国上下必将铭感大师恩德。”
鉴真闻言略有差异,沉吟半晌后说道:“我等行医本就是为了济世救人,所救治之人并无身份高低尊卑之分。既然天皇贵体有恙,那我尽力而为便是,只是身份特殊或多有不便,烦劳禅师代为处理,至于能否药到病除,那也只得看过之后才好断言。”
三名僧人又坐在一起寒暄了半晌,宁初一行人却大感无趣,找了个由头便一同离去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诸人便跟随道镜赶往平城京。
进入都城之中,瞧见那四周景象,几人同时目瞪口呆。
平城京竟是模仿长安而建,中央一条朱雀大路,将整个京城分为左右两京,尽管与长安城相比规模小了许多,但那一条条方正的街道,两旁的楼阁建筑,却是与长安一般无二。
恍若梦回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