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香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自打洛无名来到金戈楼之中,她还是首次看到洛无名显露伸手。心中又是惊喜,又是不安。回想当年,那铁十一也是这般,整日便喜欢舞枪弄棒,遇到街头无赖,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然而此次遇到的麻烦,郁香玉自然知道并不是普通的街头无赖。
洛无名只顾低头收拾,身旁一众客人接连匆匆离去。突然有热心之人走到洛无名和郁香玉身边说道:“别顾着收拾了,你们还是先去躲躲吧。刚才打的那人可是户部侍郎之子,在这一带也是出了名的无赖。如此在众人面前遭人殴打,他父亲岂能善罢甘休。”
洛无名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继续将几张倒乱在地上的凳子扶起。那人见洛无名如此,也不再多言,摇了摇头急忙走出楼中。
不多时,偌大的酒楼之中已经不剩几人。郁香玉站在一旁,满脸之上都是不安之色,正要招呼伙计将酒楼大门关闭,收拾些行装出门避避风头,却被洛无名一把拉住。
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说道:“这里不是还有客人,怎能现在关门。”说罢又安抚了郁香玉几句。
洛无名伸手一指,正与那锦袍男子目光相对。只见那人面露微笑看了洛无名一眼,接着开口说道:“你们这里是要关门打烊么?我要的这一壶茶还未来得及喝。”
洛无名淡淡说道:“先生尽管喝便是,此时并不打烊。”
说完又朝着二人随意地看了一眼。他看到这人身后站着的那高瘦之人,突然心中疑惑起来,只觉这人熟悉无比,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又听那人说道:“这茶水淡的无味,早听说这金戈楼之中美酒香醇,闻名长安,即便是和御酒相比,也差不到哪去。不知小哥可愿意请在下喝上一杯?”
洛无名方才打斗之时便已经留意到此二人,一来见此二人一坐一站,装束打扮和身上气质都异于常人。
二来是打斗之时,酒楼之中所有人都匆忙朝后面避开,唯恐遭了池鱼之殃。只有这两人由始至终一直坐于桌旁,稳如泰山。
洛无名取过一小坛酒,又拿来几只酒碗,放在桌上。然后给那二人各倒了一碗。
只见锗袍人依然站立在那人身后,一动不动。那锦袍男子也不以为意,将手中酒碗端起,伸出一手示意洛无名坐下。
洛无名也知此人绝非普通人,见那人招呼便坐了下来,顺手将自己面前一只酒碗也倒上酒。
二人将碗中酒一口喝完,那锦袍男子双目一亮,有些吃惊地说道:“果然是好酒,只是传言有虚啊!”
洛无名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何意。又听他说道:“哪里是和御酒差不到哪去,这酒分明更胜御酒一筹!”
洛无名听他品评美酒,登时来了些兴致,于是问道:“先生喝过御酒?”
那人又将一碗喝尽,只是哈哈大笑,却也没有回答洛无名的问题。
洛无名心中暗忖,这人自然不是寻常人,此处又在天子脚下,若说这人是朝中权贵,也不足为奇。既然在朝为官,那喝过御酒也属正常。
话锋一转,那人突然开口说道:“人生在世,不过美酒佳人。这金戈楼之中不但有绝色美人更有绝世美酒,小兄弟好福气啊。”
听对方话中暗有所指,洛无名急忙开口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方才那道长只是我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接着又将自己寻医,杨太真上门相告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想到杨太真,洛无名脑中突然闪出一丝记忆。猛然之间脸色大变,急忙抬头朝那站立的锗袍之人看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夜里自己和杨太真二人被几名黑衣人追杀遇到的那手提灯笼之人。
虽然那时光线昏暗,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这人身上露出的奇特气质和那锐利的眼神却是不会记错。想到那人当日杀人手段,洛无名心中也不禁一阵紧张。
见洛无名朝自己看来,那人并无说话,只是对洛无名投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洛无名将心中思绪平复,又将手中酒碗倒满说道:“原来这位先生乃是旧识,上次还未来得及谢过先生出手相救。”
那人依旧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如之前一般看着洛无名,对洛无名所说似乎也是充耳不闻,即未承认,也没否定。
对面那锦袍之人突然又开口问道:“小兄弟可知刚才所打之人,不是寻常百姓?”
洛无名摇了摇头说道:“不知,只是听说是什么侍郎之子。”
那人说道:“户部侍郎,一般百姓可是得罪不起!此时既然知道,你不害怕惹了麻烦?还有心思在这与我喝酒么?”
洛无名微微笑了笑说道:“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怕。别管他是多大的官,也是那小子当街调戏人家在先,难道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么?”
那人听罢,也再不多说。
几人正在说话,郁香玉突然从后院之中走来。拉住洛无名说道:“还是出门躲躲也好,我这心中总是不安。”说话间,脸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这也难怪郁香玉,此时情形,与多年之前铁十一之事何其相似。如今旧事重演,郁香玉又怎能安心。
见到郁香玉这副神情,洛无名正要开口安慰,却见对面那锦袍男子哈哈大笑出声,接着对郁香玉说道:“区区小事,何必惊慌。我在朝中也认识些为官之人,刚才所发生之事,我更看得清楚,那些人是咎由自取。我自然会将此事说清,至于你这酒楼,正常经营便是。”
郁香玉心中疑惑地看了看这人,见这人无论穿着还是气度,莫说是认识些当官之人,即便说自己便是朝中权贵也不为过。
见他如此说了,郁香玉不免安心少许,急忙朝着那人施了一礼说道:“如此多谢这位先生了。”
洛无名起初见这人仪表雄伟壮丽,此时见他语锋一转说出此番话来,心中也微微生出一些好感。就见那人又自言自语说道:“堂堂一部侍郎,却放任劣子在外胡作非为,方才那番教训着实太轻了。”
便在此时,身后那锗袍人突然朝着门外走去。洛无名只顾着于对面那人喝酒,倒也没有过于在意。
朱雀大街之上,一名大腹便便,官员打扮之人正骑着马,身后带着五花八门一众人,有仆从家丁打扮,也有兵士打扮。一群人正气势汹汹朝着金戈楼而来。那官员模样之人脸露凶色,口中更是不断骂骂咧咧。
那人骑在马上,似乎看到站在街中那锗袍人。微微一愣,催马走近两步,突然之间神色大变,急忙屁滚尿流一般地从马上滚了下来,急忙凑上前去。
一张凶神恶煞地脸霎时间换了一副模样,便如同遇到自己祖宗一般,一溜小跑来到那锗袍人身边谄媚地说道:“高公公,你怎地在此啊?”
那高公公也不正眼看他,只是伸出手指了指那人身后一众手下,接着又挥了挥手。
那人急忙躬身不断说道:“是,是!”说罢便带着一群人匆忙离开。
这人正是户部侍郎,洛无名自然也不知此时楼外发生之事。
又将一碗酒喝掉,洛无名接着那人说道:“要说这什么侍郎,平日公务繁忙,对儿子疏于管教倒也有情可原。要怪只能怪这皇帝老儿!”
对面那人正在喝酒,闻言险些噎到,又听洛无名继续说道:“皇帝老儿身边那么多的御林军,金吾卫,千牛卫。平日之中不知多来维护城中治安,却整日守着什么破道观!”
那人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接着哈哈笑出声来说道:“不错,不错。若是有金吾卫在此,哪里容得那小子在这里胡作非为。”
说罢又瞅了洛无名一眼问道:“刚才看小兄弟身手了得,不知道小兄弟可有心入朝为官。若是这金吾卫之中有小兄弟如此人才,长安城之中自然没人再敢当街造次了。若是小兄弟有心,在下倒是可以引荐,以小兄弟的身手,做个金吾卫统领,倒也不是难事。”
洛无名听罢急忙摆手说道:“这个不行,我生来随意惯了,可做不了什么官,先生的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
也不知何时,那叫做高公公的人,又悄然无息地来到那锦袍男子身后,依旧立在那里,面上表情如同起初一般。
锦袍男子回头看了看他,接着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