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第一次明白傻眼的感觉。
下一刻脑子充血,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走。脑子乱糟糟的不受控制,觉得好像被贺冠宇狠狠的戏弄了一把。一想到刚才一路奔波,在车上睡得昏沉沉的被售票员叫醒,也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尽是委屈,有些难受。
但身后传来蹭蹭的跑步声,紧接着我手臂被一把拽住,回头被迫看见贺冠宇的脸。他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我们谈谈。”
“滚开。”我盯着他,听见自个冷冷的音调。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也许听到我的语气,突然也有了些火气,喊了一句,“牧小枫!”而后用力的一把拽紧了我手臂,将我略微拉近他,“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几句话么?!”
我怔住,而后一声冷哼,“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来安静的听你说话的,但明显,你叮嘱不允许被带进场的观众却被你用四人大轿抬了进来……滚。”那个滚字我说得很轻声,只是我却能感受到心里的澎湃,汹涌翻腾,其实不至于,我知道,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停顿了三秒钟,倏地一笑,随之紧紧盯着我,“说到底,只要一扯到萧朗,你就会变得敏感,尖锐。”
“放开。”我懒得再和他辩驳,用力的挣脱,然而竟是连贺冠宇的手劲也比我大——这一刻,我突然真正意识到我的改变,生活的改变,以前我即便和比我高大的男生打架,我也只会疯狂的扑上去,势要将他们打败。那个不顾一切的牧小枫呢?我现在连将自己的手臂从一个男生的手里扯出来我都做不到了么?
我更加用力。我甚至没扫萧朗一眼,我想也许他不过在冷眼旁观。看好戏么?一想到他刚才略带责怪的眼神,有种荒谬的感觉,我欠了他么!
而后一想到我竟然拿贺冠宇都没办法,又忍不住自嘲。牧小枫,你是白痴么?虽然他之前忍让过你,但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一直忍让你么?
“牧小枫你是不是爱上了萧朗?”贺冠宇竟也是卯足了劲,揪住我不肯放手,甚至乎,他全然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并问了这番话。
“放开!”我没理,火气更加上扬。
“牧小枫你果然爱上了萧朗。”
“放开!”我恨男女天生在力量上的区别。
“怎么,还是你不敢承认?”
“我叫你放开。”我骤然停止了挣扎,视线已经变得冰冷。
然而贺冠宇却真是与我赌了这口气,他第一次对待我的坚持到底,居然是用在这件事上,他轻轻扬了扬唇说,“牧小枫你果然深深的爱着萧朗,这辈子你没有他不行……”
我二话没说,原本想掰开他手的突然就握成拳,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他脸庞重重的受了这一拳,我拳头轻轻的抖了抖,木然的,有种不真实感,从前熟悉的感觉,竟是变得如此陌生,喘一口气发现我竟从未对萧朗尽全力。但紧接着我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将他身子往下一扳,膝头就朝他肚皮顶了上去。
他弓腰双手交叠一挡,我便手肘一抬,朝他背部肘了下去。他吃痛,我趁他放开了对我的限制,有些踉跄的退了一步,有一丝狼狈,瞪着他抬头挺胸,“贺冠宇你听着,我一点也不爱他,这辈子没有他,我牧小枫他妈的可以活得更好!”
吼完了我呼呼喘了两口气。
然而时间在这瞬间似乎片刻滞停。因为贺冠宇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萧朗,突然又勾起一抹笑,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我不懂。因此我不由自主的侧头,看见萧朗沉默不言的,一双深邃的眼眸半眯着,与贺冠宇的视线相撞。
而后萧朗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贺冠宇的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而后也是一拳挥了过去。
我被突如其来的发展吓了一跳,无论如何,我没想到——
贺冠宇虽没逃过,却也迅速的回了一拳。萧朗避都不避,硬挺挺的接了这一拳,然后人就扑了上去,两个人纠结到一起。其实现实中男生打架远不及电视剧精彩,什么左勾拳右勾拳360°旋踢之类,咱也不指望了,只是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看他们打起来了,我不但突然冷静了下来,心里居然还很爽快。
……
甚至想喊好……
甚至想加入……
然而,我应该帮谁?
好像……谁都不该帮。
只是刚才吵的周遭也有人看到听到了,怎么看都觉得这事的起因好像是我,因此我置身事外的站在旁边,反而引致些女生偷偷的对我指指点点。
然而我突然找回了小时候的感觉,这些指点是个屁!老娘全当看不见,靠一下,以后要是再进C大我就跟猪姓!
但这个时候我却没有离开,我想我还是有点良心的,总不能放任他们继续打下去,喏,萧朗又揍了贺冠宇一下,贺冠宇踢了萧朗一脚……
我看双方彩也挂得差不多了,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我意思意思靠近他们两步,刚想拉开他们,谁料他们两个扭在一起突然朝我这方向退了一大步,尚未来得及反应,萧朗手往后一挥扬,手肘重重的击在我脸上。
……
嗡!我觉得脑子一灵光,鼻子被狠狠一冲撞,牙齿顺带也咬了舌头,身子也由于惯性往后倒,又有些晕头转向的没站稳,啪一声我摔地上了。
头也撞了下。紧接着疼痛之感迅速蔓延,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细胞在尖叫。老实说我以前觉得那些喊“哎呀”的人特滑稽,但被袭击后倒下的那瞬间,我挺戏剧性的高声喊了一声——
“哎呀!”
说完第一感觉是丢脸,然后我躺着就把脸捂住了……
捂住后一股腥热感涌向鼻头,湿湿热热的稠状物涌了出来,我摸了摸,靠,流鼻血了。而且舌头也好痛,背部也好痛,还不晓得脑子摔坏了没有……
呜,我不活了。
萧朗听到声响,回头一望我受伤,突然有些慌乱的赶紧朝我靠近。想抽开我的手看看我脸上环境。
贺冠宇也靠了过来,脸上的紧张看起来倒也不像是装的。
我感觉到眼眶湿湿的,事先申明,不是我不够勇敢忍不住痛,而是痛觉神经直接刺激了泪腺,飙了点泪花出来。
但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我死捂住脸不肯放手,萧朗一时没扯开,吼了我一句,“你白痴啊,不止血,你就准备喝鼻血喝到饱!”
靠,伤了我还敢给我大声吼,你才白痴,留鼻血了自然躺着头后仰,我就还差后仰那一步……
贺冠宇想将我扶起来坐着。但我还是不肯,双手一直在脸上,露出眼睛。刚刚那一下以我过往的经验,肯定会淤青,而且还是鼻子上……
不晓得是不是人长大了总得顾着脸,尤其是女人——呜,我真不活了!
“牧小枫,你先让我们看看。”
我没接话,不过我捂着脸的两只手也没闲着,还是把鼻子压住了,压着压着还觉得血已经不流了,但真痛得我想哭。靠,谁说我不怕痛来着……好吧,是我自己,我想了想没错啊,以前我还真是打架打到大的,这一刻我突然特崇拜我自己。
随之他们两个趁我没注意不晓得什么时候达成共识,一人一手穿到我背后,强硬的把我拉起来,再合作无间的一人抓我一只手扯开——
“滚开!”我闭着眼睛大吼。
“你干吗无缘无故跑到我们后边来!”萧朗已经看到我的脸,估计还未来得及嘲笑,也大吼了一句。
“已经没流了。”贺冠宇应和了一句。
“我乐意跑过去!乐意流鼻血!”我赌了一口气,任性得像个孩子。选择忽视萧朗眼里的担忧,又瞪了一眼贺冠宇,他也有份!
但其实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肿眼睛肿脸的,看来都是动真格的,而且……真的……破坏美感。
我重重的呼吸,但还在打量他们的脸,青青紫紫的,再来想到我们三个的处境,两个受伤的男生蹲在一个满脸鼻血的女生旁边——我果然撞坏脑子了,竟然觉得很好笑并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这个关节眼上。
笑出来了,眼泪也连带多了点,唔……好痛。
“你啊——”萧朗瞪了我一眼,然后有点用力的抹了抹我的眼泪,又望了望贺冠宇,再望了望我,然后一屁股坐下了,把脸转到一边,也无声笑了。
贺冠宇四处搜罗了下似乎想找纸巾,而后紧绷的脸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的泛开笑,摇了摇头也是坐下,放开我手。
我双手撑地,望着开始阴沉的天,继续笑。多好笑啊,估计人家看着觉得我们仨像傻子……
笑着笑着,感觉到鼻血又无声无息的流出来。
萧朗见到了,居然想伸手去赌,我觉得恶心,自己抹了抹,压住鼻子然后往后仰。贺冠宇爬起来了,没多久估计是问路人借了纸巾,递给我。
我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然后确定没事了,才单手捂着口鼻爬起来,没说一句往前走,打算先去教学楼借个洗手间洗把脸。
他们俩都跟在我后面,也都没说话。
镜子里那张脸,还真是惨不忍睹,鼻骨架上有点淤青,我拿手指轻轻碰了碰,有点硬硬的肿肿的,刺痛刺痛,我想着回家该怎么跟我妈子交代,我都20岁的人了,居然跑去跟人打架,还是被打的那个……加之后脑勺有块地方木木的麻麻的,又张口看了看被自个咬伤的地方,再一想今儿个还是我生日,我就又纠结了。
就这生日礼物……
出来后两个原本应该玉树临风的家伙一人一姿势估计在等着我,脸上青青紫紫,感觉十分奇怪。我一走动,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跟了上来,我没理会,绕出C大教学楼,打算去我们学校对面一药店买点什么药抹一抹,这伤短期内恐怕消不了。我居然就想不起以前自个不介意脸部青肿的原因了,挺没女性自觉的。伤哪也不能伤脸哇!
便是在心里狠狠的诅咒了萧朗,还有贺冠宇,都怪这两家伙!
我们仨齐齐现身药店,稍微引起**,两家伙往人家门口一站,跟俩门神似地,我倒习以为常,反正一路走过来,早就引人侧目。真是的,咋不把脸挡一挡。
我问售货员淤青抹什么,她想都没想从货柜拿出两支装云南白药,我懵了下,这东西真能对着脸喷么?但贺冠宇就已经把钱搁玻璃面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瞅着我,“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瞪了他一眼,就这屁大的事还进医院,还在生气,就没应话,然后扫了眼柜台,一时间也有点茫然,谁料萧朗两大步跨上来,揪住我手,说了句,“跟我走!”然后就拖着我离开了药店。
接着他和旁边小卖部店主说了两句,买了瓶水,就从雪糕车里挖了点冰,拿两塑料袋装起来递给我,示意我冷敷。我望了望还是接了过来,但咋说也秋天了,轻轻一碰上,冰得我一激灵,贺冠宇又开了口,“咱们坐下来谈谈吧,我请客。”
“……”咱突然发现贺冠宇还是喜欢把“我请客”这三个字挂在嘴边,萧朗突然上来揽住我肩膀,轻轻笑了笑,“走吧,咱撮他一顿。”
**
学校附近某西餐厅,勉强称得上格调,也未因我们的样子拒之门外。
四方桌我们一人占据了一边,萧朗和贺冠宇相对,我中间。坐下后萧朗简单点了些吃的,而后附耳于那侍应交代了几句,就笑着晃了晃脑袋,摸了摸脸上的痛处,便看着贺冠宇问了句,“还记得咱们上次打架,是什么时候么?”
贺冠宇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搁桌子上轻合着,“在牧小枫离开之后。”
于是萧朗就看向我,挑了挑眉,“是吧,又是因为你。”
我那袋冰还拽手上提着,又拿起来换了个手按在鼻梁上,扫了他俩一眼,“关我屁事!”一没挑拨二没添醋。
“那你想不想听?”萧朗边说边发现了什么,很自然的伸手,似乎从我头发上捻走了什么杂物,然后仔细的端详了我的脸,笑,“你伤得挺重的啊!”
“还不都是你!”我没好气的瞪他,“我看你根本是瞅准我下的手。”
“冤枉啊大人,”他又笑了笑,估计扯痛了脸,表情扭了下,接着也不管贺冠宇是否在场,半认真半玩笑的开口,“不过看你鼻子似乎歪了那么零点一厘米,估计以后嫁人是有障碍,那我就委屈点,对你负全责还不行么?”
“……”我冷嗤,“我就是脸全毁了也不用你操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我女朋友,小宇可以作证的,是吧!”便又半嬉笑的望着贺冠宇。
贺冠宇看起来还算平静,而后抿嘴一笑,“她刚刚明明说不爱你,没有你可以过得更好。”
萧朗稍顿,呵呵一下,笑容还是挂着,脸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女人么,难免口是心非。”接着就嘻嘻两声直接伸手将我的椅子往他的方向拖了拖。
我迅速拍开他的手,干咳一声,决定把刚才听到的当作全部没听到,只当是他们两个故意拿我说事,但心里有点疑惑,他们之间怪怪的氛围,好像并不是因为刚才打的那场架,就没忍住问了句,“你们该不会自上次打完架就没和好过吧。”
“那次好了,但心里有疙瘩。”萧朗说完了笑笑,又看了看贺冠宇,“是吧。”
“是啊,有疙瘩。”贺冠宇瞥了他一眼,应了下来,然后看着我,“我以为你刚刚会为了气我,说你就是爱着萧朗怎么样……”接着收了收话端,“看来你没打算理会他的心情么。”话语也称得上轻柔。
“……”又关我什么事?话说,我那会还真没顾虑到这个,只是那瞬间我直觉告诉我不能承认,坚决不能!但是……好像……我将那袋冰往上挪了挪,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萧朗,刚才贺冠宇看着萧朗那个笑,还真的莫名其妙的让我有些心慌,当然,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怎么不说话?”
我耸耸肩,转移话题,“今天不是叙旧么,就说说你们这几年发生过什么好了。”
贺冠宇和萧朗对视一眼,而后贺冠宇突然沉了沉脸,吸了口气,才扬起嘴角,“没什么,都过去的事情了。”接着将椅子搬了搬,双掌轻握抵在下巴处望着我,“倒是牧小枫,如果我正式追求你,你看我有希望么?”
“贺冠宇,你还想挨揍?”萧朗云淡风轻般说了句,就笑着看我说,“你可别给我爬墙啊!”
我愣是没弄清楚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之前,他们两个一直是萧朗占主导地位,而贺冠宇的职责只是淡笑着在一旁就好……
然后萧朗也没等我开口,又说,“小枫啊,话说这几年小宇和你那个继妹走得很近——”
贺冠宇沉默了好一会,打量了下我的脸色,突然语带倔强的顶了句,“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让我和她多相处。”
萧朗哼了声,“你记性不好是吧,当初你自己跑来说冯瑞嘉和小枫关系看起来不大好,问我该怎么办,我说的可是‘随便,不过你毕竟是个班长,总不能对人家不搭理’,怎么选择在你,但我看你之后和她相处得蛮好的嘛!”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说完了直接盯着他,“你当初还说牧小枫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老对你凶。”
“……”我无语。
“那你怎么回答的,你说她哪根筋都不对。”贺冠宇似乎是拿萧朗没办法,有些涨红了脸。
“那是不可能滴!”萧朗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眼睛都没眨一下,“你还说牧小枫也太夸张了,怎么就跑篮球场上去了,你还说她扔球的姿势真好笑!”然后挺挑衅的瞥了贺冠宇一眼,抢了话,“我当时可是说她姿势还不错,就是没扔准。”
贺冠宇一时有点窘,有些着急的瞥了瞥我脸色,我能有啥脸色?还不就是没有好脸色。他终于想到了什么,“你当时说她就跟刺猬一样。”
“你没说完,我说她跟刺猬一样可爱。”
“……”贺冠宇白了他一眼,“你当时没说可爱。”
“我说了。”萧朗又哼了声,“我再想想,”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我,“牧小枫你当初是不是投票班干?他兜着你那投张纸回家然后说,看不出来你挺幼稚。”
“……”我已经满脸黑线。这种陈年旧事——
贺冠宇仿佛一瞬间回到当初的腼腆少年,脸颊微红,“那事是有点幼稚……”
我——我忍不住插了句话,语调波澜不兴,“哪里幼稚了!”啊?哪里幼稚了?!
贺冠宇瞪着萧朗,“但你之后说你恨牧小枫!”
萧朗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应了句,“是啊,不爱怎么会恨。”
呃……老娘震惊了!
不爱怎么会恨……脑子有那么一瞬间当机,回想起刚才他们的对话,像两个别扭的孩子,因为告状而相互打击,怎么突然又扯到这种敏感性话题上来,直接吼了句,“靠,你干吗爱我?”
然后感觉到自个声调过分高亢,往周遭扫了眼,压低了头,人家毕竟是西餐厅,还好之前有先见之明,找了个角落坐着,人也不会太多。看看那侍应,蓄势待发的模样,估计就怕我们这群鼻青脸肿的家伙闹场。
萧朗瞪了我一眼,故意装出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行啊?”
也不是不行……
囧了,我突然被自己心态吓到,一时间很是别扭,觉得受不了,就把装满冰块的袋子倏地搁桌子上,然后干咳一声,搬开点椅子,“你们继续讨论,我先走一步!”
“胆小鬼。”萧朗也不拦我,嘟囔了一句然后熟稔的看了看贺冠宇,“来来,咱兄弟继续。牧小枫当年的确做过很多白目的事情。”
“……”我也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萧朗粲然一笑,“说你白得很好看,眼睛有弧度有特色。”
贺冠宇估计瞧着我和萧朗你一言我一语,突然低头无奈的扯扯嘴角,平白无故跑出来一句,“牧小枫你们两个又忽略我了……”
呃,我这才看了看贺冠宇,清了清嗓子,“没有。”好吧……我的确和他没什么话说,拼命的回忆从前,回忆那个时侯和他说过什么,是怎么相处的,想了想发现他说的其实都对,我对他很凶,没有好脸色,甚至话也不多。
但萧朗应该不是,他怎么用“你们”这个词。
“刚才我问正式追求你有希望么,你甚至连拒绝都省了。”他虽说也是淡笑着开口,但眼睛略微闪过些受伤痕迹,接着看着我,“其实我也喜欢你的……”说完了摇摇头笑了笑,也许仍不习惯这种**裸的坦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罢,垂了垂眼眸,“但更早之前,我更在意阿郎。”
呃,我再度震惊了,瞪大了眼睛,“在意?”那、那你对萧朗——完了完了,我被瓶子影响了,郁闷……
“没那事。”贺冠宇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轻笑,望了眼萧朗,再看向我,比了比他,“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然后颇为感慨,“家也住隔壁,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也同校……只是,有时感觉也就止于认识而已,我并不了解他。”
我瞥了眼萧朗,便是见他的笑容渐渐的淡去,慢慢归为平静,多少算肃着一张脸。
贺冠宇便望着他,“是吧,阿郎,你大概也觉得我并不了解你。”
萧朗仅仅是耸耸肩,恰好侍应把东西送了上来,牛扒饭,意大利面和什锦炒饭。只见他接过炒饭,然后用调羹舀了口送进口里,没搭话。
贺冠宇才又看向我,“牧小枫,其实我们初中也见过一次,不过你可能没有印象。”似乎有了点笑意,“当时萧朗认识的一家伙和M中一人起了冲突,把人给打了,所以人家找齐人马群殴了他一顿,接着那家伙要报仇也约了群同学当时把萧朗也找上了,我怕出问题也就跟着去,结果,你也来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突然笑了笑,连萧朗嚼着米饭也忍俊不禁。我就纳了闷了,还真没印象,“然后呢?”
“然后你还真是‘冷冷的’瞥了眼我们领头的那个,颇为感慨的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汗……我有那么白痴么?便也拿起叉子搅了搅意大利面,“不可能。
“然后你说你后面那群看起来就是那种穷凶恶极没啥事就喜欢打架的家伙,说我们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带出来还真上不了台面,我们当时就在想,你其实不是来劝架的吧,你那分明是挑衅。但接着你手往我们领头的脖子上一搭,到旁边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居然就乖乖的让我们都散了。回头萧朗问了他,他说你威胁他,想了想真的不划算,就撤了。”
我死命想了想,脑子里真没这印象,但自个的事总归兴趣,“我威胁什么了?”
萧朗搁下调羹,突然学我说话口气,声情并茂,“兄弟,你想打的对象被车撞了,脚打上石膏了,他说被撞那会突然开窍了——凡尘皆梦,改明儿把石膏送给你交个朋友。你身后撑死了就十个,咱后面论人头怎么也比你那多,你看看架还打不打,要还打我得再找几个,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贺冠宇听完了也是低头笑,“你也就模仿这点本事。”
萧朗抱拳一拱手,“好说好说。”
“……”这么说来我有一点点印象,那家伙好像是我们小区的……
贺冠宇抿嘴,又看着我,“后来没想到你居然考上了T高,所以那天萧朗很兴奋,一定要和你做朋友,但事实上……”稍作停顿,“我觉得你很麻烦,不合群,得理不饶人,还有点自以为是……而且,我自认也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你老冲我吼。”
“……”我就说贺冠宇怎么会看上我。
“后来排位置,阿朗自告奋勇要和你同桌,我看你成绩不大好,而且真让你和他坐一起估计永无宁日,所以我就和老师说了下,和你同桌。才发现你学习比我想象中的认真很多,这让我蛮意外,反正老师说的我都懂了,就帮帮你抄抄笔记当作复习,拿到笔记本的时候你的笑容很真实,看得出来你真的感谢我。唉……”贺冠宇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你和阿朗总有是不对盘,连带的,你对我也常常没有好脸色,老实说,心里还蛮不服气的,我多少也是个有傲气的人,有时觉得你跟化石一样,脑子不开窍。”
我突然就心虚了,第一次和贺冠宇面对面听他说这么多话,勉强算起来,我和他怎么也相识了将近五年……于是咬了口意大利粉,唔,真难吃……
“后来发现阿郎的目光总在你身上,我也没地方看,就多看了你几眼,看着看着觉得还顺眼……”便是颇为感慨的笑了笑,接着又看着我,“其实你不喜欢我提冯瑞嘉吧。”
我将口中的意粉吞下肚,然后看看他,“没事,也很多年没联系了。”想了想又补充,“那是你的交友自由……”又是迟疑了会,终于发问:“只是我还真的想知道,当初你给过她什么保证。”
贺冠宇看看我,低头稍稍拨弄了下碟内的牛排,沉默了会,“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什么都没说就使劲的哭,当时凌晨一点,其实冯瑞嘉是个心眼很细的人,她一般不会给人添麻烦,所以那天我知道她一定有事,她哭了很久,后来她说……”又是抬头,“反正,那天我是答应她,嗯——”大概是选择下用词,才接到,“站在她那边。”然后他又问,“记得有天我找过你么?”
呃……什么时候?“其实我原本想和你说说冯瑞嘉的事,但后来却用阿朗为借口把你找了出来。”他有些无奈的笑,“但无论如何,这都代表着我和你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对吧。”
“小宇,”萧朗突然插了句话,“行了,别说了。”
“我想以后也没机会说了吧,”贺冠宇又是笑了笑,“今天就让我把话说清楚吧——”他再次看着我,“老实说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对你的感觉,牧小枫,”然后似乎回忆起往事,“只是那天你突然就答应阿朗所谓的求爱,我很意外,然后有点不甘心,还有、还有点……”
他突然顿住,“我也形容不上来,那种心态很复杂,事实上我也记得我答应过冯瑞嘉什么,但我却把你找了出来,然后告诉你一些关于阿朗的事——”他又整理了下思绪,“这么久以来我知道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是一个好学生,乐于助人,勤奋好学,我认为阿郎很可怜,所以我同情他,什么都让着他,我们是好朋友,但有天他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感觉,其实我当时也不清楚是不是对你有感觉,我也明知道他对你很有兴趣,但我却回答了是,然而我明明回答了是,你们还是成为了名义上的男女朋友,至少在某些人的眼中,你真的把他勾搭上了……”
“所以……”他又是叹了口气,“我就迷惑了,我开始弄不清楚对你的感觉,我觉得有些事不应该是这样,但又有些糊涂,我觉得我至少是有些在意你的,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的眼中只有阿朗,或许是怨恨的,不解的,气恼的,但你的视线终究是在他身上……我介意那样的目光,于是我开始想,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了。”
萧朗这时笑笑搭了句,“早就不对劲了。”
那么,又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轻声的问着自己,为什么我会和这两个不属于我生活圈子的人扯上关系,当初为什么又鬼使神差的考上了T高?而当初那个所谓的理由,那个会说童话故事的男生,我这瞬间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
不听童话故事好多年,有时经过书店,各种精装简装版的童话故事书,独立成一个小空间,供喜欢它的人们翻阅,而我甚至没有停下来看一眼的冲动,颇为感慨的笑了笑,扯痛我受伤的鼻梁,我说,“是啊,还一直延续到现在。”
事实上我们在刚才还孩子气的打了一架,而现在听着贺冠宇述说他的过去,那里边包括了我,还有萧朗。我看了眼贺冠宇,“然后呢,为什么在我离开后,会和萧朗打架?”
贺冠宇身子轻轻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萧朗,萧朗便轻轻的把话题接了过来,“他欠揍。”
“……”贺冠宇愣了愣,“欠揍的人从来就是你。”此话一出,索性直说了,“你不知道当初你的离家出走,让多少人人仰马翻吗?你甚至没有给我留个音讯。”
“我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下。而且那件事我已经倒过歉了,但你却给了我一个坏榜样,你不由分说的对我动手。”说完这话萧朗却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当然,我并没有学你……”
“……”所以他没有对我动手么……汗,为什么我的人生一定要和武力暴力扯上关系?
“那是因为阿姨临终前,想见见你,而你——”
“我去了。”萧朗突然打断他的话,而后抽抽嘴角,没再出声,又扒了一口饭。
“你去了?”贺冠宇显然很是讶异,“可是……”见他又埋头吃饭,吐出一口气,“算了,这毕竟是你的事。”也是不语。
所以那个时候,萧朗没有回家,而是如他所说,真的……在等我?那是不是说,我对萧朗,多少算一个重要的存在?这个念头却突然让我有点慌,才更为深刻的感受到那个时候萧朗妈妈的去世,而我却刚好不告而别,会对萧朗所造成的伤害……
我想我多少明白萧朗的心情,因为母亲的过错而导致整个家庭的破裂,以及她后来的竭斯底里,到后来无可奈何的接受父亲的错,我想换成是我,也许也会用竭斯底里来宣泄我的恨,只是,说到底我还是比他幸运。至少我的父母和平分手,然后各自寻找到了幸福。
如果时间倒流,我想,我至少会给萧朗留个电话,在那个时候陪陪他,哪怕什么也不说也好。只是我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找我?不懂自己怎么就刚好成为那个重要的存在,而且真的就是重要的存在吗?又是迷惑了。
然后看着贺冠宇我又想起萧朗说过,他家里的那些事情,甚至有些隐瞒了他,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皆沉默的吃了几口东西,萧朗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贺冠宇突然发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时候我应该让你?”
贺冠宇微怔,过了会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接着他看了看我,“但现在不需要了,因为我也想试试。”
“……”我瞥了眼他们两个,所以说,贺冠宇说之前那番话的重点是什么?我突然囧掉了,他是打算让我了解下他对我的看法吗?是说对我有点感觉,看顺眼了,还是说仅仅是想和萧朗竞争?然后就听见萧朗带笑的接了句,“你现在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我刚觉得应该搭句什么话的时候,我手机就如火如荼的响了起来,一看家里的,心想妈子时间点切入得刚刚好,接起来一听到妈子问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直接应话,“就回去!”
妈子在电话那边突然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然后又说了句,“那你赶紧回来吧,回来再说。”我一挂断,然后就付之行动推开椅子站起来看了看他们两个,“妈子急call,所以你们继续讨论,我先走了,拜!”
还没忘把手捂在鼻子上。不过这家店的意粉真的很难吃!
**
搭公车回家的时候,萧朗的电话又来了,看着屏幕闪烁,想起他之前的一些事,还是不想让他太难堪,便接了,第一句话他说,“牧小枫你遁了也不捎上我!”
“那个……”我有些迟疑,“我觉得今天贺冠宇有点不对劲。”
“他压抑太久了。”萧朗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哦,对了,对不起,还疼不?”
“疼啊,”也便想起肘在我脸上这一记,又有些恨,“我会讨回来的。”
他轻笑,而后顿了顿,“牧小枫我给你提个意见,你还是没养成离开前和我告别的习惯。”
“我刚刚说了拜。”
“……”他便没了响声,然后笑笑说,“你到家了给我个电话,报个平安。”而后又继续,“我刚刚和小宇谈了些话,他说他还是想追你。不过……”他接得很快,“你可是我女朋友,恶俗就恶俗点吧,你别阵亡了。”
“……”还阵亡,虽然多少还是有点亏欠感,但贺冠宇早就不在我考虑范围内,然后又因萧朗的话叹了口气,“萧朗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很奇怪吗?”
“奇怪啊,”我听到他那边车里放着轻轻的音乐,他说,“所以我想正名很久了,其实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
“老实说,”我突然想起那段时间每天和他通电话的事了,其实聊的东西还蛮多,这次因为贺冠宇的自我剖析,反而让我放宽了心态,又多少找回了点之前的感觉,“我觉得我们相处模式太假,总不像真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这个意识。那好,反正你先让我挂个名吧,慢慢来。”
“话说,我怎么觉得贺冠宇对你那么多怨念?”
“……”他沉默了一会,“你想知道?”
“废话。”
“其实也不能怪我,他家里真的是那种有钱世家,他妈是个画家,市场拍卖价还挺高,算是女性画家的佼佼者。不过他们总有些看不起我们家,觉得我们家乱糟糟的不成样子,譬如乱搞男女关系之类的。”又是听到他一声略带自嘲的轻哼,“而且我之前成绩也不大好,他妈怕我影响小宇,有时态度还挺明显的。其实小宇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藏不住话,跟你说过他有时一条筋,有时跟他说过的话,都原封不动的转告他家人。有时和他去哪玩什么的,他又非得跟上来,然后打小报告。其实今天他揭我短我就知道了,他根本没长大。
“你还不一样?”
“我那些无伤大雅么。”他嘿嘿一笑。
“唔,也想起来了,你说你恨我。”我意外自己突然放松的心情,很奇怪不是么?
“恨啊,老想你当初把我也带走就好了。”他略带玩笑的口吻。
“想得美。”我哼了声。
“那个,我说,你今天说的那些话,伤到我了……”他突然换上可怜兮兮的声音,然而又带着几分调侃,让我辨不出真假。
所以我选择沉默,又听他喂喂了几下,我才嗯了声表示存在,然后喷他,“你后来和贺冠宇手牵手和好了没有?”
“胡说八道,我掐死你!”然后隐约听到他那边安静了下来,“我安顿好车子了,你到了没有?”
我听了听报站,“还早。
“嗯……”他又是试探的问了问我,“那,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先挂电话,下了车再打给你。”
“我接电话要钱。”不自觉扬了扬嘴角。
“钱问题小。”说完了他又想到了什么,“我接电话不用钱啊,你打给我好了!”
“……”这家伙又原形毕露,而后他轻笑了下,“好啦,乖,等我电话!”
嘟嘟两声,我把手机握在手里看了几秒,然后对着那个号码选择保存,输入萧朗两个字。不一会萧朗两个字又开始闪烁,便也没有犹豫,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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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没有想到,回到家的时候,冯瑞嘉坐在我家客厅。
便是在打开门的转瞬间,没反应过来,第一句竟想说,好久没见。
她闻得开门声,已是回过头来看动静,刚好和我对上视线,估计是看见我的脸,微微有些诧异,似乎已在构思瘀伤的由来,随之修养使然,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家胖小子被她抱在手中,算是一同迎接我回家。
鼻梁上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事的真实性,但一时没能接受这事实也没吭声,而是先弓腰换鞋子,呃——家里一般没有客人,我也回来的得少,但也不至于找不到我的拖鞋……
刚想问问妈子,随之想了想,不会穿冯瑞嘉脚上去了吧……那啥,现在想想我们家是有点势利,给客人准备的拖鞋是批发回来的,脚上穿的是商店挑的,而妈子现在还在厨房忙活,看样子是在给我准备生日大餐,刚刚妈子电话里欲言又止估计是因为冯瑞嘉吧,当着她的面又不好告诉我。
看情形冯瑞嘉进门大概在我接电话之前,妈子就赶紧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估计得顾着锅就让她自己找鞋子穿之类的……唔,好吧,只得退一步妥协,穿上别的拖鞋,抬头已见妈子挂着围裙拿着锅铲走出厨房看情况。
喊了句妈,然后才又看向冯瑞嘉,刚想招呼,她已是朝我轻轻点点头,然后说了我的台词,“好久不见。”
“是啊。”我也笑笑。妈子却是啊了一声拉回我注意,就瞅着她抓着锅铲赶紧迎上来,看了看我的脸,语调就上去了,“你今天整天没回家,回家了就弄一身伤?!怎么回事啊我说!”
“没事,”我叹口气耸耸肩,然后将妈子身子转了个方向,轻轻推推她,“你赶紧做饭,要我帮忙不?”
妈子这才惦记着锅里的,就轻轻看了看冯瑞嘉,和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又说,“那你先去洗个手,再坐下来陪小嘉聊聊。”
“哦。”我应了话,“杨叔叔呢?”
“他加班,晚点才回来,但知道你生日,特地给我排了半天假。”
最近杨叔叔公司生意还不错,今天星期六也在加班,但我家保姆周六日都放假。
先回房间把包放下,然后照了照镜子,对着那张脸勾了勾嘴角,冯瑞嘉今天上身白色长风衣,深红色高领毛衣打底,挂着串银质吊坠,深蓝色贴身牛仔裤,加上摆在我家门口的那对棕色长靴以及她大方的笑容,虽只是素装,却显得整个人很亮眼。最重要的,她漂亮。
好吧,她又把我比下去了,更何况此刻我还蛮狼狈的脸。
唔,早在那两个物体出现之际我就有预感会再重见冯瑞嘉,果不其然——既然人家都登门造访,又显得落落大方,我也没必要摆出一副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只是我多少不理解为何之前对妈子再嫁反应激烈的她,竟是抱着那胖小子一脸亲昵的样子。
“洋洋,姐姐抱。”出了客厅,便也想抱抱两个礼拜没见过的小家伙。这小崽子估计看人家漂亮,流着晶莹透亮的哈巴口水,和人家嬉笑不已,才多久时间,就被收服得顺顺贴贴,一时心里挺不是滋味,谁知他小头一甩,不鸟我。
手微微僵住,我……暗中咬牙切齿,枉我含辛茹苦把他照顾到一岁多,牙都没长齐都知道以貌取人!
不过说真的,我没有小孩缘,也不晓得为什么,很多小孩子都给我脸色看……想起刘敏说我脸太僵,笑起来太假,小孩子不喜欢。所以说,冯瑞嘉这种白白净净的脸在孩童间才受欢迎。再稍稍反省了自己,好吧,有时的确对小家伙没什么耐性,而且,我会凶。
冯瑞嘉搂了搂杨洋,然后逗他,“叫姐姐了没有。”
“……”我挑挑眉,小家伙不理我倒也落得个清闲,以后他要是缠我……哼哼,不鸟他!然后好心提醒,“他口水揩你衣领上了。”
冯瑞嘉将杨洋往旁边放了放,抽了纸巾拭了拭,然后又对我笑笑,气氛一时流转着些尴尬,随后她比了比我的脸,“怎么了?”
“意外。”我不打算纠结在我的脸上,随之索性打开话题,“你来读书也一年多了,怎么没打算上来坐坐?”
冯瑞嘉轻轻一笑,回避了这个话题,“阿姨说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
“谢了。”
她便是环视了周遭,然后又说,“看来你们生活得不错。”
“过得去。”
“是啊,可惜我爸爸没有这个福分。”她隐隐叹了口气,不待我反应又笑笑,“不过都过去了。”
“……”我打量了下她的表情,然而太快我来不及捕捉,还是太喜欢她又提到她爸爸,不动声色的嗯了声,“将来你有这种福气不就行了。恋爱了没?
她停顿了片刻,试图以玩笑来调节气氛,“我也想啊,可惜没人要。”
然而说实在的,冯瑞嘉不适合开玩笑,没有一点感染力,也不觉得好笑,便没接她话,譬如奉承她两句怎么会,你这么漂亮之类的,又回归正题,“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哦,有点事找阿姨。顺便来看看,”她顿了顿,“你们过得怎么样?”
“有心。”
“那你呢,恋爱了没?”
比了比自个的脸,“没看见被人抢着要?忙活。”
她淡淡的笑,“对了,你应该见过他们了吧,都在A大。”
“见过了。你呢?”
她摇摇头,“我只和冠宇有联系,也见得少。外语外贸大学,比较远。”
“哦,男生不多吧。”冯瑞嘉倒是不关心我在哪里读书,不过我想她八成已经知道了,便是应证萧朗说贺冠宇藏不住话的说法。
“不多。”
“唔。”然后,这算是没话聊?
沉默了会,她又开口,“过两天我约了冠宇见面。”
“哦。”这个话题没兴趣开展,又是沉默,便见冯瑞嘉轻轻的逗弄着洋洋,又听到她继续,“你们见面会不会生疏?”
生疏?唔,我倒觉得是尴尬。“还好。”
就听见我妈吆喝,“枫枫啊,把菜端桌上去,摆几副碗筷!”
“哦!”我于是爽快的起身,跻身厨房,一进去妈子就抓着我咬耳朵,“她说老家的房子政府回收搞开发,让我回去办个手续签个名,你怎么看?”
“也行吧。”
妈子把菜铲进菜碗里,突然有些感慨,“连房子也卖了,就真的啥都断了。”
“断就断吧,到时我学校请几天假,陪你回去走一趟。老姐不是谈婚论嫁了么,你顺便回去和对方家长谈谈。”
“好……”妈子突然瞪着我的脸,皱眉音调又高了几度,“女孩子家怎么把脸弄得这么伤,你还要不要见人了?”
“行了妈,改明儿我找个人对我负责任还不成?”却是不经意想起了萧朗那张脸,呼,吓自己一跳,赶紧端着菜出去。
妈子尾随其后,看了看冯瑞嘉,清清嗓子,边解围裙边有点尴尬的招呼,“嘉嘉啊,过来吃饭。”然后就迎上去把洋洋抱起来,又吆喝我,“先给你杨叔叔留点菜,再给你弟装点清淡点的。”
“哦。”
“不用了,阿姨。”冯瑞嘉站起来摆摆手,“晚上约了同学吃饭,刚才不过是想等牧小枫回来和她叙叙旧聊两句,”便抓起一旁的包,“那你们吃饭吧,我先走了。”
“这怎么行?人都来了,给你同学打个电话,留下来吃个便饭,还是你嫌阿姨手艺不好?”
“真的不用了。”冯瑞嘉客套的笑,然后人已经往门口走。
“唉,今天枫枫生日,你陪她吃个饭么!”妈子又作挽留,然而却没有拦人的意图,我这个妈子啊,在门面做了几年,说的都是门面话。
共不共餐我倒无所谓,然而冯瑞嘉一副去意已然的样子,就摆下碗筷然后绕到她旁边,“那行,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冯瑞嘉突然静静的看着我好些时候,然后猫腰把她那双靴子提在一旁,开始穿,唔……她脚上果然穿着我的那双拖鞋,我承认我已经开始嫌弃它了。只见冯瑞嘉又带着笑对我说,“也没带礼物,反正就祝你早日恢复美貌,漂漂亮亮的。”
“自然。”
她笑笑,然后视线对上我妈,“那阿姨我先走了,拜拜。”
“拜——”直到她带上了门,才回头轻轻瞪了一眼洋洋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然后挥了挥手,“妈,这家伙今天我不招呼!”
也是觉得冯瑞嘉变了,内敛的同时又显大方。然而总有种预感,事情还没完,但无论如何,先吃饭吧,就那点意大利面,还真没塞够牙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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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老家不是说走就走,妈子公司要请假啊什么的,还得弄清楚到底需要些什么手续,将家里打理清楚才回去。
接着又和人在老家的大姐通了电话。最主要的,和老姐的未来家公家婆见面,怎么也得等脸恢复个九层。
星期天晚回宿舍,瓶子震惊了,说我脸成中国山水画,够写意。略微解释了下萧朗那天在车里头的说辞,然后强调了下仍旧单身,谁知第二天天亮萧朗居然就骑着单车在宿舍门口等我了。瓶子一见萧朗萌得不得了,说是笑起来阳光灿烂却一脸极品腹黑攻相,一边说比之前那个好,再顺便把陈均踩个一文不值。
屁!他看起来那里阳光灿烂了?然后还是上了车,跟他一起去吃早餐。
之后每天都能接到他给我打的电话,为了省钱,也只好给了他宿舍电话,然后,瓶子逢人就说,牧小枫谈恋爱了。
和瓶子那样的人相处,就要学会永远不要和她辩解,否则事情会没完没了。不过我始终还没认清萧朗这两个字在我心中究竟是什么定义,不过,男朋友这种名义上的称谓,我倒也觉得无所谓,便懒得管。
修养了段时间,每天往瘀伤处涂抹些萧朗拿给我的某种写满英文的膏药,每天对镜子照照,还算满意恢复状态。而妈子已经着手准备回老家的事了。
杨叔叔公司里还是很忙,加上家里总归要有个大人坐镇,因此妈子就听从了我之前的建议,让我陪她回去。妈子某种定义上还是个传统的人,回老家这种事的代步工具就非得是火车,买票的任务自然也交给了我。
买火车票的前一天萧朗照常打了电话给我,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告诉他回老家的行程,让他这些日子不必来等我,他没有异议,还自告奋勇说帮我搞定火车票。
年轻人嘛,多劳多得,我自然没有推却。只是当我们母女揪着火车票找铺位的时候,没多久萧朗也提着个简单的包包上了火车。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帮我妈子把行李搬上行李架,又体贴了帮了周遭的一些女同志,才眯着眼冲我笑笑,说了句,“这么巧?”
巧个屁!我心里吼。然而妈子对萧朗的印象很好,说难听点还不一样是以貌取人,便见她指着我问:“认识的?”
我有些无语的点了点头,然后瞪了他一眼,“你都不用上课?”
“有点事回家一趟。”语气倒也诚恳,但眼里闪烁着在场只有我才知道的光芒。妈子人到中年,笑眯眯的搭话,“你也是W市的人啊?”
“是的,阿姨。阿姨您是小枫的妈妈吧,看起来真年轻,保养得好,我原本以为您是她姐姐。”
“呵呵呵,哪里话。”
我瞅着妈子笑得嘴乐开花,满脸黑线,妈子啊!这种说辞我倒着背都能背出来,您争气点不行么?
“你也在M市读书?”
“C大。”
“那不就在小枫学校的隔壁?”
“是啊,最近才碰上的,我和她以前在M市是高中同学。”
“真的啊?怎么没听小枫提过?”
萧朗对这个问题一笑而过,然后又说,“倒真没想到这么巧,连回家都在火车上碰到了。”
“是啊是啊,还没过年呢。”
“今年的冬天冷得早,老家那比这边冷多了,阿姨您带够衣服了没有?”
“哎呀,还真没想起来!”然后一直把我晾在一边的老妈,突然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你怎么没提醒我!”
“我……”我心里蓄满了泪光,妈,您也变了,您老人家从来没有为别人责怪过我!不过之前有想过,但真出门前不晓得咋的就给忘了。
“没事,我看她大概也没想起来,要不下了车我带您去逛逛,添两件冬衣。”
“行!”妈子乐呵呵,“小伙子真贴心啊。”
“哪的事……”
“……”
然后我绝望的发现,我又被忽略了。
一路上两个人是相谈甚欢啊,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妈子居然就对着一个陌生的男生,说起她以前的爱情故事,有些甚至是连我都没听过的,囧……
傍晚上的火车,摇摇晃晃的也就晚上了,吃了点东西再坐了会妈子说累了就躺下了,完了还让萧朗多和我聊聊,叙叙旧。呃,基本上我每晚都和他在聊,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他有这么多话说,想想蛮奇怪的,但决定不管,顺其自然。
萧朗给我们的票是两张下铺,他坐我旁边,方便和妈子进行面对面的深度交谈。妈子躺下休息后过了会他就挪了挪往我身边靠,然后问我要不要喝点热开水,他去打。
我这才有机会问他,“你跟着回去干什么?”
他耸耸肩,极其小声的回答,样子却是无所谓的,“怕想你了呗。
其实我多少习惯他偶尔来这么一句,然而这会却是赶紧看看我妈,确定她已经是半睡眠状态,才瞪他,“你上去,我也休息了。”
他还没答我,大概是到了睡眠时间,整个包厢的灯突然就灭了,只留下过道里昏黄的灯,萧朗的眼眸突然就在眼前暗了下来,却是笑笑露出他的白牙,说,“牧小枫,我们来干坏事吧。”
我白了他一眼,握紧了拳,多少是咬牙切齿状,“我说你给我上去!”
“那好吧,”虽然看不清,但还是能察觉到他故意给我装委屈,然后故作正经的开口,“那亲爱的,你给我看好我的鞋。还有,半夜有需要了,就压上来吧,不用客气。”
我直接往他手臂上狠力一拍,然后小踹了他一脚,就揪住被子躺下了。他站起来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猫下身子帮我把被子整了整,突然又摸了摸我的头,“那晚安。”便是他每天挂电话之前说的话。
我莫名其妙的起了鸡皮,便是在黑暗中瞪他,语调也有些躁,“睡你的去!”
他笑。
一路隐约好像睡着了,然而火车中途的停站,偶有人的交谈,包厢小孩的哭声,却又是有意识的。半睡半醒间睁开眼,感觉过道上的凳子上坐着个人,大概人在火车,倒没觉得怕,那昏黄的灯光隐约让我辨别出萧朗的脸,静静的坐着,似乎看着我,柔柔的目光。
我心突然扑通一声,觉得有些怪异,他撞鬼吓我吧,便转了个身,再次闭上了眼,不让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