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突然一黑,手机凑巧这个时候没了电。
我慢慢站起来,转身朝前走。感觉一路上的人好像都在看着我一样,实在难以打起精神。
难受的似乎只有自己能体会。
我有时候会想我为什么总是这样难受,好像真是忒苦情忒悲情了。苏予谙是谁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身份就算再高个几层次又怎么样。
我应该感天动地的去爱他,非他不嫁,爱的脑子里完全不考虑其他。这才是恋爱的状态,脑袋晕乎的状态。
可我为什么单单得纠结这个?
手机没了电,我想找个人宣泄都彻底失去了机会。
一上午不知道是怎么熬的,办公室的俩女的一直打趣我:“柳沐白,你以后可得时时注意了,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别再被什么地方的记者偷拍了!”
她们就笑,办公室里最需要的就是开涮的新闻话题,我把头差点埋到桌子底下去。
有个新来实习的小姑娘特别大胆,直接跑到我桌子前,还伸头向我脸前凑:“诶,柳前辈,教教我们,怎么能吊来这么大一只金龟婿?!”
我微微一抬头就陡然看见她近在咫尺放大的脸,以及眼里闪烁的富含兴味的光芒。
我紧抿住嘴,把头低下去。
艾咪咪停了停,道:“好了,你们都不要缠着人家小柳,还要工作呢……”
实习小姑娘和其他围观看热闹的都露出不以为然,小姑娘有些似笑非笑地继续问:“柳前辈不要藏私啊……让我们也有点机会,去鱼跃龙门一次。”
分外刺耳,分外刺耳,我努力不去听,伸手想捂耳朵,心头拂过一丝的厌意。这些人,人人都对围观别人的事乐此不疲,甚至不管被围观的人愿不愿意。
这是何等讨厌的感觉。
艾咪咪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对这些八卦她也都是习惯了的吧。
小姑娘还不放过我,天知道我多希望她无视我闭嘴走开。“不如柳前辈下次给介绍个什么有钱的高管认识吧?”
她再次接了让人吐血的一句,我抬起头,语气有点生硬:“对不起、我没什么好介绍的。”
感觉说完这句话明显就安静很多了,面前小姑娘神色变的微妙,我不想去看四周都是些什么表情。
小姑娘几不可见地瞥了一下嘴,从我桌前离开了。
很多时候,爱,只是自以为的感觉。你以为你是爱的感天动地,可谁相信你是真爱。
我想苦笑。平时中午我都是不回去的,可今天,我特别想见见能让我感觉熟悉的面孔。
拿着东西出神时,艾咪咪从我手中接过抹布,轻轻道:“你别干了,我来擦桌子吧。”
我勉强笑了下,一言不发走出办公室,实在已失去说话的力量。
到门边我撞到一个人才反应过来,愣了愣嘴里喃喃说“对不起”。
没有听到回音,我抬起头,才发现是何小双在看着我。
我一怔。
何小双看了看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我又怔了许久,看了看她背影,也移动脚步出了公司。
我的手放在口袋里慢慢步行,离开公司之前我的打算是回宁优优住处的,可是走着走着,还没到坐车的站台上,我的脚步就迟疑了,最终,闷头超了过去。
如此四下里荒芜,我一时又想我手机关机了,苏予谙若是想找我,都找不到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就又懵了,我这样想他,又这样害怕自己,何苦?现在这样,难道这不是在自找罪受吗?
我大概是第一个漫无目的走路,却仍走的如此犹豫的。
在某家没注意名字的店门前来回了好多次,中途我居然还把手机拿出来智障地想看看时间。后来才转身在对过的墙上看到时针,已经过了我上班时间的点,并且是早就过了。
我想到那些人的嗡嗡八卦声就脑袋作痛,最后做了决定,只能下午不去上班了。
我打电话请假,再次想起手机不通。
于是这才患得患失拦下了一辆车,回到宁优优的住所,我唯一庆幸的是钱包还没忘记带。
打开门,预想中的声音没有来,照旧是空****的。
我迟疑了一分钟,才低头换鞋子进去。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方拿出了充电器,把手机插上,开机。
然后,我已经难以估算出过了多少时间。隐约是,外面的落霞都出来了。
宁优优的电话响起和她进门的时间几乎一致,她身影出现在门口,握着手机讶异看着我。
我转头看到了她,瞬间眼底湿润,开口才发觉了嗓子略哑:“优优。”
宁优优惊异的说:“沐白!你在家啊?!”
我刚嗯了声,她便迅速转身冲门外边喊:“苏师兄!你快进来!沐白在!”
门外蓝影一动,我再度愣住了。
苏予谙修长的身子跨步进来,声音沉哑:“沐白!”……
我喉头被堵住,看着他还未开口,苏予谙连跨几步过来,我被狠狠抱了。
他的气息这个时候让我想流泪,幸好是我的脸完全被捂住,连呼吸的间隙都难上加难。我用手去攀他,心口一阵阵揪着。
宁优优就在门边没进来,她说道:“呃……那个,你们先聊,我下去、买点东西……”
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苏予谙才渐渐放开了我。
手臂仍然搂住我的腰,他低头深深道:“手机怎么关机了,到处找不到你。去哪了?”
我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充电,我受不了他仿佛灼烫的视线,却好像有股力量把我吸住,让我只能看着他的脸。
“手机……没电了。”我伏在了他肩上。
他握着我肩膀声音暗咬牙,他手劲控制不了的有点大:“别让我找不到你。”
我咬咬牙,抑制住眼底的水,绕指柔能克百炼钢,不要让我这么崩溃。
苏予谙略略放松我,声音尽力舒缓地道,可惜就是尽力舒缓,也还掩不住沉重和焦灼,他轻喘的道:“……看见报纸了?”
听他这句话我耐了半晌,五味瓶倾倒,奈何却只能扯着嘴角说出一句场面话,似乎掩饰,低头极轻嗯“想不到,师兄……是这么厉害的人……”
他身体一僵,再次将我拥紧。
我想,苏予谙是不是也词穷,无法表达他的情感。
如果不是手机响了,我可能还在浑噩当中,并且是铃声持续很长时间,还是苏予谙提醒的我。
我拾起手机,瞄到上面的号码,不知怎么的瞬间心一沉。
有时候人真的会产生某种福至心灵的感应,这种心虚感,让我想起有段时间,我看到来电显示就心虚,
居然是此刻想也想不到的,老妈。
身旁是苏予谙,他眼眸清澈的看着我。我尽量自如地去接电话,放在耳边特别颤的喂一声。
我听到的声音觉得特别阴冷:“你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
我心就更凉了,怎么说也是一起生活二十年的母女,她的情绪还是能听出来的。
慢慢说道:“手机声音小,我没听见。”
老妈的声音含着老大的怒气,如果不是隔着电话,她恐怕都是能掐死我。
“没听见?有人说你谈了恋爱,是不是真的?!”
我体会到了这么多天压抑着的一种情绪,怒气,母女天性,可能是出于母女中特有的一种羁绊,只要母亲开口,她总有办法激起我最真实的情绪。
在她面前,我没办法像在别人面前一样隐藏。
于是,我发火了。“谁说的?!”
我心中有刺,恰恰好踩在了这根刺上。
她咬牙切齿地恨恨道:“你还管谁说的?你说、你是不是又干了这种没脑子的事?!”
仿佛都能看到她咬碎一口牙的样子,谁发怒的时候都是颠覆往日形象,我家的母亲尤其是。
在家里我看管了她这种样子,所以此刻轻易地就能想象出来。
我一忍再忍,道:“你又听了谁的闲言碎语,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
印象中母亲素来是不听劝告的,她认定了就是认定了,这次也不例外。她几乎都在冷笑了,“你看看你能不能让人放心,还以为你真开始下功夫念书了,没想到又开始五迷三道的,你是不想走正路了是吧?”
何为,气不打一处来,我和她的心情完全一样。
我咬了咬唇半天没说出话来。手机被死死捂在耳朵上,好像掩饰什么一样。
苏予谙还在我旁边,我不知道电话里略微尖利的声音传出来是什么样,还能不能被听见。
我道:“我怎么了?”
她不阴不阳蹦了一句:“你找的什么有钱人男朋友,告诉我?”
我咯噔,可称为心惊肉跳,下意识要反驳,可是却出了一身虚汗,“你到底听什么人说的?”
老妈顿了顿,只道:“柳沐白,我只问一句,你还怕不怕丢人?你还能不能用点好的心思?”
我胸口起伏,脸色不知变成什么样了,苏予谙似乎隐忍地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脚底麻了一下,担心他的声音传进被听到。我几乎脑后发凉地转脸看了看他。
抱着电话我压低声音:“你无缘无故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我哪儿没用好的心思了?”
想不到老妈她居然开始沉默了,把我晾了有一分钟,就让我听着她的呼吸去感受不安。然后来一句:“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啪,挂了。
冷暴力,又是我遭遇过的冷暴力。
她以为这样能给我更重的惩罚,事实上在家里和她一起住的时候,我的确也饱受摧残。
可是我现在很想摔手机。
我觉得摔了也不可惜,如果能让我发泄一下,让这个古董淘汰去吧。
苏予谙面沉如水,盯着我久久不做声。
我脑袋被一波一波怒火冲击着,刚改善的关系又崩了,每次都是这样,吵翻特别容易。都能用极其尖酸的语言冲着对方,温情全部都消失了。
苏予谙缓慢地握住我僵硬的双肩:“刚才、是谁?”
我受惊一样看着他,其实不是看着他,我还想着刚才老妈说的话。
老妈说话实在很难听,在她盛怒的时候,我敢说我出门在外遇见所有人都没有她的功底。可是也只有她这么骂我能忍受,毕竟是亲妈。
她居然说出什么“有钱男朋友”,这样的离谱,可是偏偏是振振有词,她刚才就是在‘质问’我!
苏予谙盯着我,我不能不回答他,可一看到他盯着我那眼神,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你母亲?”高人就是高人,你以为你不说人家就不知道,还不照样一语中的。
我把手机放下,扭头去饮水机上倒水。一回头苏予谙静悄悄站在我面前,大白天没把我吓死。
好吧现在也不是白天了,我瞄一眼窗外,已经擦黑。
苏予谙用那双独有韵味的眼睛盯了我很久,冒出一句:“伯母说了什么?”
我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伯母,多么斯文的叫法。这个词我回味了半天才跟我们那儿的阿姨称呼等同。
我沉默了会儿,苏予谙一抬手,又把我手臂给抓住了。
出于一种莫名的心里,我火速回答:“就是骂了我一顿。”
他眼里动了动,声音放轻了些:“为什么骂你?”
“没什么,在家她也经常这样,很正常。”我耷拉下眼皮,脚尖移动想从他面前挪开。
苏予谙皱了一下眉,早说他这样的男人极少皱眉,好涵养好气度,皱了眉就表明真的很不好。奇怪我一直不觉得我跟苏予谙这是个谈恋爱,或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谈恋爱,在他面前我似乎总是不能放开自己,做不了最真实的自我,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却又好像刻在我心上,我在意且对此熟悉的很。
手腕被大力拉住,切切实实的抓紧,我脚步卡住犹如被定身一样,因为确实第一次感受到苏予谙这样的蛮力,而震惊。
他在我耳后发出暗吼:“小白!”
“你站住。”他说。
说实话我真不相信苏予谙耳力能那么好,我电话捂那么死紧他还能一字不漏听见,他现在爆发让我很迷茫。
我只要不正面对上他眼睛就还能撑得住,我侧了侧身,很欠的问道:“我又让你怒了?”
其实我本来想说是不是又让他受不了了,临时换了个问法,问出来才发现效果不一样。
他薄唇微启,扣着我的力气越发的紧,我察觉不对想逃,他冷冷然问出了一句:“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心凉了一半,不,加上刚才那个电话,我想该是全凉了。
苏予谙等了我半天等我开口,他的目光更是一直笼罩着我,直到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我才看见他紧抿的唇又一勾,似乎无奈至极:“沐白,我说句实话,你一直在躲,我也一直在努力顺着你。我想你可能还不懂,还需要时间,我这么长日子也警告自己不要给你压力。但最近,发生了这些事,你越来越不肯说话,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或是,一直也没有头……”
很多事情不是你躲就能不去面对的,可是我总是做不到,得过且过,我第一个老板和爹妈最终受够了我,也是因为我改不掉这点。
现在被苏予谙当面指出来,我觉得比以前加起来的伤口都要猛烈。
被他说的,我眼圈抑制不住一红。
苏予谙道:“你连看我也不敢看么,从认识到现在,我对你所做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到。你,你让我如何?”
我发现鼻子酸的,让我嘴巴再弯曲一些说话,都不行。可幸还能抬头,重新看进他眼里。
所以我不敢,苏予谙的眼里没有责备什么的,预想可能有愤怒也没有,就是那种仿佛苍凉,无奈的情绪浮在他脸上,比任何怒火都厉害,更觉万箭穿心。
苏予谙低叹:“你是不相信我爱你,还是怎么的……”
我实在忍不住涌上的酸涩,眉心皱的紧紧的,那种感觉就是想对苏予谙说话,但苦于无法说出重点,最后就演变成没法说。
我干了一件最不愿意的事,流眼泪。
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导致我说不出话一个劲掉眼泪,心里是一个劲鄙视唾弃自己。我想跟苏予谙好好解释,我也不想这样,可思想跟身体行动有时候缺心眼的不能同步。
这大概是我第一回掉眼泪,被自己逼的。谁也不怨。
苏予谙的面部表情也僵化了一下,手迅速就罩上了我半边脸:“哭什么。”
至少他不再追问了,而是忙不迭擦我的脸。
这时候连张面巾纸都拿不出来了,只会用手一下一下划拉,我就觉得我的脸和他的手掌摩擦,火烫火烫。
其实内心同样在问,把话说清楚有这么难么,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我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会有那么大差别。比如我想这么做,可是却做不出。
听见门钥匙响起的声音。宁优优拎着方便袋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就愣住了,大概她没想到她好心好意留给我们私人空间,我却被一个电话浪费了。还成了这般形容。
我哭不下去就盯着苏予谙瞧,我觉得我说不出话来,至少也能用眼神传达点什么。
比如,我真的挺在乎他。
苏予谙伸手伸了几次,最后才含蓄地搂着我半边腰,把我架到沙发边上。“唉,……别哭了。”他说着把视线移向了一边。
他一说我更难受,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宁优优默默地进门把方便袋放在桌上,香味都从里面飘出来,她买了熟食。她看了看我,迟疑着道:“要不,苏师兄,今天就让沐白先休息吧?”
苏予谙没言语,但他垂眸看了我一会儿,转过头望向宁优优,却微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