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宁优优闭门谢客,表面看我和她都需要时间来平静。
我难过的喉咙眼都卡住了,却仰望着天花板茫然。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了,不要说别人了。苏予谙会不会也终于有一天厌倦,我当不起他这么好的待我。
而当我靠在沙发上,冷静了许久之后,才稍微能渐渐回味出,家里的娘亲骤然得知我和苏予谙之间的一切,我才想起告密的会是谁。
谁会知道一切,谁会这么无耻,谁又会这么无聊。
说真的我始终觉得从来到洛城后,不,应该说很久以前我跟他就没什么交集了,可不过是我以为而已,许多事在别人眼里就得换个样子。
我憋着一股气,手都发抖。跟公司告假三天,不管外面如何天翻地覆。
宁优优和我待在家中,闲着时躺在沙发上发呆,发呆过后偶尔上上网。似乎一切平常。我并不知道她捣腾些什么。
可是其实还是有一件大事,就是宁优优和明辉掰了。
曾经好的跟一个人的亲密感情,猛然间很彻底的掰了个干净。
导火索,是报纸头条,某天突然爆出了明公子和宁优优,说他们正在交往。
还刊登出了宁优优和明辉的一张合照,这件事无疑又成了热门,明公子看来真是越来越风光,他如今的境遇,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当我看到的时候,我也是真有点不淡定了。而当宁优优看到报纸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记得几日前早上,我翻开她买回来的报纸,还很讶异说道:“明公子又上报纸了?”
宁优优眼皮都没耷拉一眼,没做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明辉已经演变成这样了。
直觉告诉我,这姑娘是受刺激了,她的所作所为很有点爆发的迹象。
无论如何我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相依为命,彼此心事重重,却能互相慰藉。
其实我不理解明辉的用意,宁优优的手机并没有关机,曾经有一天,我看见她手机连日响了十几遍不止,她都置之不理。
而我看那上面显示,全是未接电话明辉。宁优优这样的冷处理,显然是收到了效果。
我忍住了压制的燥怒没去找宋哲宇去算账,我如今跟宁优优同病相怜,最重要一点,你不主动去招惹,却被别人屡次三番陷害的情况。
第一枚重磅炸弹是,宁优优向媒体宣称,她与明辉毫无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宁优优的另一面,御姐变成绕指柔,她还出去接受记者采访,她说,如果再不站出来,她觉得对不起她爸爸对她的疼爱。
而关于她和明辉的那些事儿,她则全盘否定了。
否定和明辉的交往,也否定和宁先生不和。
原来宁优优也可以这样。
采访完她的神情还是疲惫的,好像从状态中还没出来,她抬头看了看我,对我说,她发现人有时候就得装孙子,装无辜,不能永远都那么强势。
优优大小姐低调出境,一点无奈一点委屈的形象立刻让报纸掀起一阵狂轰滥炸。
近日让媒体竞相追逐的,不再是明公子一枝独秀,而是优优大小姐和明氏公子的相爱相杀。
说真的我才感受到宁优优的手腕和魄力,出身商业家庭的大小姐果然是不一般的。
我看着她,我想优优大小姐终归还是和我不一样,因为她真的有实力有背景,可以轻而易举扭转乾坤。所需要的,不过是她的狠心和勇气。
最后,明公子找上门来了。
对于宁优优的声明,明辉表现了出人意料的低调,他一直没有跟宁优优正面对上,这也是我不理解这人的另一个原因。
可是今天他大驾光临登门也是事实。
今天,刚好是我请的那三天假最后一天。
宁优优则很干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明辉一身雅气,身材笔挺,很像儒雅贵公子的走进来。外表无懈可击的男人。
“优优,我希望你能听我说。”
宁优优抱着双臂,女人的魄力取决于面对男人时的勇气,她几乎是用一种散漫的态度看着明辉。
看得出就算是明公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很轻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有些事我做错了,但那只是开始,优优,我对你是认真。”
奈何就在一间屋,他说的再小声我也能听到。
吃干抹尽之后,这个时候才来演深情无悔,生活果然不是电视剧,电视上看到这种情节,我一定会笑场,现在看到,却觉得讽刺。
宁优优冷嗤一笑:“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一样。明先生,希望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叫人听见,我一个女孩子,还要脸不要。”
明大公子终于变脸。
我不太待见这个人,无言地拿出包,正好顺势出门,上班去了。估计在家里,人家明公子心里还觉得我碍事,给他个机会,让他知道他的失败不在于别人,完全是他自己的错。
我跟宁优优说不准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她穷途末路,我如履薄冰。她不堪其扰,我也未必能够走运。我俩连被困扰的时间都那么吻合。
在单位中我也不得自由,埋头恨不能把自己当空气。可是有人很活跃,我发现何小双整个下午到处串门子,找人唠嗑。
艾咪咪一如既往讨厌她,可是今次却表现的不明显。
她偷偷跟我说:“何小双要辞职了。”
能有人不谈论我,我就高兴了,当然配合地勾头跟她八卦:“不会吧,什么时候?”
艾咪咪道:“今天就走了!你还不知道。人家要另谋高就呢……她那男朋友,嗯。”
我忽略了后半句,只诧异:“辞职不是要提前三个月?之前没听她说啊。”
艾咪咪挑眉,趁着外面喧闹小声说:“人家哪里还在乎这些,我先前就说她呆不住吧,果然,被男朋友伸出橄榄枝接走了。”
“一人那啥啥,周围的都跟着升天了。”
我没做声。
说着说着何小双串门子串到了我们这间办公室,人一旦决定走,就没什么顾忌,所以小双姑娘一进来,就发出一阵清脆笑音,这次艾咪咪也很给面子,起来寒暄:“小何来啦。”
哎,我进公司几个月,都没见过她用小何这个称呼。
人嘛,真不得假不得。
何小双就坐下来唠嗑了,可她第一句话却是冲着我:“柳沐白,听说你休假,你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语气充满热情和惊奇,虽然热情没听出多少,那个惊奇多少还是装的。
我道:“刚来。”
何小双忽然笑得花枝乱颤,无法形容她那种笑,只能用这个词。她说:“豪门女友,人家都这么说你,你还挺好命的。”
有时候所谓的不爽情绪,就是在一句话之中掀起的。
艾咪咪打趣说:“小双你不也是么,找到个好男友。”
何小双这次笑得很含蓄,似乎表示默认,可是过一会,她又把火引到我身上:“怎么能跟柳沐白比较,她男人都是高水准级别的,我们一到跟前,都是平凡人啊……”
带着调笑语气说出的话,让我有掀桌的冲动。我沉默以对。
艾咪咪笑了:“当然比不了寰宇集团的三公子。”
何小双就着话头,仿佛随意地对我说:“哎,不过柳沐白,你们家世悬殊这么大,也不好哦,以后恐怕不太容易走到一起。这种事太多了。”
艾咪咪听出不对味,也笑骂:“会不会说话,你。”
何小双陪着她笑,笑一会儿就开口:“我也是说事实嘛。”
我抬起头,淡淡看着她,道:“自然、……谁也比不了何小双你幸福。”
何小双摆着手,脸扭过去:“哪里哪里,不敢跟你比。”
我说这女人是不是有病,我忍住忍着才没有当面骂出来。
然后艾咪咪看了我一眼,两个人的话题,终于不再绕着我,但是,则彻底无视我了。
嬉笑了一阵,可恨今天下午气氛这么松弛,等到老板终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何小双才从椅子上站起,笑着说着走到门边。
艾咪咪最后虚情假意赞叹她一把:“看你今天得意的,人家为了找工作都挤破头,你不动声色就换了好工作。”
何小双一手搭着把手,人站在门外笑说:“我算什么,当心人家柳沐白以后被当名人一样追捧,各家媒体都挤到公司来,让你们出门都不行啊。”
要不是她很快关了门,我手里的文件夹就想砸过去了,实在无法忍耐。
各种,装。
艾咪咪送完她回来,我脸色才好一点,艾咪咪嘘口气,看着我,轻叹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她用胳膊肘捣了捣我,低声说:“沐白,知道刚才在外面,那女人还跟我说了什么?”
艾咪咪对何小双的称呼又变回了以前,“那女人”,我没表示意见,直接问:“她又说了什么好话?”
艾咪咪听出我的反话,也小小叹了叹,直至顿了顿,才张口:“她说啊,她看新闻上面报道你,说你曾经辍过学。”
我刚才不知起了什么年头,抓了一支笔在手里,瞬间就被握的死紧。
除了难以置信和震惊外我培养不出别的情绪,我看着艾咪咪,艾咪咪也看着我,房间里出现片刻的静悄悄,我不懂,这些事都和那女人有关吗?!
艾咪咪脸变了一下:“你脸色好吓人……沐白,这女人真挺讨厌的,长了一张破嘴。她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她是走了,一干二净,可是,留我满腹愤怒,被她奚落?
我咬着牙,才熬到下班时节,度日如年,我拖着包,第一个走出办公室离开。总觉得这污浊的空气,多待一刻都能让我窒息。
可是走入大厅我都好像还做梦一样,那些蜂拥而来的,亮如白昼的灯光,好像我刚刚还相信这我只是做一个梦,这会儿就发展到现实了。
我熟悉的各种摄像,照相机,穿着大外套的记者,扛着他们的宝贝就冲过来,我现在的反应怎么及得上他们,瞬间被围个水泄不通,我左右环顾,却发现我站在这个圈子的中间。
“柳沐白小姐!请接受我们的采访……”
“柳小姐……”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倒吸一口凉气,面前多了起码三只话筒。那些个人一脸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我只要稍微吐出什么字,他们马上就能奋笔疾书。
好奇怪。
前世我还在采访人,原来被人采访,是这种感受。这种好像孤岛,四处霜剑的感觉。
我不说话,可是闪光灯还在闪,记者自然能根据我的沉默,再写出一大篇报道,这些流程我熟悉的印进了骨子里。记者种类不同,但本能都在。
那些人的表情开始变得莫测,我突然很想逃。在人群包围中,我浑身僵硬的犹如木头。
我不该这样的,我至少应该想出什么办法应对。
我头皮发麻,心里的反应再次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远远的,我看到大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我眼前发花,如坠深潭。那个人的速度很快,几乎立刻就冲入大厅,一路向着我,大步如风般走过来!
“苏先生!”
“苏公子请问你是来接女友下班的吗?传闻你打算回到公司工作,请问是的吗?”
那些记者起码分出了一半精力,主动走过去,话筒移到了苏予谙身上。苏予谙似乎想靠近我,他的目光跟着我,但是在距离我还有一步是时候,却没有再向前。
离的这样近,他眼神偏偏有些模糊的雾气。
他转了个身,“大家有问题都问我。”
记者都像是得了特赦令,扛着摄像机这下彻底抛弃了装哑巴的我,转而把苏予谙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苏予谙停顿了一会,有些轻轻道:“大家一个个问。”
他本是斯文的人,面对大群蜂拥来的人,他表现的也是淡淡礼貌。苏予谙站在人中场,谁也抹不去他的存在感。
记者刚才的连珠炮消失了,换上一个打头的,话筒递过去询问:“请问苏公子是来接女友下班的吗?”
苏予谙的背影动了动,似乎想转过来,但是硬生生顿住了,他淡然回答:“是的。”
就算苏予谙被包围,我的身边,也还是围着三五个人不肯离去,其中一人的话筒一直没离开我嘴边,不怕死地问:“请问看到苏先生来接你,你心里有什么感觉?”
感觉,我僵硬的四肢好像有了些活力,漠然看她一眼。看到不知突然哪来那么多记者,围得人越来越多,苏予谙的身影被遮的差不多,攻势却丝毫不减的愈演愈烈。
他们只要新闻,因此我周围的这些记者都开始兴奋。
有股怒气忽然从我心头升起。
我排开那些记者,把他们的手臂统统推掉,扭头往公司里面走。所有人都没走,当我一进去,好像有种奇异的默契骤然沉默下来。
何小双,理所当然又坐在一堆人中间闲话唠叨。
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盯着她,目不斜视朝她过去。
何小双哧地笑出声,惯性似的开口:“看吧,大名人果然有记者来堵了,真是没猜错。”
我听不到她说什么,周围的什么人看我什么都不管了。到她跟前,眼中只有她那张脸。
我抬起手,狠狠抡了她一巴掌。
我觉得浑身的气都出了,手底下落到了实处,感觉真是不同。
第一次打人,何小双的脸上迅速的红肿起来,呵,没想到劲道够了,真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以为以前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呢。
我发现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没有该死的顾忌该死的畏缩,我冲着她道:“有句话你说的不错,这个世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你男朋友、你们,一个无耻一个不要脸,都是一路货色。这话不假。”
何小双,温柔妹妹霍地站起来,凶相毕露,尖叫道:“你疯了?!!”
我冲她咬牙,笑出来说:“你喊什么,你恨不能把记者全都引来是不是?”
是疯了,这份工作我也没办法再干了。
她吃惊地看着我。
周围落针可闻,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忍着不断颤抖的双手说道:“你管好你的嘴,也请你转告你的男友,叫他也闭嘴!各家自扫门前雪,我怎么样实在不需要你们两个来多心、拜托你们二位,积点口德!”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血液冲脑门,颤的几乎冷静不下来。我气红了眼,眼前却一片模糊。
艾咪咪站起来好像要说什么。
我转过身,再快速地离开这里。都到了门口身后才传来何小双尖叫:“有没搞错?!又不是我们把记者叫来……”
出了门我大口呼吸了好几下,心里对她和宋哲宇这一对的厌恶达到顶点。
是不是她叫的,只有鬼知道。
天上下雨地上滑,本来是各自跌倒各自爬,那个女人,受够了那个女人的冷嘲热讽了。
人人都庸俗,不过是碌碌凡尘的男男女女,但原来真有那种把庸俗到底当高贵样的可怜女人。没的让我厌恶了这么久。
世上无完美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有很多人,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毛病,她们也常常自省,可是却改正不了。不知道是自己本身不够,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永远生活在自己生活圈子的人,没办法去融入另一个相差过大的圈子,因为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我突然好想念家。
虽然我那位娘亲才狠骂过我,用尽重重刻薄语言攻击我,可是我此刻孤立无援,想的,还是想回家。
这世上有很多的生活圈子,有很多种生活方式,每个圈子里都会有很多人。然而当你在其中一个圈子长大,生命中就会有再也抹不去的烙印。
也许我最错的,就是贸然踏进别人的生活圈,结果只能被排斥。
除了年少轻狂那会儿,我从来都没有这么雷厉风行过。我买了火车票,在没人发现的时候,打包了行礼,坐火车逃了。
人有时候做事,并不都需要细想,因为冷静下来会让你怯懦,会让你瞻前顾后,只有凭借那一时冲动,才有足够的勇气。
看,我多了解我自己。
还没到年关,所以我可以轻易地买到随便什么时候的火车票,火车行程是那样的慢,所以我到一半就后悔了。我发现人都有个贱脾性,当你决意离开的时候,脑子里满满的都会是那个人的好,同时还有你自己的不是,越想就等于越是折磨,
我挤在一堆杂乱行礼中间,听几个民工在那里高谈阔论,烟味充满着整个车厢,为了怕被注意我一直拼命埋着头。我的喉咙里始终隐隐在疼,堵住那里的东西几个小时也没有消散。
我的手机在我持续不断**下终于没电了,中途换的长途大巴,走到一半居然轮胎爆胎熄火,当司机查探半天,说可能我们今晚需要露宿在旅店的时候,我简直有种恨不得把眼泪从身体里掏出来往盆子里扔的难受感。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在外面过夜,但大巴在半夜中颠簸前行,我还是感到一阵阵的胃里抽痛。想这就是难过到极致了。
我想我还是太年轻,以为什么都很轻易,我想我还是太自傲,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适应,什么都能接受。可实际上我不止不能够适应,甚至连普通人接受事物的水准都没有。
我曾经还那么藐视家中束缚我的规矩,我活该狼狈不堪。
难不成其实还是爹妈最了解我,他们逼着我嫁百万男,不过也是考虑了我本人的接受程度。真给我找一个好到天上的金龟婿,我还不知变成什么德行。
做白日梦是要有代价的。
我历尽千辛万苦,中间转了二次车,才终于看到我的家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在路上度过了二天。
两天来我没睡觉,已经头昏脑胀随时可能晕倒,我拖着行李箱。迈过好几个楼梯,站在熟悉的门前,我伸手敲门。
差点连敲门力气都没有,所幸门很快就开了,站在里面的,是我老妈。
我本来想着,我一进屋,一定要先哭,把这段时间的憋屈先扫除干净,我想终归血浓于水,老妈看我可怜,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再问。
至少,我本来还想着,起码先让我吃上一碗馄饨面,喝一口热乎乎的热汤。
我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是当里面传出我熟悉无比的声音喊我:“沐白?”
我瞬间感到我仅剩不多的气力都涌到我脑门上了,老妈身后,苏予谙焦虑的脸色和带着一身隐约的沧桑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和他对视良久,苏予谙微微笑着,眼中流露好像失而复得的某些忧愁。
老妈红着一双眼看我,终于沙哑地开口:“人家苏先生得知你不见了,连夜坐飞机赶过来,怕你又不在家……”
老妈那种十分沙哑的声音穿入我耳里,深沉的情绪,带起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本来以为到家能好好清醒的大脑,却在进家门的这一刻彻底当机。
就是经历千般大难以后,一切回到原点充斥了哀怨的喜感。
是这样么,……我脑海中迷惑地一片,吃苦受罪我颠簸了两天两夜,结果还没人家坐飞机快。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前一擦黑,昏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我眼帘是最熟悉的场景。我睡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身下翻来覆去,是睡了多年的大床。
我觉得骤然从云端上,安然落地了。
老妈坐在床头,眨巴着眼看着我。温馨的让我都感动了。
“醒啦。”她问我。
其实老妈不骂人,不逼迫我做事的时候,她还是正常的,慈祥的母亲。因为这种情况比较少,所以偶尔出现一次,我就格外感动。
她叹了一声:“饿了吧,这儿有粥。”
我眼睛盯了她很久,鼻端早已闻到床头的香气,转眼果然看见一碗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我爬起来,老妈就帮我垫枕头,把粥递给我。
我饿的两眼发晕,一言不发狼吞虎咽吃完。老妈在床边才叹着气说下去,“小苏那孩子……唉,我才知道了,原是小时候我们家认识的,一开始,我们是真不知道你新男朋友竟是那家的儿子……可太巧了,不是太稀奇了么。”
她垂头默默说着,我喉咙里卡着最后一口粥,这番话我没听明白,但好像感觉出了一点,我千方百计没能打动铁石心肠的老妈,倒是苏予谙先打动了她。
这真是亲闺女不亲,比不上别人么?
老妈那神情好像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总之一个词,复杂。话说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神情,好像也拿不定主意的犹豫着看我。
内心因她这种神情颤了颤,我垂下头,低声道:“妈,苏予谙呢?”
老妈眼神闪烁看了看我,她欲言又止,半天才说:“小苏让我先劝劝你,他先去了别处住……唉留他也留不住。”
听她好像无限惋惜,这种不是装的。我看向她,惊怔:“妈,你……”
老妈避开我的眼神,看着一旁沉默下来。她一连几叹,叹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她的这个态度,对那个马年俊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骤然奇怪了起来。
老妈站起来:“我不坐了,一会儿午饭好了,再来叫你吃。”
我睡了一整夜,从旮旯里掏出我的充电器,刚插上电,手机就猛烈震动了好大一会,十几个未接电话,十几条未读短信。
我难以一个个去翻,有苏予谙的,也有宁优优的。我走时谁也没告诉,直到看到这些消息,我才觉得眼睫湿润。才觉得因为我的懦弱,让别人尝受苦楚,实在不应该。
不知过了几许时候老妈来叫我,我放下手里一切穿上鞋走出门,连印象中我以为一定会对我拉下脸子,严肃严厉的父亲都没什么太大表情,饭桌上看见好几道我过去爱吃的要死的饭菜,吃饭的时候旁边母亲拼命给我塞菜。
故事都说菩提树下能顿悟,真的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
“我想去见见苏予谙。”我抬起头,嗓子略哑,问对面的爸妈,“你们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爸妈面面相觑一会,还是老妈赶紧道,“就附近的国航宾馆,离我们家不远。”
我略点头,闷声快速吃了饭,然后去照镜子,看见自己两颊凹陷,几天没洗的头发油腻的恶心,我问老妈有无热水,自己又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烧好后倒进面盆中,把脸和头发都洗了个干干净净,做完一切,我掏出吹风机吹头发。
老妈在门口看着我,吞吞吐吐又开始了:“我们家是普通家庭,小苏、他家确实是大富之家……我看小苏、他对你的心也实诚……沐沐,你俩以后怎么样,总之,我和你爸总是希望你幸福,一切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
看得出为了表达清意思,她已经努力在思考措辞,二老许久没有这么通情达理,我捧着毛巾对着镜中的脸,看来苏予谙空降我家这种意外,也是一时把他们震住了。
我伸手去抓脖子,却不小心把戒指扯出来了,一时又是一凝。
老妈尴尬的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家门铃响了。
老妈赶紧跑去开门,而我好像福至心灵一般,立刻跨出洗手间的门,看着老妈把大门开了。
我脸一热,赶紧又缩回去。
我听苏予谙轻柔地说道:“伯母,你好。”
老妈一边说着“快进来”,一边她侧过身,好像要往我这儿望。
“沐白……在吗?”
“哦哦,她刚起了,在,在屋里呢……”
原来老妈不是不会温柔说话,只不过她分对象。我觉得在苏予谙面前,她好像也带了点谨慎,就和我的感觉一样,不由自主就带了这种感觉。
我慢慢腾腾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苏予谙,我才愣住,他双手交握,看上去,而他好像更加紧张局促?
老妈正犯愁,看见我就把我推了上去。“你们聊吧。”
苏予谙抬头,我低头。
发现有些人就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每回见他,我心里某一块总是揪着,总是感觉到不真实,我跟他好像永远都不能站到一起。
我在心里画了一道屏障,现在想来,明明我和苏予谙都不愿意,我却始终无法走出来。
“苏予谙。”
我看见他眼里有一圈淡淡的红丝,我想着他这几天的焦急,彷徨。我睡的昏天黑地,而他怕是一点没睡着。
我忍住眼泪:“你怎么来了。”
苏予谙从我出现就盯着我,喉头动了动:“沐白,我、怕你出事……”
我胸口发闷,有点燥,很多话都堵在我喉咙口,难受的要死。下意识按住脖子,我看着他哑声说:“我们去阳台说罢。”
苏予谙慢慢走到我跟前,靠着我肩,那种亲密的感觉好像又回来,我愣愣看着他。他露出笑:“带我去。”
我忍住心里翻涌的百味,慢慢抱着他的手走,听他站在阳台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真的很漂亮。”
我低头沉默,苏予谙,你一点都不生气么,我做了这么多没心没肺的事,甚至无视你的好意,我做了这么多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你怎么就能不生气、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话?
他忽然道:“沐白。”
我震了一下,打眼看他。
看他眉眼绽出笑,盯了我良久才好像犹疑地说:“沐白,我想知道,你想通了吗?”
我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我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不能原谅的事,他居然还在乎我有没有想通。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总是心甘情愿顺着我。哪怕,我不告而别之后。
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我知道我不配,只是我现在还是难受的要命。我终于看着他开口:“苏予谙,有句话,我很想,很想现在就跟你说。”
苏予谙没言语。
我怕自己把勇气漏了,一个劲往下说:“对不起,我好像,一直在给你各种各样的烦恼。”
苏予谙搬过我肩膀,我固执地低着头不抬,顿了顿,他的声音就绵绵地传入我耳朵:“不要这么说,无论你信不信,沐白,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烦恼。”
我鼻子酸涩生硬地说:“苏予谙,你喜欢我这样的?”
苏予谙眸光有些飘移,过了好一会说道:“沐白,我也说一个吧。”
时间好像凝固了,我不知道苏予谙要跟我说什么。那一刻有种惶恐,那些言情电视剧上好像无论女主怎么闹腾,那些个围在身边的男人们都是深情无悔至死不渝。可是生活中要是碰到个女的那么闹腾,十之八九都是要讨人厌的。
我惊恐地等着他的下文,一边做好了为自己无理取闹埋单的准备。
他缓慢凝视我:“一直以来,我最怕的,就是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我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这样太累,我抱着他就哭,声音扯的我老爸老妈从厨房直接奔出来,这段时间我是怎么样的折腾自己,干了这辈子最蠢的事,难过的我嗓子都要冒烟了。
苏予谙任我哭,不停顺着我后颈,另一手竟然也从脖颈里倒腾出一只对戒,“那,你现在还愿意么?”
我克制住喉头的哽噎,说出心底那句话:“只要你不觉得我不配,我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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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平淡生活
宁优优轮番轰炸的电话锲而不舍的追来,我摸了摸眼睛,接起听她连珠炮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去哪了?柳沐白,你人呢?!”
我想我不告而别,却还有这么个朋友关心我,我该是个混蛋。
我用一种非常缓慢地、非常舒缓的低沉语调向她叙述了过程,说的时候,有种自己整个人也都把历程走了一遍的感觉。
我对她简明扼要说了情况,“都挺好的,没事……苏予谙也来了。”
我以为我说出苏予谙能让她放心,她咯噔冒出一句:“你回家了?”
我:“嗯。”
她又难以置信地吼:“那你之前都是在干嘛的?手机也不开,躲起来冬眠?”
冬眠不是,估计是冷静吧……我默然。人都需要一个人冷静,是不。
宁优优说,“你丫终于是知道,以前都是你自己作了吧。”
是啊,作,换了从前我简直条件反射要恶心这个词,我总觉得我是最讲理最通情的人,可惜我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刚刚一番自我内心剖白简直都快成我的罪己状了。
我反过来还知道要关心关心朋友,这个才是正经。宁优优在我心里总一副御姐的形象,自己困难重重的时候都会主动关心别人,其实她的处境又哪里好。
“优优,你这两天怎样?”
宁优优默了一下,“还能怎样,老样子。担心你担心死我了!”
她总是能让我如此的愧疚,在一句话之间,我耷拉下眼皮:“过两天回去看你。”
“过两天?”她叫嚷起来,“难道你还不过完年回来?”
我朦朦胧胧已经忘记了真实年月了,扫一眼日历,恍然一惊这都什么月份了……
宁优优道:“听你语气也没忧伤的要死,那看来是苦尽甘来了。我说,都到了这份上,苏师兄是不是求婚了?”
我没好气笑道:“听你的语气也挺元气十足的。看来也没大事了。”
她顿一顿:“那自然,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好好过年吧。我说,你家地址我还不清楚,告诉我吧?”
我疑惑道:“你要我家地址做什么?”
我跟宁优优是多媒体上发展出来的感情,革命友谊持续至今,始终都带着一抹神奇色彩。
她不耐烦:“朋友做到现在,问你地址不行啊,快告诉我。”
我道:“要不一会发给你。”
她表示同意。
我躲着打完这一通电话,从洗手间里闷出来。可怜我今天已经闷里面三次以上了,除了这地方竟没一处安全基地。
晚饭整了一桌子菜,老妈穿着围裙满手的面粉,看了这一桌子菜我也尴尬,苏予谙更是如此。站在桌边就开始伯母伯母的道谢。
不知是否因为不自然,苏予谙极快速地吃完了饭,就道别到客厅去了。
等我也吃完,老妈就催促我带苏予谙出去走走。
其实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走的,但看二老的神情,又看沙发上苏予谙明显不太自然的模样,想想,还是上前拉他,把他拉出了门。
老妈总认为闷在家里会闷坏了,我拖着苏予谙去楼底绿茵草坪逛。出了门才觉得,我手里握着的,他的臂膀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么说刚刚在屋子里,他真的是、紧张的?
我内心有点接受不能,朝他看了看,他也朝我看了看。半晌,冒出一句:“本来看你一个人跑去洛城那么远的地方,以为伯父伯母不疼你,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噎住的话,让我为难住。本来我瞪着他的目光也收回,老爹老妈在外人面前都是和和美美恩爱好夫妻,
其实当初我离家也不完全算他们逼的,主要还是因为……
我冲苏予谙僵硬笑了笑:“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的。”
苏予谙看着我,脸上慢慢露出笑:“父母都这样,有时候会比较不讲理,忍忍就过去了。也别较真。”
说的真好,不愧是讲师,每一句都像在在教育人。
我抬头,意外地看见一个人直挺挺走过来,就见他那眼睛像是望着我,直勾勾盯着。
可是当我顿住脚,也盯着他的时候,他偏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了。
那一瞬间我产生奇妙的违和感。马年俊,我居然看见了马年俊?!
“那是谁?”苏予谙在耳边问。
我脑中也停滞了片刻,有些心虚地低头:“没谁。”
没想到苏予谙不打算放我过关了,手握着我另一边肩膀往前走,我再抬眼的时候正好见他眯起了眼,嘴角含着一丝笑,问我:“沐白,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到洛城的?”
我肩膀僵硬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说的全是禁忌话题。
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予谙勾唇轻笑:“想知道,不能告诉我?”
我鼓足勇气拍掉了他的手,瞪眼:“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不知道?”
苏予谙半张着嘴,忽然一笑:“好吧。”
我心虚地揣着不能说的“秘密”转身,决定逛完公园就回去,他拉住我的手,又把我扯回去,跟他同一步调。
我跌足:“你不要我在前带路?”
他坦然:“不用,这条路我很熟。”
我狐疑,问道:“我妈说你是‘他家的’的孩子,好像认识你,真的么?”
苏予谙一本正经:“我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我:“……”
所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意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