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警察救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周了。
当时我正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都在发抖,白漫阳走到我身边,将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周围站着许多警察,我的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这些天我不知受到了多少的打骂,人也变得呆愣。那群趁我孤身一人绑架我的人贩子,让我穿着一身破烂上街乞讨。我的脸也因为反抗他们,而被狠狠地划了一刀。
那次经历,彻底踏碎了我内心的防线,天知道我承受了些什么。我开始变得怕黑,变得喜怒无常,仿佛所有的不幸,都成了我脾气多变的理由。
后来母亲每天在家照顾我陪我疗伤,我在家中窝了整整两年,才渐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十二岁那年,面临了一个重要的选择:是继续窝在家里还是去读初中?
母亲心疼我,不愿意让我离开她身边,对这事一直犹豫不决。白漫阳却黑着脸,语气很冲地反驳:“不行,漫初必须去上学!”
起先我是有些排斥的,后来我得知是和秦可可同班,才答应了下来。
秦可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两年间只有她还一直记得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找我聊天。
送我上学的那天,白漫阳第一次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掌很热,烫得我手心直冒汗。
我有些不适应,抬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干吗?”
白漫阳依旧面无表情:“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家人的期望。毕竟……我已经这样了,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我和白漫阳走在路上,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我想,刀疤脸与小矮人这样的组合,也的确有些搞笑。
我下意识放开白漫阳的手,向旁边挪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白漫阳怔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
学校是寄宿制的,一周回一次家。可在学校的生活一点也不美好。由于我的外貌,班里的同学给我起了外号,叫刀疤怪。
也不知是谁突然提起来的,说我有个矮子哥哥,说我家的基因有问题,说我是个灾星。
我立在原地,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炙热,周围传来一阵“啧啧”声,我待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不解,明明都是同学,为什么他们口中的话语,却有那样强烈的恶意?
那时总归是我不懂事,幼小的心灵总是自私地将自己定义为无辜。
我竟然心想,如果不是白漫阳坚决要让我上学,我大概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嘲笑。
那天我被人讥讽,秦可可双臂一张立在我身前,冲那人吼道:“你再说我就去告诉老师!”
我抬头勉强对她苦笑一声:“算了,我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喜欢我。”
秦可可转头看向我,明亮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说什么呢?不管别人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点点头,心底涌出一丝暖流,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想如果没有秦可可,我可能撑不过这初中三年。直到后来考上高中,我依然感激她的鼓励和陪伴。
上了高中之后,身边的同学也换了一批,没人知道我有个矮子哥哥,也没人再笑我丑。
高二那年我在体育课扭伤了脚,老师扶我去了医务室。她因为急事离开时,嘱咐我说:“你哥一会儿会来看你,你记得跟他回家多休息休息。”
我朝她点点头,走出医务室时,门口来了几位同学热心地扶着我走路。
我听到有人说:“你看,那是不是你哥呀?”
我朝那人目光的方向望了一眼,白漫阳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抬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初中时的记忆总是在我的内心根深蒂固,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犯了糊涂。
我对一旁的同学笑着说:“我不认识他。”
一阵微风吹过,我决绝地背过了身。或许是那日的风太凉,我隐约瞥见白漫阳的身体狠狠一颤。但我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