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生的浪漫故事

二、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字体:16+-

沈煜初见宋荷,是十二岁那年的初夏,虢国的王将他送到梁国做人质,除了一匹马、一件衣裳,他孑然一身,再无他物。

他住的冷宫外有一片湖,他便常常趴在汉白玉栏杆上,望着一池碧绿的荷叶发呆。

那时他最希望的就是时间快点过,只要熬过三年,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国都,再不必过这种井底观天的日子。

梁王宫里的任何东西都是规整的、刻板的,刷着一种色彩的高墙,穿着一种服装的宫人,就连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被划好了形状。

对少年的沈煜来说,这是一段没有颜色的人生。

打破他平静生活的是一只风筝,沈煜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拖着两条五彩斑斓的飘带,随风而来,不偏不倚挂在他宫门前的梨树上。

他攀着梯子爬上梨树,于是看到宫墙外的宋荷。

那天她穿一身青色的罗裙,头上的碧玺钗子闪闪发亮,衬得她如明月一般,发出温和皎洁的光。

看到一个少年爬上梨树,宋荷好像很诧异似的,问道:“我是梁国公主宋荷,你是谁?”

望着那张明媚的脸、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沈煜有一瞬间失神,然后讷讷地笑了:“我是虢国的太子,我叫沈煜。”

他光顾着说话,忘了自己半只脚还踩在树枝上,手指刚碰到挂在枝丫间的风筝,人就骨碌碌从树上滚下来。

他与她因此相熟。

这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宋荷成了他生命里唯一的色彩,而公主的身份恰如她本人一样高贵纯洁,美好得像一束虚无缥缈的月光。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第三年上元节,沈煜生了场大病,他四处寻不到太医,一问才知道,原来今日是上元节,太医院依律休假,仅剩几个当值的太医,也嫌弃他没什么油水打赏,几个人来回推诿,最后只懒散地为他开了个药方,谁也不愿意为这个无权无势的质子瞧病。

当夜梁王宫张灯结彩,没人知道还有一个重病的质子被关在冷宫。

沈煜发着烧,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隐约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那只手冰凉如雪,原来是宋荷。

她说:“沈煜,你醒醒,我这就带你去看病。”

请太医是来不及了,况且偌大的冷宫只有他们两个人,宋荷把披风脱下来盖在沈煜身上,然后费力地背起他,踉踉跄跄往冷宫外跑。

那天梁国下了很大的雪,风特别冷,但是沈煜浑身滚烫,他烧得头脑混沌不清,只记得宋荷的肩膀很瘦,很硌人。

她一边跑一边说:“沈煜,你可千万别出事。”

“宋荷,”他趴在她背上,一字一字地呢喃,“你是宋荷吗?”

“我是。”宋荷低声应了,豆大的汗珠砸在雪地里。

沈煜喃喃道:“宋荷,你嫁给我好不好?”

“等我回到虢国,你就嫁给我。虽然虢国不如梁国好,但是我会一心一意待你。”

“我不会让你一辈子活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他问她,“宋荷,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还没等到她的回答,意识便涣散在满天的风雪中。

等他再醒来时,虢国的使者已经来到梁王宫。大病初愈的沈煜坐上回到归乡的马车,因此无缘见到宋荷分别时的眼泪。

回到虢国后,他无数次上书梁帝,以万分的诚意求娶公主宋荷,但修书一封封之后杳无音信,直到梁帝驾崩,他才从使者口中得知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新帝宋颐已经下旨,将长公主宋荷远嫁端朝。

他知道,无论是哪位梁帝,都看不起虢国这狭小的边陲之地。此刻,他的愤懑和野心,随着一纸和亲诏书被放大到极致,于是他起兵谋反,以帝王之姿迎娶这位前朝的公主。

但此时此刻,看到血泊中的宋荷,沈煜恍然感觉昔年的情谊如同一场大梦,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他眼前: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她是不是从未对他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