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是条没有路灯的路,路上有一段白糊糊的东西正迅速地移动。那仿佛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正被一个全身都套在黑衣里的人揪着头发拖着走!
韩妈妈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回到家就不顾疲劳做了一大桌子菜,邀请所有参与营救她和她女儿的人来吃饭。可是最主要的参与者一个都来不了,他们要待在警察局开会。因为案情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让他们感到阴谋重重。
原来当警察们抓错嫌疑人,以为就此全输的时候,嫌疑人忽然打来电话,说取消交易,他们可以去拆弹。得到这个消息时刑警队长还恍惚着是不是在做梦,竟然还打电话问警察局长是否真没跳霹雳舞。警察局长的回应当然是没跳。而在后来拆弹后却发现盒子里装的竟然是泥土!整个案子没有因此显得不荒谬,反而更加荒谬了。这个嫌疑人简直像个疯子,用装着泥土的炸弹耍警察,让警察局长去跳霹雳舞,结果又忽然结束交易,简直是比疯子还疯子。可是堂堂人民警察竟然被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涮得团团转,简直像弱智了!
“有什么意见,大家?”虽然没有去跳霹雳舞,警察局长看到诸位属下时还是感到很丢脸。
“我觉得……这是不是个高智商的疯子?”刑警队长怯生生地说。虽然他预感到这样说肯定会挨批,但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你认为疯子能造出这么精密的炸弹?”警察局长果然嗤之以鼻。
“也许……他不是精神上有毛病,而是人格上有问题……报纸上曾经报道过,有的人拥有高智商,但在性格上却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刑警队长还在坚持自己的言论,警察局长不耐烦地打断他,“其他人呢?”
“他是不是想造成某种社会效应?”孙雄思忖着说,“想向社会昭示警察其实很无能?”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楚飞病恹恹地插了话,今天的惊险经历已经让他有了生病的预感,“如果说是怀着改变社会的抱负,这种行为又太儿戏了,会不会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脸上的病容忽然更重了,“难道……他只是想吸引警方和媒体的注意……以此……”
他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在场的警察脸色却齐刷刷地都变了。转移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唯一的目的就是在此期间犯下罪案!
此时在韩敏家里,满桌的菜肴冒着香气,韩妈妈殷勤地叫大家吃这吃那。这个宴席上的菜很丰盛,参与者却特别少。只有韩妈妈和韩敏,外加张世君和路雪曼四个人。峻熙见韩敏脱险就悄悄地离开了,张世君则乐得替他隐瞒,因此韩妈妈和韩敏都不知道峻熙来过了。
“请你再吃一点儿……”韩妈妈给张世君夹了一只大鸡腿。张世君很有礼貌地谢过,却没有把它放进口里。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感到了深深的恐慌。
说实在的,他在峻熙面前真是没有自信。虽然他自诩魅力不凡,但和峻熙比起来就完全歇菜了。峻熙……简直有种妖异的魅力,虽然他长得既不媚也不妖,可就是这种完全内敛的媚惑才最杀人。完了,如果要和峻熙抢女人,他可是死定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在以奋不顾身的姿态狂吃滥喝的路雪曼。没想到路雪曼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见到好吃的也会表现得这么骁勇。看来既然能做韩敏的朋友,其潜质都是有相似之处的。不过看韩敏胡吃海塞只觉得可爱,看路雪曼这样可就有些下作,甚至有些恶心。是偏见吗?
这个丰盛的宴席终于结束了。路雪曼打了个饱嗝,歪歪倒倒地走出楼道。她明明只是吃多了而已,可是看起来竟像喝醉了一样。
“你一个人回去吗?要不要我送你?”张世君慢慢地靠近她,柔声细语地说。他打算和她套套近乎,探探峻熙的魔爪是不是真的已经伸向韩敏了。
“好。”路雪曼微微垂下眼帘,喷红的脸颊看起来更像醉酒,语气也有些张狂。
“那好,”张世君赶紧打开车门,装作随意地说,“在路上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没想到路雪曼双眉一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想找我问韩敏的事是不是?你想问什么去问她自己啊!”她目光涣散,神情异常,像极了在撒酒疯,说完一甩头,头也不回地赌气走了,脚步还是蹒跚着。
张世君碰了个大钉子,心里有些窝火,但看她这副模样似乎不正常,又不敢抛下她一个人走,便开着车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路雪曼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穿着一身素衣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隐隐地反着光,远看像个飘来飘去的魂。张世君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糟糕感觉,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看。没想到这一看,看到了更糟糕的东西,简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凉到脚。
另一边是条没有路灯的路,路上有一段白糊糊的东西正迅速地移动。那仿佛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正被一个全身都套在黑衣里的人揪着头发拖着走!
张世君打了个寒战,接着发现浑身都已经满是冷汗。再仔细地看那条阴暗的路的时候,发现被拖着的人和拖的人都不见了。他赶紧驱车上了那条小路想看个究竟——一来有人可能被残害,他不能放任不管;二来他现在窝在车里,隔着一层钢铁的外壳总觉得安全些。
道路上一片漆黑,走得越深越是如此。就在张世君感到发毛的时候不远处却有一道亮光直射了过来。他抬头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在道路尽头的空地上,有个男人戴着面具站着,手里拿着一把刀子,而刚才被他拖着走的女人正匍匐在他的脚下,似乎在引颈待戮。这个男人脸上戴的是那种只露了两个眼孔的简单面具,颜色也是单一的白色,却格外让人害怕。不知他在哪里藏了照明设备,竟有一团光亮萦绕在他们身周,使他们简直……像站在舞台上!
那男人像是没有发现张世君的存在,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宝马车上在黑暗中仍旧刺眼的白色,仅就它的体积,在黑暗中也不会看不见的。他伸手拉起脚下的女人,动作缓慢而张扬,仿佛是在表演似的,忽然刷的一刀割掉了她的头,暗红色的血顿时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把草地都染成一片血红。那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刷的一下又割掉了她的手。
张世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接着一股热流把全身上下都激得火烫。他慌忙倒车转头,驶到光明的地方才沙哑着喉咙打电话报警,“不……不得了……有人杀人……公然肢解……”
警察的动作之迅速令张世君骇异。从接通电话开始到楚飞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要知道全市的警察都严阵以待呢。
楚飞一看报警人是张世君,不禁平添了几分恼怒,“是你?”
“是我啊,怎么了?”张世君发现楚飞对他特别看待,陡然怒了起来,用力地挥舞起手臂,“就在那边!血流了一地!”
警察们一窝蜂地冲上空地,却发现空地上除了那摊血之外什么都没有,连先前那奇异的灯光也不见了踪影。
张世君惊魂不定地张望着,楚飞也跟着他四处乱看。要说张世君在信口胡说,可地上那摊血还实实在在地在那里;要说这里的确发生了张世君说的惨案,可这现场又未免太干净了,几乎除了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那里!”忽然响起一个惊叫声。
警察们全都朝空地边缘那顶平房的房顶看去,一瞬间仿佛被人用力揪长了脖子一样。只见房顶上有个鬼魅般的身影,嚣张地叉着腿站着,手里抓着个巨大的布口袋,似乎还有鲜血在渗出。脸上那惨白的面具仿佛在对警察们狞笑着。他似乎是故意亮相给警察看,在警察发现他之后立即转身跳下房顶,片刻之后房后就传出了隐隐的车声。
“快追!”楚飞如梦初醒般大喊了一声,警察们赶紧朝警车跑去。从路口到凶犯停车的地方要绕好大一个圈,就怕赶不及了!
安寝稍晚的市民们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只有在好莱坞大片里才能看到的景象——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在前面奔驰如飞,后面跟着一大串警车。所有的警车都在玩命地按着喇叭,给整条马路蒙上了一层恐慌的气氛。
楚飞坐在其中的一辆警车里,看着前面的小轿车,心里越来越发憷。这辆车似乎被改造过,行驶起来格外轻快,而且车牌也被事先摘掉了,甚至连车身都似乎重新粉刷过,尽量减少反光。看来这次和他们对阵的是个思维缜密的犯罪嫌疑人。联想起之前的伪爆炸事件,不禁让人觉得他不仅凶狠残忍而且诡异难测!
警车的距离和轿车的距离渐渐缩小了。警车已经在孙雄的指挥下慢慢布出包抄的阵形。也许是觉得自己逃不掉了,犯罪嫌疑人的车子上忽然扔下一包东西来,从形状上看……应该是刚才那堆尸块!
警察们猝不及防,所有的警车都异常扭开了些许,追赶的速度也有片刻停滞。就在这时,小轿车忽然加足马力,冲破栏杆,一直冲进了本市的著名景点环城河里。
“快!快捞!”孙雄赶紧从警车上下来,一面大声指挥,一面打电话寻求支援,眼角瞥见楚飞在那袋尸块前蹲了下来,连忙冲过去问,“怎样?”
楚飞朝他抬起头来,虽然脸色惨白,却是一副古怪至极的表情。
“怎么了?”孙雄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楚飞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已经打开的袋子,表情更加古怪。孙雄连忙仔细一看,表情顿时变得和楚飞一样,愤怒却更甚。
袋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具塑料模特,被拆碎了装在袋子里,脖子上和手上也有被割断的痕迹,体腔里装着魔术血浆。
好吗,又被耍了,而且还更厉害。
之后经法医鉴定,草地上的那摊血也是魔术血浆。而犯罪嫌疑人的车子被打捞上来后,车门已经开了,人却不知去向。因为被河水洗了一下,车里什么证据也没有留下。经调查这部车是失车,失踪好久了。这个案子又和伪爆炸案一样,警察什么头绪都摸不着。
而这个案子比伪爆炸案引发的影响还糟。上次伪爆炸案至少是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警察迅速到场控制局势并封锁了消息,案件的内幕媒体并不知道。而这次的玩具假尸案,则引发了一场全城追踪,目击者众多,全面惊动了媒体。本市警方立即陷入了新闻报道的汪洋大海里,差点儿被淹死。警察局长又羞又恼,开会时近乎歇斯底里地宣布,一定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捉拿严惩。
这次全城追踪发生的时候,韩敏还在家睡大觉。第二天张世君就找上门来,把事情告诉了韩敏。理由是事情是发生在你家附近的,你还是知道比较好。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太震撼,韩敏听后只是恍惚着,倒像对他毫不在意。张世君一腔郁愤憋在心里没处发泄,只好催韩敏给路雪曼打电话,“你快看看路雪曼是否安全?说不定她现在正处在危险之中呢!”
好吗,一个是安安稳稳坐在家里还要问一问,一个是就和案件擦肩而过却生死没人挂怀。人世间有时候还真是不公平。
“喂,喂,你好吗?”韩敏迟疑着打通了路雪曼的手机,因为她不知道跟她怎么说。张世君根本没说清楚怎么又和路雪曼扯上关系了?
“我当然好了……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路雪曼却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语气阴阳怪气的。
韩敏吐了吐舌头,知道这路大小姐肯定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惹不得,便乖滑地把手机递给了张世君。张世君正好有气没处撒,夺过手机没头没脑地就吼道:“你还问为什么啊?昨晚就因为你,我魂儿都差点儿被吓飞了……”
韩敏坐在电脑前,手就那样悬在键盘上,眼睛也直直地盯着键盘,乍一看像是在努力打字,屏幕上却一个字都没有。她面前放了一杯水,也是许久没有动过,热气结在杯壁上,已经凝成了水珠。韩敏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坐了很久,眼里空洞洞的,好像脑子里也空洞洞的——她脑子里其实是乱极了,就像有几个小人聚在一起,扯着喉咙胡乱吵吵。
虽然看似是在胡思乱想,但她总是恐慌地感到这两个案子似乎和自己有些联系。在伪爆炸案里拿到炸弹的是她妈妈,而这个玩具假尸案又是在她家附近发生的,看到过程的人还是张世君。这也许只是巧合,可这未必也太巧了吧?!
韩敏抬眼看了看玻璃杯上的水珠,心情陡然幽怨起来。掩隐在热气里的水珠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关系,看起来竟像冰珠,连旁边的水汽都受连累像极了霜。
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有一个人问都没有问……自己可能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那件事啊,我知道啊。”峻熙微笑着给韩敏倒了一杯葡萄酒,殷红的酒液盛在水晶杯子里,被光线切割得无限绚烂。他脸上的微笑若有若无,表情也很平静,看起来简直深不可测。
韩敏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撇着嘴一脸怒气,却也是一脸幽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虽然看起来如此哀怨,但她的眼睛倒也没闲着,正不停地打量着峻熙的家。这家伙品位怪独特的哦,装修的风格有种古希腊的味道,再加上空间比较大,倒恍惚有种宫殿的感觉。他家里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是一尘不染,不知道他是一直如此,还是偶然凑巧了?
“我也偷偷去了一趟。”峻熙微笑着把杯子递给韩敏,“我本来想在你脱险后找你的,只是当时聚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被认出来造成麻烦,只好偷偷走了。”
“我怎么相信你?”韩敏撇着嘴,活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哈哈!”峻熙轻笑了几声,不知是被她逗笑了还是嘲笑她,“给你拆弹的是楚飞,张世君想要混进去还被他抓住了,是不是?”
韩敏脸红了,低下头去欣慰地笑了笑。他果然是去了,而且从时间段来看,还是她冲进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