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赶紧走上前来，发现那是一张样式特别的名片，上面有蓝雅的彩照，衣着暴露，神情挑逗。下面是她的手机号码，旁边是一个烫金的名字：蓝色妖姬。
韩敏失落地把目光移开，“谢谢你……可是我还要再想想。”
“为什么还要想？这是可以立即答复的事情，请现在就答复我！”张世君急了，显得是那么咄咄逼人。
韩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让她有些窒息了。一股逃避的冲动又像海怪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她转身就逃了。张世君似乎在她身后喊着什么，但她没有听见，也不想听见。一股酸涩从心底直涌上眼眶，催出了点点清泪，随风撒落。
韩敏一口气跑回家，紧紧地关上门，把后背抵在门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气。她现在好难过，心上好像有一座大山压着似的，压得心脏似乎要爆裂；那山脚还有无数的牙齿在噬咬她的心头。
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从山底逃出来，可是……如何逃呢？
韩敏垂下眼帘，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认真审视一下自己的问题了。她一直在逃避，但她发现自己越想逃就越逃不掉。
然而，虽然决定审视，可又该从哪里开始呢？她承认自己对爱情有着莫名的挑剔和恐惧，原因很可能就是早年的恋爱失败。如此说来她应该是因为孙奕误了终身，可是当她再次面对他，甚至在他对她示爱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如果不是他让她变成了这样，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楚飞和江菲一身便衣，敲开了朱庭贵家的门。不能他说不让老婆知道就真的为他保密。经过调查，朱庭贵那天的确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他的老婆就有极大的嫌疑。他们先在周边调查了他老婆的一系列资料，然后再走上门去了解情况，其实就是第一次交锋。
朱庭贵的老婆林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很美，拥有埃及艳后般的魅力。让以为男人在外面偷腥老婆就一定是糟糠的楚飞大为惊讶。也许因为有些男人的天性就是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吧。江菲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竟异常愤怒，难道是心有所感？
“你说蓝雅？”她听到楚飞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惊讶，她用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根烟，水晶镀膜的指甲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然后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随便地说，“我知道她是我丈夫的女人。”
她的冷静让楚飞和江菲骇异。楚飞审视着她的眼睛，试探着说：“我知道我们不该煽风点火，但是看到您的态度我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句。知道您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您就一点儿感觉没有吗？”不知不觉中，楚飞用了您这个字，也许是因为林默的风度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室听到这个消息就一定要大吵大闹吗？”林默被逗笑了，“那只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知道我丈夫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要嫁他，就要认清现实。”林默轻启红唇，吐出一个烟圈，美得动人心魄，“再说蓝雅很听话乖巧，完全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天天就知道逼宫。我并不是很讨厌她。”
“哦，”不知不觉中，楚飞的脸红了，他赶紧低下头来，“很好。我们不是不相信您的话，而是例行公事罢了。请问十月十三日（案发那天）夜里，您在做什么？”
“我在和几个姐妹通宵搓麻。”林默又吐出一团云丝般的轻烟，“对于我们这些无聊的女人来说，搓麻将是唯一的娱乐。”轻烟散开来，飘到楚飞的脸上。在这一瞬间，楚飞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出了朱庭贵家的家门，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楚飞的神色还有几分恍惚。他的心不知为什么，就抵在嗓子眼里跳，口舌也微微有些干燥。江菲斜眼发现了他的失态，鄙夷地撇了撇嘴，像要拯救他似的狠狠地说：“真是活见鬼了！哪个犯罪嫌疑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简直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这不失为一个可疑的地方。”
“也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啊，也许这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楚飞的声音软绵绵的，还有些飘忽。
“你对她倒是挺信任的啊。”江菲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起，咬牙冷笑着说，“是不是她的正室风范让你很神往啊？你是希望你的老婆像她那样啊！”
“啊……不……”楚飞这才从遐想中醒过来，赶紧红着脸否认。江菲一咬牙，含着眼泪就跑了，丢下他一个人在原地跺脚。他又是尴尬又是恐慌，恍惚间林默的香水味又飘过他的鼻端，大脑一片空白。他承认自己可能是被**了，成熟而神秘的美丽女人对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处在感情真空的状态。人的心，有时候就是如此软弱。
楚飞脸色阴沉地站在一座平房外，脑子里被苍蝇嗡嗡的声音搅得一团混乱。真是想不到，又发现了一个牺牲者，但这个牺牲者的死亡时间却在梦言之前。这个案子，越来越像一起连环杀人案了。
房屋的主人叫林达，估计是自己取的别名，为了和她的职业相映衬。她是个怀着明星梦、却不入流的演员，只能在附近的影视城里跑跑龙套，租住的小屋也非常低矮破旧，藏在陋巷的最里面。正因为如此，她被发现的时候，距离案发已过了很久。邻居直到屋子里发出令人窒息的臭气、绿头苍蝇大片大片地往屋子里飞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死了。
按照常规，都是由技术科的同志先进去。楚飞为此一直很嫉妒他们，因为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触证据，现在却丝毫不嫉妒他们了，甚至还感到很庆幸。
技术科的同志们皱着眉头把受害人的遗体抬了出来。小李找了个机会跑到一边，对着风口喘了口气，“哎呀妈呀……”
“怎么样啊？”楚飞试探着问。
“搞……搞死人！”小李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楚飞苦笑着看着他，跟着同事们朝依然恶臭的屋子走过去。江菲这次走在最前面。她是警队当中胃口最浅的一个，又是女孩子，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命，倒像在和谁赌气。楚飞担心地看了看她，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女人哪，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
林达的死因和梦言、蓝雅类似，都是被人用锤子敲死的。她的头上挨了十几锤，整个脑袋都被敲变形了。乍一看犯案手段比梦言、蓝雅的都要凶暴，其实透露的是犯罪嫌疑人手段的拙劣。从林达，到梦言，再到蓝雅，犯罪嫌疑人的手法正逐渐纯熟，危险性也大大增加了。
神通广大的媒体很快便知道了案件的大概构成，一场大炒作很快开始。没几天就弄得满城风雨，单身妇女晚上根本不敢出门，就算在家里也是锁窗锁门，没人陪伴也害怕。无数焦急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对准了警察局，尤其是专案组。
韩敏倒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主动打电话去问楚飞。
楚飞现在仍是在思考案情，思维应该还很清晰，跟她说的话却不伦不类。
“案子我们进行了一系列调查，进展缓慢。从目前来看像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但我觉得也不排除孙奕杀了他的妻子，再伪装成连环杀人案的一部分……”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梦言被杀的时候这起连环杀人案还没有被报道呢，孙奕要模仿的话找什么模仿？老实说楚飞自己也感到困惑，为什么自己就盯着孙奕不放呢？
没想到韩敏并没有见怪，竟还把他的妄想加上了合理的解释，“这倒也不是不可能，那孙奕一定认识凶手，并知道他犯罪的事实……还有别的发现吗？”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冷静感到骇异，但她就是这么冷静。
她这一说楚飞反倒感到莫名的尴尬，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低低地说：“对不起。”
“怎么？”韩敏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女人往往可以对爱的人了如指掌。
“我……似乎有意识地把罪过往孙奕的身上加。”楚飞的语气简直像在认罪。
因为早已猜到，所以韩敏并没有手足无措，而是及时绕开了这个会引发暧昧的问题，“没关系。你们调查出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点了吗？”
“没有。”楚飞的语气更加沮丧，不只因为自己的调查受阻，还因为韩敏对他那句剖心剖肺的话没有反应。
应韩敏的要求，楚飞把她带到了蓝雅死亡的屋子进行调查。蓝雅的屋子到现在似乎还弥漫着阴浓的血腥味，那条血线在地上还隐约可见。楚飞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条血线也许是有意识地流出来，指引人们发现蓝雅的尸体的。现在它黑黑地横在那里，简直像连接地狱和人界的河流。
韩敏在屋子中央站着，默默地规划着调查的方案。她显然已经经过了充分的准备，手上戴了手套，走进来的时候还从包里拿了个鞋套套在脚上，这一点竟是楚飞都没想到的。正因为这一点，楚飞有了种深深的挫败感，竟开始泼她冷水，“不过我想你也调查不出什么。技术科的同志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
“不，即使是鉴识人员也不可能在几小时内把整个屋子都翻遍吧？总会有遗漏的地方的。而且我要找的不是证据方面的东西，而是承载着她特别方面的东西。女孩子的心意，只有女孩子懂。”
韩敏走到床头柜、桌子前，像个猎犬一样仔细观察。轻轻地打开这个，轻轻地打开那个，动作就像个轻盈的小精灵。此时她打开的是一个小小的梳妆盒，塑料做的，心形镶着镜子的那种。她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忽然面露喜色，用手指点着它们，像点数一样点了一遍，然后打开床头柜，里面是满满的化妆品。她轻轻地把它们移出来，从里面变魔术般地拿出一个绣满花的小布袋，从里面抽出几张小卡片来。
楚飞赶紧走上前来，发现那是一张张样式特别的名片，上面有蓝雅的彩照，衣着暴露，神情挑逗。下面是她的手机号码，旁边是一个烫金的名字：蓝色妖姬。名片散发着呛人的香气，那香味也是特具挑逗性的那种。
“这是……什么？”楚飞用力地转动起脑筋，生怕再落到韩敏后面。
韩敏微笑着审视着这些名片，没有正面回答，“我们这些码字的在给风尘女子取名的时候，总喜欢用这样的名字。”
楚飞啊的一声惊叫：“你是说她是……妓女？”
“时髦词叫做援助交际。”韩敏轻轻地掂量着名片，“如果能在林达那里也找到援助交际的证据，那凶手选择猎物的标准就可以定了。”
“可是……梦言是家庭主妇啊。她也会干这种事吗？”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援助交际的主力军就是家庭主妇呢。她们想得到更多的钱，又觉得寂寞，所以要干这些事情。网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在倾吐她们的心声呢。”想到这里韩敏的心里忽然有些异样，像被荆棘轻轻地拂过心头，有一阵轻轻的麻痒和痛。孙奕……大概不知道他老婆做这些事吧。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想呢？
楚飞反反复复地看着相片，亡羊补牢般说：“知道她们是这种人就好办了。按我的经验这种人活动都有一定的群体性，也许在同一区域拉客，或是有同一个中间人，这样寻找嫌疑人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即使这样说了，他还是无法消除自己的挫败感，忍不住又问韩敏，“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还只是碰巧？”
“当然不是碰巧啦。”韩敏微微一笑，带有孩子气的自豪，“我刚才看了看这位小姐床头的梳妆盒，发现里面的东西摆得满满的，所有的必需品几乎都在那里。证明这位小姐喜欢把什么东西都放在最容易碰到的地方，或是因为想省事，或是因为这样才安心。以此类推，重要的东西也会放在床头附近。我也没想到会找到这样的东西，只是觉得总会找到什么，没想到还真找到了重要的东西。”
“啊……”楚飞感到莫名的尴尬。堂堂警察竟然连这个都想不到，难道真是女孩子的心事女孩子懂？
后来经过调查，林达果然在偷偷卖**。跑龙套无法满足她的生活需求，便去出卖肉体。得来的钱倒也没花多少在生活上，都拿去送礼求角色去了。在她的屋子里倒没有和蓝雅一样的妖艳名片，大概是她们的风格不同吧。
以此类推，梦言极可能也偷偷卖**。警方在偷偷调查还是直接找孙奕询问上意见不一，因为如果梦言在偷偷做这种事，他杀梦言的动机就非常充分。就算他当天有不在场证明，也只能证明他没有亲手杀妻，雇人杀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而且不仅是梦言的案子，如果他因为对妻子不满而恨上所有的女人的话，去犯下这起连环杀人案也是可能的。如果找他了解情况，极可能会向他暴露警方的调查进度，反而对调查不利；但是不直接找他调查，可能会丧失第一手的证据——毕竟梦言卖**还没有明确的证据。
这些事情楚飞并没有告诉韩敏，韩敏还以为警察很快就向孙奕说明情况了呢，不由自主地猜度孙奕会是什么反应。正在她多方揣测的时候，她和孙奕在街头相遇了。
孙奕看起来比上次相遇时憔悴了不少，见到她只是轻声打了个招呼，不像是要继续上次的混账话题。韩敏便收起了转身而走的冲动，微笑着走上前去，“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