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易流年

36.安琪,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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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时分,施菲尔登门,邵音音将她迎进来,笑问,“来收拾东西?”

施菲尔点点头,甜丝丝的笑着。邵音音打趣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看你离家出走不超过12小时又要回去,再有下次,带个小包意思意思就得了。”

施菲尔吐吐舌头,接着好奇的四处探探,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的王子呢?昨夜没在你这过?”

邵音音惊讶挑眉,施菲尔坏笑,“我没嗅到男人味儿。”

邵音音叹气,“你是属狗的么?”

“嘎嘎~”施菲尔怪模怪样笑,再道,“那么棒的优质男,你怎么不抓紧?”

“哎,你别闹,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邵音音徒劳的解释。

施菲尔如何能信?道,“拜托你,别这么清高矜持,如今遇见好男人可不容易……天,这个男人又帅又有金,对你还这么温柔,你还不赶紧扑上去?我都恨不得能替代你!快,老实交代,怎么认识的?”

要想让一个八卦的女人死了一颗八卦的心,简直比杀了她还难。邵音音头疼,催着施菲尔道,“你不是来收拾东西的么?在我这浪费时间做什么?我可不管你的中饭。”

“是了是了,把正事给忘了,”施菲尔从**蹦起,“我男人还在楼底下等我。”她重新拎出大旅行包,将衣服一一捡拾出,边摺边整理,嘴里还不闲,“我男人跟我说王子开的车是宾利雅致,售价500到600万!真是托你的福,坐这样高级的车。只怕这辈子就这么一次。”

邵音音不由跟着一起惊叹,“知道他开的是好车,没想到这么贵。”

施菲尔转进卫生间继续收拾,碎碎叨叨传出来,“我回头给你普及一下名车知识,你若是再发现这样男人,千万帮我留着!”

“啊?”邵音音讶问,“你开玩笑的吧?你男人此刻正深情款款在炎炎烈日下苦苦相候,你在这里跟我说要移情别恋?”

施菲尔咯咯笑起来,“当然是开玩笑!你以为像王子那样的男人随便就能遇上?遇见一个,已经是你三生有幸!”

邵音音不喜欢施菲尔那番言论,但却找不到反驳点。在拜金大行其道的现在,有情饮水饱似乎是很老土的观念。她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用宣扬出去惹人嘲弄。

施菲尔道别离开后,邵音音瘫倒在**。盯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爬起来打开电视,央视八套在放韩剧,又臭又长又琐碎又八卦正好打发时间。

*

早上八点不到,程易之便驱车来到S城城郊的美和高尔夫球场。

这家球场为纯会员制,亦是鑫易投资而建。总占地面积130公顷,其中90公顷为18洞72杆国际赛事标准的高尔夫球场。请的日本专司高尔夫球场设计的某知名设计师操刀,风格融汇中日文化元素,自然,细腻。球场地域设计跌宕起伏,丘陵、沙坑,还有奇石,力求兼顾比赛难度与景观美化二者于一身。既增加趣味,又赏心悦目。

他先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库,然后搭乘电梯到地面,有电瓶球车等在外,将他拉至会馆。他辞了迎宾小姐的好意径直来到老爷子专用的VIP室。

陆伯伯和陆安琪已经侯在里头。

陆安琪穿一身黑,黑背心、黑短裤外加一顶黑色高尔夫球帽,鞋虽然是白底,却划着几根黑色宽边装饰条,典型的阿迪达斯款。双耳还垂着黑色大圆耳环。皮肤晒成棕色,颜色不比身上的黑色衣服浅多少。

程易之看着她,心里直叹气。陆安琪看见程易之了,却高兴的扬起手来。

他走上前,先向陆伯伯致礼,然后笑对陆安琪道,“安琪,好久不见。”

陆安琪斜飞着眼笑,“哟,二哥哥,你真惦记我么?”

程易之揉了揉眉心,边来到沙发座侧边道,“那当然!我就惦记着你什么时候回国了我好躲出去。”

两人一直这样半真半假斗嘴,长辈早已见惯。

陆鼎豪笑着开口,“易之,听你爸爸说,你自己操作的那个项目快启动了,真是可喜可贺。”程易之忙谦让几句,对陆鼎豪他一向尊重。

再过几分钟,老爷子便到了。

招呼,叙旧,陆安琪送上撒娇般问候,哄得老爷子很开心。

再稍作一阵,四人便起身前往球场。

程易之的球技是四人中最好的。他对玩乐一向很擅长。陆安琪的球技是最烂的,打了5个洞后就宣告放弃,转行当起程易之的拉拉队来。

少了陆安琪的羁绊,三个男人越打越快,11点不到,就将18个洞全部打完。一计杆数,程易之最少,其次是陆鼎豪,老爷子程拙落在了最后。

老爷子面色有点悻悻的,他和陆鼎豪技术本不相伯仲,今天状态不佳,竟然落后三杆。

陆安琪挽着老爷子的手俏笑,“程叔叔,您别在意了,不是还有我垫底么?”

老爷子拍了拍陆安琪的手,对陆鼎豪道,“下次我们再比过,别找孩子们陪,尤其是易之。他球本就打得好,且太锋芒毕露,面对他爹都不知道谦让,坏我心情。”

闻言陆鼎豪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孤寡老头老太何其多,能有子女主动陪伴共享天伦,求都求不来。”

程易之一脸无奈,“那我让您,您愿意么?”

“不愿意,”老爷子摇摇头,“所以以后不跟你打了。老陆,就我俩吧。”陆鼎豪点头而笑。

四人边说笑边登上球车,返回会所。

午餐已经备好,菜肴精致,不必细说。

席间陆鼎豪似是感慨,对老爷子道,“老程啊,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年轻时追求的东西,到了这把年纪,真不该太放在心里。”

老爷子好奇,道,“你怎么有此等感慨?”

“我爸他寂寞了呗。”陆安琪插嘴道,“其实都怪我,太爱乱跑,丢我爸一人在家。”

“是,都是这丫头不好!”陆鼎豪亦笑,转对老爷子道,“你都快有孙子了,我真替你高兴!”

一听对方提起这个还未到临的第三代,老爷子笑眯了眼,恍然道,“难怪你刚才在球场说什么天伦之乐的,原来你也想抱孙了!”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陆安琪,笑得花枝乱颤。

程易之忍不住提醒她道,“你爸想抱孙子,你笑这么欢做什么?你不觉得有压力么?”

陆安琪别有用意的回道,“我笑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压力会更加大!”

“喂,你生孩子,关我什么事?”程易之不悦皱眉。

陆安琪步步紧逼,“没有你的**,哪来我的孩子?”

程易之回敬,“你男朋友那么多,什么人种什么肤色的都不缺,怎么就非揪着我不放?”

陆安琪甜笑着,“我跟他们都是玩玩罢了,我爱的人只有你啊,你怎么每次都要逼我说出来?”

两人一旁低声斗嘴,大人都不曾在意。

陆鼎豪再道,“哦,对了,这次安琪答应我了,她会在国内长居,打算稳定下来。”

老爷子喜道,“这样很好嘛!安琪,你也该好好陪着你爸了。”

陆安琪立时换上乖巧面具,“程叔叔说的是,我已经想好了,先休息一阵,然后做些自己有兴趣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多点时间陪陪我爸。不过我对S城不太熟悉呢,要是二哥哥有空能带我出去玩玩看看就好了!”

老爷子朗笑,道,“这是当然!易之,你今后有空就好好陪安琪玩一玩。”

程易之瞪大眼看着陆安琪,陆安琪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似是在说,好吧,今后我们有时间耗了……

他很头痛。

从球场回到家,程易之先洗了个澡,擦着头发的时候,电话响。拿起来一看,是陆安琪。他懒得接,索性将电话直接关机。

之后给自己泡了杯茶,喝了两口,突然想,今日这场球只怕不是老爷子的意思,是陆鼎豪的,为的是特意安排自己陆安琪见面。

陆安琪打算长留国内,目标无疑就是他程易之。鑫之快当爸爸,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会再度扶摇直上,将来程氏由谁做主,此时已然是关键时刻。自己平时对程氏并无建树,想通过一个项目翻身是在痴人说梦。唯一的机会,就是速速结婚生子,重新扳回劣势。

况且,邝心玫的娘家只是中产小康,对鑫之的事业起不了太大协助。相比而言,陆安琪就占有完全优势。

陆鼎豪和老爷子认识三十多年,即是老爷子的知交好友,又是入幕之宾,深悉程氏运作内幕,若是娶了他的女儿,就相当于得到了他的支持,其中妙处,不比多说。

只可惜陆鼎豪这只老狐狸,千算万算,算错他程易之做不出靠女人来谋利之事。程易之忍不住连连叹气,突然想起魏径庭之前所言:

豪门联姻能有什么爱情可言?即便有一点的动心,也会被算计消耗干净……

他似是理解了,为什么魏径庭会认为,陆安琪和爱情,是两回事……

*

三点多时,程易之下到地库里,将陆虎开出,载着画前往康迪兰度。在工作人员帮忙下,将画重新挂好。

程易之盯着画端视良久,确认不会再引起误会,便拍手而出。

路上约魏径庭在博知楼碰面,他却再度推脱,言道,不画完不离家,转而将程易之邀约到他的四合院。

程易之调转车头,朝魏处驶去。穿街过巷的,半个小时后,停在他家门口。

周边都是高楼林立,唯独魏径庭守着宅院渡清闲时光。

当初政府规划,周边全部拆去建造高楼和花园,魏径庭使了好大的力才保下这座宅子。此乃前清遗物,经历过日本炮火和文革洗礼。魏径庭爱极,不但花大价钱翻修重整,还从文物局寻得支持,门口石狮子边的墙上堂而皇之贴一块烫金字牌:中国文化遗产。

“有了这块牌子,”魏径庭曾洋洋得意的对程易之道,“今后再无人敢来打我家的主意。”

这一过程中魏径庭所耗费金钱,足以按原价将宅子卖两次。不过,经过几年发展,周围房价一跃千里,他的宅子也搭上顺风车,加之独一无二地理位置,屋价已经涨上了天,最高时曾有人出五千万向魏径庭收购。魏径庭自己住得正闲适,如何肯转手。不过倒叫他了解了些许民生,他对程易之道,“易之,你今后若做房地产,价格定得别太坑人。现在房价高到离谱,普通人买房已经成几代人重担,太可怕!”

程易之只是笑回,“你如此忧国忧民,不去当官太可惜。”

*

“这个世界上,女人有两种,一个是能用钱打动的,一个是要用情来打动。”这是魏径庭的爱情讲堂第一课,“能用钱打动的,固然省心省力,却没多大意思;用情打动的呢,则要趣味许多。就像在玩一个探险游戏,你永远不知道你走的那一步会导致什么情况出现,或许两人关系便有质的飞跃,或者,她扇你一掌,然后叫你从她面前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

夕阳正依依不舍挂在天边,倦鸟盘旋归林,两人依旧坐在院子里的老井旁。

一张桌,两把椅。三四样菜肴,五分闹中偷的静。六分酒意,**七上八下一颗心。

九月末,十月金秋快来临。

程易之静。

魏径庭滔滔不绝,“你遇到了一个必须用情来打动的女人,这是你的福气。从她身上,你或许能看到爱情的真谛。真谛是什么?不可言,只能悟。我能告诉你的是,她对昔日情人的念念不忘,对你的欲迎还拒,都出于此。”

程易之忍不住开口,“我看到的都是她的拒绝,没有欢迎。”

“怎么没有?”魏径庭笑,“她接受你的邀请,吃饭喝酒,泡夜店,都是在迎。”

程易之默然。

魏径庭再道,“你之前出击太猛,让她习惯了被动回应,变成了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动。但,她毕竟动了,没有停留在原地。就像两个人的旅程,你用一米的绳将她拴住,然后拉着她往前。中途小憩时,你回头看,咿?怎么这个女人还是离自己一米远?所以灰心丧气。其实大可不必!因为相较于她原来的位置,她已经改变。”

程易之的心砰然一动。

“之前那段爱情,如一团乌云,笼罩在她头顶上空,阳光照不进,所以看不到希望,她便踯躅不前。”魏径庭道,“假如你够力气将她拉到阳光里,就会发现她脚步越来越轻,跟你越来越近,最后齐头并行。”

程易之露出思索神态,魏径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续道,“可是,‘拉’是一个非常艺术的行为,你不能像牵牛一样,在她鼻子上套一个环。有的时候步步紧逼的拉,会适得其反。她会抗拒,会选择留在黑暗。”

“所以说,”程易之接道,“爱情是场角力赛,关键在于如何技巧的将对方‘拉’近自己。”

魏径庭举杯相敬,笑道,“正解。”放下杯再问,“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做?”

“之前拉得太狠,”程易之道,“现在要缓一缓。”

魏径庭叹,“一点就通,孺子可教。”

“你如何知晓这么多?”程易之笑问,“是否失败太多?”

魏径庭摇头大笑,数声后道,“易之,我不敢自称画家,但我确实是用心在作画。何谓用心?就是说,不能光关注事物表面,更重要的是个性,是内在,是情感,否则画将毫无生气可言。因此作一幅画和谈一场爱情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从无到有,从空白到丰满。一笔一笔描画,就如感情堆叠。作画时有错笔或误笔,正如感情里有争执有误会。经常灵感枯竭,笔刷捏在手,却没法将色彩涂抹在画布上,一如爱情步入死路,进退两难。冲破瓶颈后完成一幅作品,好比爱情终于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他略作一顿,续道,“知道么,我专门有间房,堆放着画坏的作品,我将它命名为爱之墓。”

爱情讲堂完毕,程易之起身告辞。回去路上,华灯初点。程易之驾车沿着大路飞奔,突然兴起将车拐到一条灯光全无小路,摸索前进,只认方向,其余全凭直觉,穿过一片不曾到过的区域,终于又来到主路。再过一个街口,家就在眼前。

随心而动,循意而至。

他不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