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易流年

57.宁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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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邵音音觉得很累,浑身酸疼。

这是平屋里的一间房。

程易之之前说的没错,这屋里头的气味,真是不太好闻。像馊了的羊肉。

身上盖着的是睡袋,拉开拉链来就是一条被子,干干净净的,她将头缩进被子里,气味稍稍退却一些。

憋闷的空气又恢复了干热。想必阳光已经升起。

“这次可能要对不住你。”程易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忍了很久了,大概照顾不到你。”

邵音音侧卧着,将身体蜷缩起。昨夜情景再现,心跳再度加速起来。

“你……我……”起初时她有些难忍。

他停下,“怎么?”

那些暧昧的低语,炽热的眼神,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微凉,他的身体却很火热……

异体侵入的不适渐渐褪去后,取代而之的是,渴望。

门外传来声音,继而有人敲门,是程易之。他道,“音音,起来没?”边说边将门拧开。

邵音音钻入被子深处,身体蜷缩得越发的圆。

他的手准确摸到她的腰,隔着被子抚摸几下,“还没醒?东西都准备好了。”手继续往下。

邵音音身子一挣,将头露出被面。

他似笑非笑,“醒了?”见她满面嫣红,他突然低声道,“昨夜没伺候好你,今晚补过。现在起来好么?”

闻言邵音音大羞。

难道他以为她是欲求不满所以赖床?

以超常速度穿好衣服下了床。

出门来,天色其实还早,不过八点模样。

邵音音叼着牙刷边刷牙边看旁人收拾东西,魏径庭拎着袋子经过,丢了一个坏笑给她。她扬着牙刷要抗议,突然心虚。

边上有人。

她抬头看去,是蓝卉,拿着矿泉水正在小口小口饮着。

看着人家看自己的眼神,邵音音又有些心虚。

昨晚的行为,是不是太放浪了点?

蓝卉冲她一笑,“昨晚睡得好么?”

“唔……还行……”邵音音支吾着回,“你呢?”

蓝卉摇头,“不太好。”边说边从随身的一只背包中抽出一块素色丝巾,很宽很大那种,裹在头上,像阿拉伯女人一样,然后架上墨镜。

邵音音暗暗赞叹,她这个样子,真是好看。

蓝卉道,“做我们这一行的,皮肤很容易坏,太阳是最大敌人。”她脸上依旧施着妆,虽然有些浓,已经比第一次见时清淡不少。

既然这么怕太阳,为什么要来非洲,还参加这么激烈的活动?

蓝卉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再道,“因为他来了。”邵音音了然的将目光投向魏径庭,殊不知蓝卉瞟的那个是邵音音的昨夜枕边人。

一切收拾完毕后,邵音音端坐车副驾座上。

一共三辆吉普车。程易之开一辆,带着邵音音;魏径庭开一辆,带着蓝卉;宁晖和阿曼共一辆。

三个男人和阿曼还在外边,边吸着烟边聊天。蓝卉在前面的座位里,将座前化妆镜扳下来,似是在补妆。要维持这种外貌的美,还真是挺累的。

再过一阵,程易之踏着军靴朝车走过来,路过蓝卉时不忘和她招呼了一声。

邵音音眼神游弋,终于在他停在自己车窗边时将眼神定格在观后镜上。

“要喝水的话,后座有。”程易之道。车后座堆满了矿泉水,后备箱里还塞着其他装备,另有罐头若干。

邵音音从包中掏出昨天飞机上程易之给她的那瓶水,举起示意了一下,“还有。”

他将烟头丢下,伸脚踩灭。

邵音音再问,“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阿曼的朋友。”程易之答,“正从镇子赶来。”

“哦,他也跟我们去么?”

“是的。他叫哈森,是个正宗的猎人,”程易之继续解答,“最重要的是他会带猎狗,来帮我们追踪猎物。”

此时一阵**,原来是那个叫哈森的猎人已经到了。大概镇子离这里并不远,因为他是徒步来的,身边跟着两只狗。一人两狗,都是黑黑瘦瘦长长。

阿曼上前热情的和他招呼,哈森目光一掠,将场中人全部纳入眼底,然后和阿曼说了一句土语。

阿曼向大家招手道,“我们走吧。”

邵音音轻笑一声,“这个阿曼好多才,什么话都会说,中文都说的这么好。”

“他啊,”程易之道,“别期望太高,就几句而已。”

汽车在草原上奔驰,一望无际的草原。程易之的车落在最后。

一路厚重尘土,遮住了前头的车。

程易之边开车边和邵音音聊天,向她介绍行程安排。

原来此次打猎还是依循他们以前的那条线路,从基地出发,向北,抵达河流边时驻扎一晚,之后跨过河流继续向东北方向,那里一条迁徙食草类动物们前往草原的必经的通道,主要有羚羊、大象和野牛群。他们的主要目的地就是那条通道,预计停留四晚,之后沿原路返回。

“阿曼说,今年情况有变,”程易之再道,“牛群改变了线路。”

“嗯?”邵音音不懂,程易之继续解释,“不知什么缘故,野牛群的行走线路发生了变化。现在不知道到了哪里。”

“阿曼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连野牛语也会?”邵音音奇道。

程易之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是附近新出没的土著说的,他们主要以捕捉野牛为食,一路跟着,到了这里。”他略一停顿,“基地为什么设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不是野牛群的必经之地,但是又离得不是很远,一来保护安全,二来方便猎人行动。今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野牛群竟然改变了迁徙线路。”

邵音音从他的话中敏锐捕捉到重点,“你刚才说的‘保护安全’是什么意思?野牛不都是吃草的么,难道会对人类带来危害?”

“你反应真是快,”程易之称赞她,继而道,“野牛是吃草的,但是别忘了,它们也是其他动物的美食,比如说,豺狗,狮子,还有喜爱单独行动的大型猫科动物等。这些动物一向都是辍着野牛群跑。要是野牛群进了人类活动区,自然把这些猛兽也带了进来。”

老半天,邵音音发出一声叹,“我好像进了央视的《动物世界》一样……”

“放心吧,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玩命的。”程易之安慰道,“此行危险不会有,刺激大概会不少,对初次来的你来说,还算是不小收获。”

他说得如此轻松,邵音音便放了心。她瞟他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她咳一声,正襟危坐。他却一下伸了手过来搂住她的肩,气息落在耳后,“我说,音音,咱们都这样了,你别再这样假正经了行么!”

邵音音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却立时解了刚生出来的尴尬,她拍拍他的脸,“拜托,你不看路啊,撞到了怎么办?”

“撞?往哪撞?”程易之失笑,“这么空阔的地方,你倒是找个东西来给我撞撞看!”

他说的没错,外头一片空阔。非洲的草原,虽然是冬季,干枯得只剩下黄色,但那无边无际的壮美辽阔丝毫不受影响。

突然车里无线电哔啵响了几声,魏径庭声音传来,“易之,你把车开哪去了?我后视镜里怎么看不见你了。”

程易之取下对讲机回,“我跟在你屁股后面吃了好几个小时的灰了,你让我躲躲不成么?”

魏径庭笑了几声,“那等下让你走我前头就是!”

宁晖加入聊天阵营,通知大家道,“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休息时间。”

邵音音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自离开基地已经将近4个小时。车一直都以60码左右的速度开着,就是说,现在他们已经在这片大陆上奔驰了200多公里。

又过了半个小时,宁晖报来坐标,程易之查了查自己的,回答道,“我偏了点儿,你们先休息,我们很快到。”

魏径庭幸灾乐祸,“让你撒丫跑得欢!”

广袤的大地上毫无方向可言,稍微偏一点点,就会差很远。

继续驾车过了1个小时左右,程易之递给邵音音一个望远镜,让她四下看看,看能不能看到其他车。邵音音推开天窗站起身来,举着望远镜四下看,指着右前方道,“在那,有烟。”

她没看到车,看到了篝火的烟,因为车身也是土黄色,在这片茫茫大地的黄色背景里可真不好分辨。

魏径庭竟然带着躺椅,和蓝卉两人舒舒服服的躺在一棵枯树的阴影下,手里还有一杯热茶。

邵音音蹦下车来,抖一抖衣服,落下一地沙。

嘴里苦涩,似是也进了沙粒。

阿曼正在烧水,泡了两杯茶递给程绍。邵音音道谢接过,吹着茶末啜了一口,突觉全身酸软。虽然坐在车里,但是也感觉累得很。

午餐是开水泡开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大家将就吃完。阿曼带着笑叽咕说了几句,宁晖给大家翻译道,“等到了河边应该有来饮水的小兽,晚上能吃到鲜肉了。”

想到昨晚吃的那不知名动物的肉,邵音音对此并不期待。

稍事休息后继续启程。

程易之拒绝了魏径庭的好意,依然押后,但不再脱离队伍。

夕阳即将落下地平线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哈森带着阿曼和宁晖去勘探,邵音音好奇便也跟在他们后头。

这是一条地震形成的沟槽,历经岁月,原先深邃的沟已经快被填平。

河里并没有水,冬季是枯水季,想必水已经干了。此时那三人正在在河床里,邵音音站在岸上观看。

哈森弯腰捡起一块卵石,放在另一块表面比较平整的大石上,再拾起一块石头做锤子,将那块卵石击碎,然后伸出干瘦如枯枝的手指扒拉几下。阿曼和宁晖也凑上去看,只听三人一起讨论。

邵音音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她踮着脚试探,想下河去看看,不慎踢到一块石头,惊动了宁晖。

他转头,眉有些皱,“别下来。”

邵音音一条腿悬在半空,然后乖乖收回。

宁晖再道,“我们要沿着河往下游走一走,你先回营地吧。”

营地就在边上,程易之和魏径庭忙着支帐篷,蓝卉正在营地周围游走,捡着枯枝准备生火。

邵音音小跑几步过去,一路顺便捡着树枝,不一阵便抱了一大捧。

程易之将枯枝乱堆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邵音音笑话他,“你这样生的起火来?要留点空隙。”

“怎么生不起来?”程易之笑道,边说边从一边拎起一个大塑料桶,拧开盖子往柴堆上豪爽的浇了一圈。一闻那个味道,邵音音闭了嘴。是酒精。

一根火柴擦燃,被丢入洒了酒精的柴堆。火腾的一下,窜起老高。

魏径庭已经将帐篷收拾完毕,擦着手走过来,四下看看,问道,“宁晖他们呢?”

邵音音回,“他们往下游走了。”

“下游?”魏径庭奇问,“他们去下游做什么?”

邵音音摇头耸肩,“我想去看看,被宁晖拦住了。”

烧水壶也已支好,程易之往水壶里倒着他们带来的矿泉水,边道,“可能去打野味去了。”

煮好了水,程易之用它来给大家泡咖啡,虽然是速溶的,但是味道很浓郁。

邵音音端着咖啡杯眺望,夜色下景色都已经看不清楚。

程易之啜着咖啡来到她身边,“看什么?”

“没看什么,”她答,“什么也看不见。”

她再问,“天都这么黑了,你朋友他们不会有事吧?他们会不会找不到这里?”

“只要沿着河就能找到,”程易之道,“再说他们还带着狗呢。”

“来来来,”魏径庭声音响起,手里舞着一副扑克牌,“易之,来玩两盘。”真难为他,不知从哪搬来一块大石头当桌子。

四人围石头坐着,玩的是梭哈。

邵音音不会,程易之便丢了自己的牌专门来教她。

玩了好几盘,脚步声响。众人抬头看去,宁晖他们回来了。

哈森去拴狗,顺便给狗准备食物,阿曼凑过来看魏径庭的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宁晖来到火堆旁,屈身坐下,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咖啡,要么?”程易之问,宁晖点了点头。

冲好咖啡将杯子递过去,程易之问出邵音音的疑惑,“你们去下游干什么?”

宁晖接过杯子,捂在手里,“水干了。”

“水干了?”程易之反问,似是不信。

魏径庭凑了过来,“水真的干了?”

邵音音好奇心大盛,水干了有什么奇怪,这里是非洲,现在又是冬季。蓝卉也加入讨论,脸上神色如邵音音一般一头雾水。

似是看出她们心中所想,程易之解释道,“这河是地下河露出地面形成的,是下游一个池塘的源头。池塘在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为经过的迁徙动物的提供水源保障。”

可是,今年河里的水干了……是否预示着那池塘也干了……

假如池塘没了水,动物自然不会去,动物不去,他们此次的狩猎可能要扑个空。

“河里没水,不一定池塘里没水吧?”邵音音猜测,“池塘可以蓄水的嘛。”

“宁晖他们往下游走了几里,河一直都是干的。”程易之续答,“看样子已经干了不短的时间,池塘应该没水了。”他停了停,“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野牛群今年会绕路到绿洲。”绿洲才有水源。

“那,那些野牛怎么知道那个池塘没水了呢?”邵音音讶问。

“不要低估动物的能力,”魏径庭插道,笑眯眯的,“到了大自然,人类才是最脆弱的生物。”这真是句大实话,人类所有的本能已经随着科技的进步而退化,没有现代工具,人类在野外连只猫也比不过。猫至少不会饿死。

蓝卉眨着大眼问,“那现在怎么办呢?”

宁晖道,“还是按计划去池塘,看看情况吧。下次要重新开条路了。”

男人们的情绪似是都有点低落,空手而回总归会教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