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螢火蟲

第十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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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時候,展爺爺突然通知我獲獎,讓我到市大會禮堂領獎。獲獎的是一個一年半前送去的作品。是某個夜晚夢到很恍惚的夢境和人,驚醒之後,開始研墨寫字。

展爺爺說過寫書法是修養身心的一個很恰當的方法,多數的時候,書寫的人可以通過筆尖,將自己的歡喜,憂愁,鬱悶,全凝聚於紙上,很適當的調節人心理的煩悶。

那夜我作的那個作品是方正的楷體,寫的是之前讀到的《慢卷袖》,北宋柳永的詞:閑窗燭暗,孤幃夜永,欹枕難成寐。細屈指尋思,舊事前歡,都來未盡,平生深意。到得如今,萬般追悔。空隻添憔悴。對好景良辰,皺著眉兒,成甚滋味。

紅茵翠被。當時事、一一堪垂淚。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著日高猶睡。算得伊家,也應隨分,煩惱心兒裏。又爭似從前,淡淡相看,免恁牽係。

一股腦的就揮於紙上,次日給展爺爺拿去點評。展爺爺說,無論是橫筆、豎筆、臥筆都拿捏妥當,很有意境。說要送去參加比賽。

那日祈諾也送了作品來給展爺爺看,他寫的是我最愛的《蘭亭序》。展爺爺也誇他寫的好。

我站在廳中,看它那幅作品,墨跡隻是稍稍幹了些,看得出是新作。門外落雨下來,展爺爺隻有一把傘,讓他撐傘送我走,天上打著雷,我的頭到他的脖頸,他把傘都打到我這邊,他淺藍色的襯衫被雨水衝刷成了深藍色,到車站的時候,他上車前把傘給了我。我看他跑進車裏,側身的肩膀有一絲熟悉,像一個,很溫暖很溫暖的模糊記憶。

那時候我心裏還是有他的,即使我知道我與他再也不可能。可我的心裏,滿滿當當裝的都是他,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溫柔,所有給過我的快樂,都像一個藏寶盒一樣,深深的埋藏了,無人發覺,無法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