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石渴望通往大师的路上,充满了模仿。李央厌恶的名单也不断随之拉长,神经质的荒木经惟,压抑抵死的法斯宾德,古里古怪的达利……她不喜欢那些外国人,害她总是一丝不挂地对着镜头。
唯一的例外是个叫瓦尔达的老太婆,拍的东西有种难以言喻的绵软悱恻。一堆土豆里,露出一张笑脸;碎石头堆叠出坟墓,上面开了几朵小花。这些让李央想起自己被洪水覆盖的故乡和死掉的亲人。
她署在杂志上的摄影人物名,起初叫云梦,到了上海,变成乔莉。然后她又去了西藏,再回北京,改叫泽兰。像所有改头换面的女明星一样,改名换姓的央泽兰,更容易引发雪域朝圣的空灵联想。
她是一件优美的道具,黑石根据不同的潮流为她命名,换来名气和钱。
黑石去拍别的模特时,李央在租的房子里专心洗碗,抬起头时,她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影子,愣了几秒,不知不觉,她去过许多地方,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
她用手指沾水,在玻璃上写出歪歪斜斜的两个字,李央。
简单,平凡,符合她这样读书差,字也写得不好的女生,只念完高中,就跟着她仰慕的男生走了。离开故乡时,男孩对她说:“我是你生命中的黑石,闪耀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这种透骨入心的自恋文艺腔,曾经让还是少女的她欢喜战栗,仿佛自身从此传奇,脱离生活的尘垢,去过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