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身上一直都有带匕首的习惯,刚开始我有些害怕那样冰凉锋利的器具,久了就习以为常,甚至在和他疯闹的时候,抢过那亮晃晃的刀,故作凶狠的模样。
记忆深刻的是一次暑假,我和明珠逛街的时候看见一堆情侣穿情侣体恤,特别甜蜜,于是我一刻也没有犹豫的,拉着裴明珠去帮我和许灼选了一套,亮黄色,两个太阳笑脸,吐着舌头卖萌。我送给许灼的那天晚上,我俩就穿着那衣服招摇过市了,下身都穿的短裤,汲着人字拖,从学校后门的第一家大排档走到最后一家,感觉像是在走红地毯般,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结果特别不和谐的是,许灼太瘦,那件体恤很宽松,走动起来晃晃****的,导致他别在后腰间的匕首就这么掉落了出来,我当时特别不高兴,因为此举彻底破坏了我心目中的美感,于是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身上放这些东西!他却不甚在意。
不行,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我不得保护你啊。
我不得保护你啊。
这句话在当时听来,多么的寻常不惹人起眼,但在四年后的今天听来,足以让我打从心眼儿里泛起酸涩,翻江倒海。
彼时我不依,我说哪有那么多危险呢?我生活了十七八年,独自走了多少路,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也没有遇见过什么灭顶之灾,不要因为自己脾气暴躁容易冲动让人觉得危险,所以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危险。然后我成功惹毛了许灼,他松开我的手走掉,我也赌气往反方向走,却果然千年一遇的碰见了流氓,惊慌之际,许灼却又出现,挡在我面前,从那以后,我再也不阻止他随身携带这些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听完过程,我没有再说一句话,抱着膝盖一动不动沉思。
北广以为我哭了想要安慰,我却突然地站了起来,朝外走去。北广叫住我问,你要去哪里?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答,去还债。
原本我以为,除了生养我的父母以外,夏平安这一生亏欠最多的,就是那个叫裴明珠的女子。现在,我才明了,她还欠一个人,一个让她这四年来,想见而不敢见,避之不及又心生惶恐的人。
一到望岛路,我就给卫优澜打了电话,她接起来,我噼里啪啦就问,具体位置?
我知道卫优澜在附近观察着我,因为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往西一直走。
我自小就特别没有方向感,急得冲她吼我不知道哪边是西,卫优澜依然是慢悠悠地回:
看见那一排凤凰木了么,朝着那个方向走到底,往右,有座旧式居民楼。
闻言,我来不及挂掉电话,拔腿就开跑,以至于我忽略了在我背后呼啸着停下来,又迅速启动的卡宴,以及几乎与他并行的BMW。
我跟着卫优澜的指示走,不敢差池分毫。我在奔跑的时候,感觉是在奔向世界剧终的点。但是我亦害怕,我怕她骗了我,也怕我见到了那个人,会说不出话,哪怕只是一句你好吗。
毕竟,事隔经年,我要以怎样的姿态和心情,来面对他才算得体?沉默,还是眼泪,还是对不起?
我跑到卫优澜口中的那个旧式居民楼,气喘吁吁,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耍了一圈。我弯腰,手撑着腹部难过得要死,体育一直是我的硬伤,而我现在跑的路程,哪何止八百米。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起身,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是陆轻舟惯有的语调。我没有理,我怕见他,我此刻怕见任何人,他们都会窥探到我最深的脆弱。我感觉眼睛出了很多汗,并且抑制不住地朝着地面的方向,直直坠落下去,形成几个椭圆形,混合着地面的灰尘,晕开。
最终,我支撑不了地蹲在地上,脑子里想起的,是之前卫优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字句。
老大会去坐牢是因为你,因为你……
就在往事的碎片,如锋利镰刀般在切割我皮肤的时刻,我听见一个明快的女声很清脆地叫了句。
许灼!
我抬眼,仰望的姿态,看向站在我不远处,与我面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