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死的时候,我们都去了。那一天不算是个好日子,这个从没下过雪的城市忽然间飘起了雪,几乎一夜之间,这个城市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小小的医院里挤满了人。
我在楚尧和阿雅出事的当天看到新闻报到那一起车祸,那个有精神病的货车司机半夜开着车上山,路上喝了酒,于是撞上一对上山看日出的情侣的车,女方当场死亡,男方目前昏迷不醒。
然后新闻插播了两个出事情侣的家庭背景:男方,楚尧,本市首富楚珈赫独子,其母是政坛赫赫有名的人物,楚家资产雄厚,生意涉及钢铁,房产,股票,电讯,网络,广告传媒……
女方,潘雅,著名‘天河集团’继承人,母亲是商界颇具影响力的人物,国内首屈一指的富豪,其资产达……
最后,电台爆出惊人内幕:原来楚潘两家早已私下订立婚约,楚尧和潘雅在高中结束后会一同出国,归国后便举行婚礼,没想到突然出了变故!
我关了电视,站起来,看见我爸爸站在我身后,脸色苍白得可怕,慢慢地,他指着电视机黑色的屏幕,问我:“那个女孩子——姓潘?她是——潘家的孩子?”
我点点头,他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他痛苦地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失声,我妈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吓住了。
我去拖我爸,用力摇他,他终于镇定下来,沉痛地说:“龄龄,那个女孩子——潘雅。”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潘雅是你妹妹,你亲生的妹妹。”
我惊住,心里只觉得可笑,非常可笑!这又是他们的什么把戏呢?目的是什么呢?
我妈突然靠在墙上无力地哭起来,我们一家人都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我无法忍受,站起来突然开口说话:“你们不要胡说!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信!”
这么多年我未曾开口,他们都吓坏了,呆呆地看着我,我妈愣了一阵,然后惊喜地扑过来,搂着我说:“龄龄你会说话了!”
我根本不哑。
我只是……很绝望。
那个绑着红丝带的小女孩又闯进我的脑海,她看着我笑,笑着笑着,那张明亮的面孔,突然变成阿雅悲伤的脸。
我爸很冷静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喜悦,但更多的是忧愁,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和你妈妈第一次来找我,我失手——那个女孩子,叫潘晓雪,现在她长大了,叫潘雅。”
我不相信!我努力摇晃我的头,像摇一个拨浪鼓。我机关算尽,设计报复的人,竟然是我最最对不起,十八年来最最让我愧疚的人!
那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幕,可怕极了!我一直以为那个女孩一定死了,我爸当时几乎是疯狂了,狠狠掐她的脖子,最后她无力地倒在地上,那样悲哀地看着我们走。
哦,阿雅,那竟是你!?
这是不是,又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呢?
我挣开我妈,跑进我的房间里,锁上门,谁也不让进来。
我还记得最初的时候,阿雅勇敢地站起来,替我挡下所有的羞辱,我多么感激她,真心的。
我还记得,我传纸条给她,突然碰到她冰凉的手指,那种温度仿佛还萦绕在我的指尖,突然蔓延到了全身。我的心,疼得如此彻底。
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知道,楚尧爱我完全是为了她,我当时的心情,我当时的愤怒,哦,我最最最好的朋友,在设计我!我简直无法相信!
我记得那么多,我说不出口,我们的十八岁,互相伤害,互相猜忌,一个死,一个伤,多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