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让我说爱你吗

【第二十四章】“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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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牌孤独地挤在桌子中间,各风门都站着牌,庄家吃过来的五条还没拿回来,风主们都围着神情凝重的翅膀。

“到底啥事啊,大过年的非让你赶过去?”

“你现在去也没车啊,明天起早走呗?”

“先别慌,真有事了也不是着急就有用的。”

一切声音都没听进去,翅膀边拨号边吩咐杨毅:“你现在给家家打电话,让她去给我订机票,我最晚六个小时到哈尔滨,订最近的一班。她要不方便的话就找满桌儿。”电话接通,“喂,能说话不?……车里有别人吗?……那直接过来接我吧。在刺儿家南边那个加油站等你,送我去趟哈尔滨……嗯,路上跟你说。”脑子快速转着,想想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一回头时蕾已经穿戴完毕,拿着他的外套站在门口看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绷紧了脸,没敢劝阻。

杨毅推推季风:“你去联系家家,别让我妈他们知道她买机票的事儿。”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拨号,“小猫来,给你家打电话,说在这两天陪我住。”

“我可能办完事当天就返回来,可能要拖一阵。”翅膀穿上鞋交待,“看情况再打电话回来。你们想着串供瞒住我们家,别让他们知道我回S市了。蕾蕾那边刺儿自己编吧。”

“这我擅长。”杨毅露个皮皮的笑容舒缓大家情绪。

“跟小锹碰着之后,事交待明白了就行。”季风搭着杨毅肩膀,向他保证,“我们几个这边没问题,反正你十天半月不回家,你家都不带找你的。”

万明启也捶下他肩膀,“稳当的,遇着什么先别慌,有事给个信儿,大伙想办法。”

翅膀在车上又打了几个电话,时蕾不说不问,只紧张地盯着他。于一在内视镜里看看她,笑道:“你跟去了,怎么和你家说?”

“嗯。”

“嗯什么,问你话呢。”翅膀挂了电话揽过她,“给俺们吓傻了。”

于一笑了笑,“那边什么意思?”

“只说丁凌让公安局的带走了,好像查出酒吧里有人卖药。”翅膀轻描淡写,还是感觉怀里的人一僵,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臂。“我刚托人去保他出来,晚点办妥了能给我消息。”

“谁卖的?外人还是酒吧的人?”

“自己人。”扫一眼时蕾,“姓王,叫王孜,都管他叫殿下,夜场的DJ。”

“麻烦。”于一皱起眉。

一般来说,酒吧里查出几片违禁药品不算大事,摇头丸这种东西,翅膀以前也嗑过,一次两次根本不成瘾。这些药从市场最末端最低级的卖家手里抛出来,为了增加重量多卖点钱,不知道加进去多少杂物,纯度可能连1%都达不到。翅膀认为这玩意根本就不算毒品,还赶不上药店开出的止疼片。当时季风嚼了有点发疯,满迪吧乱蹦哒。他和于一的神经常年被酒精刺激着,连蹦哒都没蹦哒,就是脑袋疼得厉害。这个说,就他妈你整这破玩意。那个说,谁JB让你吃的。相互一顿臭骂,药劲就过了,比酒醒得还快。

于一所谓的麻烦是翅膀的身份,“你现在是学生,即便查出来跟你没关系,也得找学校要证明。”

“那倒还好说,就怕学校回头就给我通知家长了。”手机响起,他连忙接通,“喂?琴姐啊…在于一他老丈人家呢,干啥?…唉呀别找我,你们去就得了,我不愿意去。那人一天悬悬忽忽的,就我爸能跟他唠到一块儿去,你们去吧,别带着我了,我见了他也没好话,回头老爷子还得训我。你们去吧…就说不知道上哪玩了没找着我。对了琴姐,我明后天跟人泡温泉去,有事打电话吧,打不通就发短信,那边手机信号不好…长白山吧,他们别人安排的…嘿嘿,强身健骨么,我泡结实点儿,回家扛揍…”收了线一脸无奈,“哎呀我妈呀。”

“我跟你过去看看吧。”于一还是放心不下。

“不行,你走了,这边谁对付我爸?”想了想又说,“我先去看一眼什么情况,实在不行了给你打电话。”晃晃怀里那个安静的家伙,“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领你来干啥?”

时蕾抬了下眼皮,“我能说什么?”

“说翅膀加油,一定能熬过去的,我永远支持你!”

“滚。”时蕾拿围巾挡住他亢奋的脸。

于一骂了一句,故意危言耸听:“小猫去待几天就回来,别再把你折进去。”

车一驶进市区,于一就给丛家家打电话。杨毅肯定不会让雷红岩给买机票,增加接近翅膀的机会。飞机是当天晚上六点的,翅膀他们到哈尔滨就将近五点了。丛家家直接在机场等他们,见了面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咛,劝时蕾不要着急,让翅膀一切小心。

登机后翅膀就缩在时蕾怀中呼呼大睡起来。时蕾抱着他,看着他指甲整齐的十指发呆,感觉像做了一个梦。从S城回来的火车,家人,同学,喝酒吃饭,唱歌,滑雪,过年,高速路上狂奔,半空中飞翔,都是一场梦。她只相信这双手是真的。

对,他们应该在飞石的小屋里,翅膀发烧了,她忙了一个晚上,还没有睡醒。

本来想用睡觉证明自己不担心,让她跟着放松下来,结果她就这么傻坐着,握着他的手,连大气儿都不喘,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叹了口气,翅膀抬起头,“蕾?”

“醒了?”她问道,伸手探下他额头温度。

“摸我脑门干什么?”他翻着眼珠,莫名其妙地看贴过来的小小巴掌。

不是梦。时蕾缩回手。他们真的在回S市的飞机上。酒吧出事了。

翅膀坐直身子,问空姐要了条小毛毯给她搭上,“我让你跟来,就是怕留你在家瞎寻思,你还这样我不领你了。”无情的话,却被他用哄小孩睡觉的语气说出来。

时蕾听得眼圈一红,“我不用你领。”

“我不是在你眼前好端端坐着吗?你说你惦记啥?惦记小大夫吗?那你自己去吧,我下机了。”他当真喊,“师父,踩一脚,我要下去。”

四周一阵窃笑,时蕾猛地拉高毯子蒙住了脸。

“挡也没用了。”翅膀笑着拉下毯子,“他们刚才都看见你了,肯定在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原来是精神病院大夫啊。”

时蕾没耐心地瞪他:“你别逗我,我可笑不出来。”话刚落就笑出了声。

“对,你就这么笑。”翅膀托着脸,很可爱地看她,“我已经够闹心了,不需要有人在身边绷着脸,提醒我有多闹心。你笑就好了。”他的眼波变得迷迷离离,“看着你笑,我能战胜一切困难,我的女神,请赐给我笑容。”

“我想给你个大嘴巴子。”什么时候了,他还跟这儿调情呢。

“你打。”他送上侧脸,时蕾啪地拍上去,好疼!捂着脸颊哀怨地看她,“还真打……”以为会看他可怜,给个香香的。

好像太使劲了,时蕾拉开他的手替他揉脸,“到了S市我们要干什么?”

“是‘我’,”他啄下她的唇,“你回酒吧睡觉。”

她的手从他脸上滑下来,把玩着他颈后的衣领,低声说:“我自己不敢睡。”

斜眼看着勾住他脖子的手臂,“你怕啥?”

“鬼。”

“鬼来了你就给他一嘴巴子,下次他见你得绕道走。”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抽回了手,“飞石能被封吗?”

“不好说。”他不想哄她,哄到后来却失望。“不过我不会让人封了飞石的,必要时求老爷子找人解决都行。”他笑着靠进自己的座位里,眯起眼睛说,“总之飞石是我的,谁也不能动它,也别想把它弄倒。”说完扭头看她,“觉没觉得有股霸气?”

“你冒虎气吧!”她泼他冷水,“马叔知道这件事,还不得废了你。”

“不能,我家就我这一个儿子。”他说得胸有成足。

他是认真的,时蕾知道。为了飞石,翅膀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这个爱玩爱闹的家伙,所有假期和课余时间都泡在飞石,想方设法增加客源,请DJ找歌手,为了几毛钱跟供货商争一下午…有一次在吧台聊天,他看着人头攒动的大厅说:“我现在知道长发哥为什么舍不得卖飞石了,现在让我卖,我也舍不得。这么好的买卖哪儿找去?”比这好的买卖当然有,可只有飞石,是因为他的经营,才变这么好。长发哥那过时的装修,发霉的酒架,到他手里都是生钱工具。这种赚钱的过程,实钱儿反倒比不了。

“蕾,”他突然出声唤得她的注意,“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愿意在飞石泡着?”

“离我们学校近。”

摇摇头,他仍旧合着眼靠在椅背上,“你们校门口起码四五家酒吧。”

“你不说门口长发哥的照片有意思吗?”

“呵,他要是个女的还说得通。”

“嗯……你从来就想着什么就干什么,谁猜得出来。”而她对猜谜游戏总是没耐心,联想力又匮乏。

“我喜欢长发这狂人给酒吧起的名字。”他拉下小桌板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她的名字:马慧非时蕾。画了个桃心儿把第三第四字圈起来。“当年我看见这酒吧的招牌,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不是咱俩的名么!”

非时——?哦!飞石。

时蕾把其它字都涂掉,低头看了又看:非时。翅膀字写得真好看。

出机场快九点钟,拦了辆出租车,时蕾说:“S大南门。”

坐上车翅膀先拨了丁凌的电话,没人接,很快打过来,听见翅膀声音就说:“你总算来了。”约好在酒吧碰,这几天都没营业,几个服务员轮班看店。

翅膀挂了电话,只手撑着下巴,看车窗外面发呆。华灯初上的夜色有撩人美景,他们坐的车也是美景之一。路灯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时蕾不想打扰他,车内连广播也不开,一片死寂。

不等车停稳,时蕾就推门下车,横穿马路朝飞石跑去。翅膀漏了半拍心跳,低咒一句大喝:“看点车!”投胎也不是这个赶法。

还好,门上没贴封条。

“时蕾!?”吧台里的两个人听闻开门声,齐齐惊道,关西走出来,“非哥,你回来了!”

“丁凌呢?”翅膀把时蕾的背包扔到吧台上。

“刚来电话要晚点到,说是家里找他回去,”关西看看小米,“可能知道这件事了。”

“家里怎么会知道的?”翅膀忍不住提高声音,“他不是早上被带走,晚上就让人保出来了吗?”

“不是早上,是昨天晚上,”小米对着老板的黑脸还是发怯的,“来了两个穿便衣的,问明丁哥身份后,就请他去协助调查,当时吧台边上还有客人的。丁哥不让告诉你。”

“只是说可能,他家里不一定知道的。”关西递过来一杯加冰可乐,“你不要着急,应该也快到了。”

翅膀压着心头浮躁,不想加大她们的不安,“怎么就你们两个女孩子?”

“我老公在这里陪我们的。”关西把背包收起来,“刚出去买宵夜了。”

“辛苦哥儿几个了。”

“放心吧非哥,不会有事的。”

关西的男朋友和丁凌一起回来的,两人都拎了不少食物。

丁凌接了翅膀电话,猜到他和时蕾没心思吃东西,从家出来特意买了带过来的。

时蕾看到他就急着问:“家里知道出事了?”

丁凌神色平静,“我跟爸妈说店里有点麻烦,他们一直是知道我出资做生意的,并没有反对,只要我不误学业就行。我开着那种车子,如果没有什么产业,他们才比较担心。”说了这里顿了顿,求助地望向翅膀,“阿非,我没问题。殿下是被人陷害的。”

殿下那家伙确实有些另类,但不该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应该不会吧?时蕾叹口气,翅膀总说她看人不准,这次她多希望自己别走眼。如果是真的,不只是惹麻烦的问题……有人利用飞石干这种买卖,翅膀会是什么心情?昏沉沉地睡着,做了个梦,梦到和翅膀去超市,买完东西怎么也找不着他人了,急得满头大喊醒过来,看到身后他伸出来的手臂,牢牢地圈着她。时蕾松了口气。再睡着又做了同样的梦,这回不怕了,她梗着脖子对梦里的他说:“这是梦,你信不?”他说不信,时蕾说不信你睁眼看看,然后睁开眼,他睡得正熟,她自己对着夜色喃喃道:“你看,我说是梦吧。”

翅膀睡觉有个不算大的毛病,必须在够得着的地方放一杯水,他夜里醒了喝不着水就心慌。今天睡前一直在打电话,又上网鼓捣了两个多小时,跟着就关了灯睡觉。半夜伸手去拿水,摸了个空,烦燥地坐起来抽烟。打火机转了好几下才着火,烟灰缸拿翻了扣在地上,撞到床板咣当作响。下意识地回头看时蕾,却听咔的一声,她拧亮了床头灯。不声不响下了床,接了杯水放到床头柜上,又拾起烟灰缸。然后就那么蹲在地上,一筹莫展地望着他。翅膀抚抚她的肩头,“地上凉,上来。”

她从他这一侧躺上来,挨着他,贴得紧紧的。翅膀拥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真是要越大的场面,越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翅膀以前总觉得自己挺是个人物的,自认见多识广,泰山压顶也风云不惊,现在看来,论冷静,不及于一,论缜密,逊于丁凌。他只听着酒吧出事就想到要赶过来,过来做什么,怎么做?没概念。从M城过来,他一路都在想怎么解决飞石的事,时蕾跟着他辗转,整颗心都提到嗓子了,他只会逼她笑,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真正安抚。除了甜言蜜语能给她什么?就某方面来说,甚至不如小大夫晚上带来那一盅热粥。

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欠了谁的,负债累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