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怀碧听着葳说出来的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这些妖兽不是你弄进去的吗？息壤的情形也是你最清楚，你却说有可能？”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葳皱眉，说：“我是息界的人，对生灵的意识操控不熟悉。”
怀碧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借口，她再三思索，最后却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原先并没有打算对上这些妖兽。”
葳笑得有些无力，说：“正面对上妖兽不管怎么样都对我们没有好处，我原来是打算直接用意识进入息壤内部。”说着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现在所使用的这幅身体。
“不带我？”怀碧变了脸色。
“嗯，带上你对我影响太大了。”葳不得不接着给她解释说：“你就帮我看住这幅身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赢，到时候还有个地方能回来。”
“那妖王呢？”怀碧问。
“妖王啊……”葳寻思了一阵，随后叹气道：“看缘分吧。”
怀碧觉得不对，葳不是这种如此随性的人，他能照着自己意愿把伏羲都骗得团团转，可见其心思缜密到了寻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就连楚山君那种人，最后都不知不觉被他算计了。
她盯着葳，
“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葳缓缓地收回视线，说：“我现在能有什么打算，都到了这个地步。”
怀碧当然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别的打算，可心底一旦有了疑虑，就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葳见她防备，道：“你还能陪我走一阵，到了肉身不能再进的地方，我们就只能暂时分别了。”
“肉身不能再进？”怀碧问，“是息壤的原因？”
葳却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
越是往前走，越是黑暗。葳体贴地点了灵火，说：“息壤的魔气不喜欢这种灵气，所以只能驱魔气。但没有办法消灭它们。”
怀碧问：“那有什么办法才能消灭息壤的魔气？”
葳提起腰上的剑：“当然是火。不过黑炎剑能跟随意识走，我会带进去。”
怀碧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葳接着说：“不过你是天女半灵，应该也能御火。”
怀碧摇头，说：“相宜的身体，还有我的灵体都被阴气占据过，所以体质偏阴，根本无法御火。”
葳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也是。毕竟你也只是半灵。”说着他下意识握紧了些黑炎剑。
黑气弥漫在他们的四周，灵火虽说照亮了一点前面的路，却在背火的阴影处，不时会让阴气缠上身。葳刻意走在了怀碧的身后，在阴气悄悄绕过来的时候，就把灵火挪过去。
怀碧不动声色，心底的怪异却越来越重。
在黑气中终于传出了动静，葳按住了要继续往前走的怀碧，说：“有东西过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被什么东西带起的黑气，直接扑灭了葳手中的灵火，将两人全部都裹进了一片漆黑当中。
怀碧呼吸一窒，本能灵气爆出，将贴在自己身上的黑气一股脑儿给震开了。
仿佛感受到了无数活物在被袭击之后四处逃窜，怀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袁相宜在她耳边着急道：“葳不见了！”
怀碧心口一跳，却在想起葳说过的话之后，强自冷静了下来。
“不要紧，他不会有事。”
趁着葳不在身边，怀碧在心底问：“相宜，钱隐花和钱有道你比我熟悉，刚才这一路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袁相宜沉吟。
“……不好说，葳这个模样，不像钱隐花，更不像钱有道。”
怀碧叹气。
“虽然我的问题他都回答了我，但我觉得这不像他。态度和说话口气上确实很像……”
袁相宜问：“哪里不像？”
怀碧回她。
“感觉，葳虽然从前一直隐瞒了我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给我一种害怕的感觉。”
“害怕？”袁相宜不解地问。
怀碧想了想，又说：“就好比现在，他会无缘无故忽然从我身边消失。如果是以前的葳，他一定在事先把我安放在安全的地方。”
袁相宜觉得怀碧这样的想法有点想多了。可仔细想想，以葳这种精明的人，确实也就只能对他足够亲近的人才能感觉到不一样。
“还是稍微慎重一些。”袁相宜破天荒说出了如此沉重的话，怀碧愣了下，问：“你不信我？”
袁相宜立即否认。
“你在想什么我都能感受得到，当然信你。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
忽然周围升起了一股灼热感。怀碧收回自己的意识，警惕着四周。
一开始，黑气因为那股灼热开始往怀碧这边退，然而再发现那股灼热在靠近怀碧这边的时候，又是狼狈的节节败退。
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手和脸颊上掠过，怀碧抬眼看向前方。
只见葳捏着他的黑炎剑，剑身上的黑火包裹了他的周身，仿佛护盾一般。
在发现了怀碧身影的时候，葳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还好没走远。”
他带笑的表情太过淡然，怀碧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瞬间忘记了袁相宜前一刻告诉她的那句稍微谨慎一点的劝告。
怀碧眯起眼后退了一步，问：“你是谁？”
葳神情未变，笑着朝她走近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葳啊。”
怀碧后退了一步，摇头说：“你不是我认识的葳。”
葳的脸上露出了困惑，他的笑忽然僵了一小会，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说：“这是误会。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怀碧。”
怀碧一瞬间有些茫然，一会后，她忽然间想起了自己从未在意过的问题。
“你是……山神！”
葳的眼神微动了一下，他忽然笑得更温和了。
“怀碧，我一直都是山神。从太屋山有了息壤那时候开始，我就是了。”
怀碧却像是找到了正确了答案，整个人忽然笃定了起来。
“不，葳不是山神。葳一直不希望我知道他是山神的身份。他说过很多次，天界有规则，不能违反。他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任何关于他是神的话。但是你，一直以自己是山神的身份再思考问题。”
葳挑了挑眉，说：“但不管是哪个我，都是葳。”
怀碧摇头，喃喃道：“不一样，你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性情上却不一样……”
被黑炎剑的黑火喝退的黑气们，趁着两人对峙期间，悄无声息地开始卷土重来。
葳一直放在怀碧身上的目光，在发觉到黑气的动静的时候，视线也稍稍偏离了一点。
黑气在发觉自己暴露了的同时，露出了狞笑，随即猛地转头往下扎！
“小心！”袁相宜在她耳边惊声提醒！
怀碧却是固执地立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在葳。
眨眼间，葳从她的面前消失无踪！
怀碧惊了下，立即转身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在她的背后，葳以黑炎剑挡住了黑气的袭击，他嗤笑说：“跟了这一路，还不敢现身。妖王你是被我打怕了吗？”
黑气疾速往后缩。
怀碧回头的时候，黑气已经退出了好远。
葳没有看怀碧，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黑气逐渐凝成了人形。
身形还是妖王的模样，但却带了个面具，仿佛在遮掩些什么。
“怎么，跟我一样的脸不好看吗？”葳出口便是嘲弄，
怀碧惊异地看他。她从来没有听过葳这样说话。
葳把怀碧往身后推了推，低声说：“看来，我和妖王的缘分还不错。”像是在回答怀碧，又像是在跟妖王打了个招呼。
妖王悬在铺满了黑气的半空中，说：“现在可不比当初，你没有镇山印，我有息壤相助。有什么可怕。”
葳仰头看他，说：“哦，你说的不可怕，就是从女人身上下手。可别怪我看不起你。”
“女人？”妖王大笑。笑得猖狂却又在瞬间收了笑声，他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平直冰冷。
“你变得太多了，葳。”
葳迟疑了下。
“哦，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浊气冲击下的七情六欲焚身的你。”妖王道：“那模样可真是美，比你身边的这个无用的女人可棒多了。”
葳冷笑。
“这就是你吞了息壤里的我之后得出的结论？你果然不是息壤分化出来的妖物。我猜你就是息壤随意找的一个生灵肉身而已。”
“那又怎么样！”妖王大声喝道，“我不还是成为了这座山的主宰？”
葳喃喃道：“……我真要感谢你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让楚山君接纳了息壤，我可就要头疼了。”
葳霎时灵力裹着全身，以雷霆之姿往上直冲。妖王右手凝结黑气，说：“你再厉害，也打不散息壤。息壤不死，我就永远存在。”
葳的冲势分毫未减，手中的黑炎剑却不是和之前一样以炎火包剑身，而是被葳身上的灵力一起包住！葳反手抓着剑柄，忽然高高地抬起，在马上要接近妖王的时候翻转剑身，横剑大力扫出！
灵气顺着剑势如长虹一般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弧。一瞬间便把四处都弥漫着的黑气从中间完全割裂！
光弧所到之处，黑气尽消。
整个山间忽然亮堂了许多。
然而白光还未消尽，被断成了两截的妖王，上半部分忽然拧成了一团，竟然往下直接朝葳的头顶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