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茜终究还是因为需要带着两个拖油瓶而任由鹰哥那个炮仗自由地飞了。
魏惊书在白茜忍不住骂人的时候劝慰一句诸如，钱夫人您要是不放心我师傅，就跟上去吧，我会照顾好楚山君之类的。
话一出，白茜就立刻把她满心的抱怨又塞了回去，只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没事，跟着我就好。”
白茜心底知道鹰哥这玩的是哪一出。
鹰哥向来嫌麻烦，不喜欢拖家带口。就是怕在这种时候还是思前想后，什么事情都得把这些后辈给考虑进去。
有时候她就觉得，要不是天女施予的恩情，恐怕谁都绑不住鹰哥这样的浪子。
可是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一点牵挂。
即便是葳这样的满心算计的人，到最后不还是败在他的牵挂手上？
此刻，葳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怀碧身后——他们一直就这样走着，葳也没有要越过她走到前面的意思，即使怀碧好几次回头跟他说话，脚步也停了许多次。
越是靠近息壤，那股熟悉的气息就越让他烦躁。
怀碧好似又找到了话题，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对葳说：“你从前说妖王就是息壤的分身，我在想，那他倒是我的分身，还是你的分身，还是我们俩都有？”
葳摇头。
“如果当年能杀掉他，或许就知道了。”
怀碧对葳给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答案也没有过多纠缠，她继续往前走，继续说：“那如果到头来，发现是我的分身，就由你来杀。如果是你的，就我来杀。”
葳顿了下，问：“为什么？你是想杀我吗？”
“杀的是妖王，又不是你。”怀碧更正道。
两人竟然就在这个毫无根据的假设上争论起来。
葳道：“可你说那个分身如果是我的，那就影射是我的吗？”
“我能分清楚，那不是你。那是吃了我院门村数代人的河妖，所以要杀了他。”
葳皱眉，说：“那分身如果是你，为何要我杀？”
怀碧笑看着葳，说：“解决你心里的障碍，你不是一直觉得是因为我束缚住了你，你才会那么优柔寡断吗？”
葳顿了下，好长一会之后，才说：“就算你就是我的束缚，我也没说要杀你啊。”他想，如果他想杀，就不会任由伏羲把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天女之灵转世了，或者一开始就不会有什么女神像。
“是吗？”怀碧回地轻巧，说：“那试试看也没事啊，反正杀的不是我。”
她的口气淡漠，仿佛就是一个玩笑。但却挑起了葳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的某些念头。
他说：“怀碧，你在试探我。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
怀碧回头看着他，说：“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很清楚。”
葳皱眉，他忽然生出了一点辩解的渴望。
“可是我……”
怀碧却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你很喜欢我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不止，完全不止这一点！葳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去。
怀碧忽然站住了脚，说：“你越是顾虑我，接下来面对息壤的勇气越低。也请你想清楚再说话。”
葳在那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他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了。
“你说的对。”良久之后，他又恢复了那淡漠的神情，“你刚才的提议不失是个好办法，到时候有机会就试试。”
他们最后的目标是息壤，——现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知道息壤的真正面目到底有多可怖。
天地之间忽然暗了下来，在两人的头顶上，忽然生出无数的黑影。
黑影摇曳游动，一点一点，像活物似的，在他们的身边爬动。
怀碧抬起头，低声说：“好恶心。”
四周忽然之间爆出了无数尖细的笑声，声声刺耳地扎进人的身体之中。
怀碧脸色变得惨白，却执拗着不肯伸手捂上自己的双耳——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脆弱，现在还只有开始而已。
然而她却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葳靠过去，双手包住了她的双耳，在感受到从她身体中传递给自己的温热的时候，喟叹了声，低声说：“何必这么逞强，又没有什么意义。”
怀碧仰起头看他，说：“那可不一定。你现在不就上钩了吗？”
葳摇头，说：“这样的习惯可不好。万一到最后功亏一篑了，所有人可都完蛋了。”
怀碧却是无所谓地笑笑，说：“院门村的人早就在百年之前就死在太河岸边了，我干的。”
葳顿了下，看着怀碧的眼神满是不解。
“我就是这么任性无情的人，一如天女。”怀碧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说：“所以，这一趟我的目标是你。就算最后我们全部都死了，我也无所谓。”
葳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反驳怀碧，甚至不由自主地想，也许在很久之前，他还在息界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怀碧往前跨出一步，随后开始迈开脚步往前走。
葳没有再伸手过去给她包耳朵，而是一步接着一步跟在她身后。
怀碧仿佛停不下来自己的嘴巴，她继续说着她藏在心底几百甚至上千年的那些话。
“葳，你为什么要为天女建女神像聚灵？”
葳反问：“你是息界的傀儡获取生命必不可少的灵体。我原本是打算等你聚灵完成后，带你回去。谁知道伏羲偷偷把你聚合的灵体送去转世了。”
怀碧对伏羲所做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她嘴角仰着一点恶作剧一般的笑意，问：“那现在呢？还想带我回去吗？”
葳皱眉，低声说：“有点犹豫，毕竟你一进去就会死。”
怀碧笑看着他，说：“不还可以聚灵吗？”
葳摇头，说：“转世之后的你，就不是你了。我一直没有把你当成天女。”
怀碧笑得更开了。
“所以你可以让天女进息界，我就不让进了？”
葳点头。
怀碧抬手指着葳点了点，说：“你这样可不行啊，千百年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太不划算了。”
葳嘴角向上扬起，说：“划算？连好不容易出封印的息壤我就不打算要了，你还跟我说划算？”
怀碧笑着回转头去，忽然间脸上的笑意全部都收了个一干二净。
“但是，这样的话，你会死。”
葳顿了下，说：“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息界没有生死，我会一直活着。”
怀碧凝神，说：“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她忽然像是发狠似的往前跑。
四周的黑气仿佛被她急躁的心绪一起带了躁动，开始四处乱窜。阴气相互撞击融合，周围越发黑了。
葳冲过去一把抓住怀碧，低声急促地说：“冷静一点，你的情绪会影响息壤的气息。”
怀碧喘着粗气，低头愣神了好一会。
葳见她激烈起伏的身体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等怀碧开口，葳说：“安静一些，想想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四周的黑气在怀碧平静下来之后，也逐渐地开始平稳起来，怀碧抬头，带着好奇心地看周围，问：“这是吞噬了天女的那块息壤？”
葳应道：“同时也封印我被魔气污染的另一外灵体。”
也就和妖王合并成一体的那部分灵体。
看四周的模样，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站在妖山的范围之内。这里的黑气缭绕，妖王应该早就察觉到他们存在，可现在却安静得出奇。
连太屋山连日下着的大雨，也没有声息。
怀碧问：“妖王还不出来，打算等我们自己进他家门看望他吗？”
葳心想，搞不好现在妖王本人还所在息壤内部，不断地被自己灵体折磨着呢。
嘴上却是完全脱离他心里想，胡诌似的说：“也许有点忙，还顾不上我们。”
这话忽然之间提醒了怀碧，她瞪大了眼睛，说：“对！还有妖兽！妖王怎么都算是外来的东西，总不可能让妖兽们那么容易就乖乖听话。”
葳却摇头道：“妖兽本来就不会听话。他们只是被息壤的魔气侵蚀，无法动弹。他们如果无法凭自己的意志攻击人，本身的灵力也没有发挥不出来了。”
“那端骨是怎么回事？我听相宜他们说，当时端骨就是被人操控了。”怀碧将信将疑地问。
“被操控了？不可能。最多躯体被占了，妖兽的意志是无法被占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息界没有灵体这一说，所以他们不可能侵占意识。”
袁相宜在怀碧的耳边大声说：“我想起来了！端骨清醒之后化为人形，手腕上确实压着一股黑气。”
“连妖兽都不会帮妖王啊……”她的幸灾乐祸还没说完，忽然顿了下，“但是息壤的阴气源源不断，阴气占据了妖兽的躯体之后……也等于就是会是妖王的战力了。”
“有可能的话……能让妖兽们的意识清醒过来，我们的胜算会高一点。”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