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

第279章 月女缠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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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相宜盘坐在地上,一手托着腮看钱有道发呆。

魏惊书悄悄地过来,也在一边盘坐下来。袁相宜发觉有人的时候,下意识地掩了下脸。

魏惊书歪着头,说:“我知道你难受,不过照现在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其实想说,以他们的情况,能走到现在全靠运气,已经很了不得了。

但接下来是不是运气还站在他们这边,就不好了。

袁相宜深深叹气,说:“你说,当初要是我们不进山,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魏惊书摇头,说:“应该还是会变成这样。你看,太河一天比一天不安定,楚山君早就说了,太河水泛滥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候,我们一样还是要面对这块东西。”

袁相宜被他这番话说服了。

“看来是绕不出去的结果,天注定的。”她仰着头看着阴云密布的上天,寻思着到底是谁在主宰着所有人的命运,怎么会如此不通人情。

魏惊书提了口气,说:“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钱有道还有希望活回来,现在说绕不出去为时过早。”

袁相宜抽抽鼻子,问:“你是专门来安慰我的吗?”

魏惊书瞅了她一眼,摇头。

“我也有点泄气,现在想找点动力继续活下去。”

袁相宜认真的看着魏惊书。

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看待这个人,脑海中对全一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初见全一时候。之后即便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或多或少地对他改变了一些看法。

可根深蒂固在自己心底的却一直没有变。

她说:“你第一次在我面前不装老成了。”

魏惊书叹气,说:“我不习惯让人替我操心。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白茜说了很多次让他不要逞强。现在越是逞强,越是容易拖后腿,以至于他压根就不敢隐瞒自己的任何情况。

不行就躲,累了就自己休息,拖后腿的时候就主动后撤,只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甚至他开始跟袁相宜倾吐心里边的问题了。

“你也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些。”袁相宜忽然说,“我觉得吧,你本性还在。”

“本性?”魏惊书不解。

袁相宜指着他说:“太在意别人。照我说吧,要是自己喜欢得要命的人,那在意也情有可原。可跟你不相干的人,在意他们就没多大必要的。人活在这世上,失去谁不都还是活得好好的?”

魏惊书郑重说:“你说的我都懂。我现在真的改了很多。”

袁相宜将信将疑地看他,半晌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说:“改了就好了啊。以后活得自在些。”

后半句一出,她忽然僵住了。

魏惊书看着她凝住的脸,说:“活得自在些,这话可是你说的。”

袁相宜似是现在才品出这句话中的意味来,她终是露出了些微的笑意,喃喃地叹道:“是啊,活得自在些可真是难啊。”

魏惊书说:“你少来。说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难了?”

袁相宜死皮赖脸地说:“难道你不觉得难?”

魏惊书不想跟她扯皮,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马上就要进去下一步了。”

袁相宜精神一振,问:“哦?定了?”

“没定,不过现在也只能往前走了吧。”魏惊书说,“听说里面剩下的神兽都非常危险。”

袁相宜点头,她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心底才生出了一点绝望吗?

“你有什么打算?”魏惊书问。

袁相宜皱眉。

“没有,心里没底。以前有道的主意多,现在他不在,我就废了。”

“他们刚才提到了月女,我忽然想起来太屋山异闻里有关于她的传说故事。”魏惊书回忆道:“传闻月女本体是兽非人。相传她原本是天界一位乐女的坐骑,一日乐女弹错了一曲让她兽性大发吞食了乐女,后为了弥补自己过失,幻化成了乐女的模样。直到一日在宴会上有其他的乐女弹错了曲子,让她一时不慎露了原形。东窗事发之后逃至太屋山。”

“这么可怕?我以为喜欢弹曲子的神兽应该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模样呢!”袁相宜听得睁圆了眼。

“她知道自己吞噬乐女是犯下了大错,还知道幻化成乐女的模样蒙混过关,证明她非常狡猾。再凶的守山神兽,都没有狡猾的人危险。”

“ 人?乐女不是兽吗?”袁相宜不解的问。

魏惊书道:“传闻是这么说的,月女吞食了乐女之后,便生出了人性。”

“既然有了人性,那应该也会和我们一样,会有各种情绪吧。也许能说得通也不一定?”袁相宜问。

魏惊书迟疑了下,说:“但听山婴的意思,月女被阴气熏染之后,就变得非常凶暴。我就猜,可能人性被压制了,兽性就完全释放了。”

袁相宜诧异反问:“等等,这不对啊!不是说,息壤只能控制躯壳,不会影响生灵的意识吗?”

魏惊书想了想,说:“也许……”他的话还没说出来。

袁相宜陡然出手,一把摁住了魏惊书的胳膊。

“我知道了……因为息壤的阴气戾气极重,所以会影响神兽凶暴的本性。本性一旦放大,就会压制住其他的性情。”山婴就是这个样子。

阴气会无限放大了他的愤怒,让他不受控地袭击让他生气的人。

说起来,山婴他们能够这么轻易唤醒,真是他们走运了。

但是月女就不一定了。

山婴正一点点地把里面的情形告诉鹰哥他们。幸亏白茜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不至于让他对鹰哥的强制态度产生反感。

袁相宜和魏惊书前后跟了回来。

话题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鹰哥才注意到压惊二人组。

“没事了?”他关切的看着两人。

袁相宜摇摇头,说:“还是很害怕啊!”

鹰哥低哼了一声,朝不远处的钱有道送了一记不屑的眼神过去。

山婴说:“你们准备进去了吗?”

鹰哥:“事不宜迟。”

白茜问魏惊书:“你的伤呢?”

魏惊书说:“楚山君给我疗伤了。”

白茜看了一眼楚山君,朝他颔首道:“多谢。”

楚山君笑笑,说:“都是有用的人,少一个都不行。”

魏惊书一看他们要走,正准备回头去扛钱有道。鹰哥却快他一步走了出去,说:“你跟紧相宜,有道我来带。”

白茜同时把他拉回来,说:“你的剑压比我们好用得多,我用符阵替你消除反弹。这样我们能更快一些。”

马上就要再次进入息壤内部,袁相宜莫名有点忐忑——不知道是因为白茜的那一句我们能更快一些,还是对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

站在她身边的山婴对她的情绪反应最为强烈,他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对袁相宜说:“你在干什么?听你呼吸都乱了。”

袁相宜伸手拍了拍他,硬是撑起了自己的一点骨气,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紧张得想吐。”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可能是觉得紧张总比害怕强。

山婴被她说地一头雾水,只以为她大概身体不大舒服,就伸手顺了顺她的背。

山灵温和地拂过她的灵魂深处,袁相宜躁动的心绪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顿时被这股灵气感染,无中生有了一点安全感。

鹰哥抱着钱有道回来的时候,袁相宜总算安定下来了。

袁相宜依旧走在最前。

魏惊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在她要进入息壤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袁相宜惊了下,回头看魏惊书。

魏惊书淡淡地说:“这样就不会散开了。”

原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袁相宜收回视线,凝神的一瞬间,所有人一同消失了踪影。

这一趟似乎出乎意料地顺遂,一直到在魏惊书最后一次震碎了化为凡土的息壤出来之后,天光尽收。

鹰哥扬了扬手,说:“歇一晚,明日继续。”

袁相宜听到这句话,才发觉到自己有些虚脱,她下意识地靠在了魏惊书的身上,翻着白眼说:“妈耶,我还以为会遇上点什么。心里还紧张得不行。”

白茜失笑着过来扶她,说:“遇上上也有我们,你紧张什么?”

“我特别想见他们。”袁相宜说,“自从见过端骨和混沌之后,我每次见到山神镇妖图的时候都有这种想法。”

“不是害怕?”白茜问。

“不像。”袁相宜道,“不过真见上了,当然也会怕。”

“你见过端骨和混沌?他们是最早离开封印的,现在怎么样?”山婴兴冲冲地过来。

袁相宜犹豫了半晌,只说了一句。

“一言难尽。”

端骨和混沌的妖丹最后被钱隐花吞食,妖力应该和钱隐花的灵体合并了。之后钱隐花被补进了葳的灵体当中……

这时候,原本平静的山中夜色,忽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了一点沉闷的雷声。

鹰哥倏然转头,低声说:“都小心点。”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的闷雷声快速朝他们这边靠近。

山婴忽然一把抓着袁相宜往边上跑说:“是地蛇!”

袁相宜却抓着他,说:“不对,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声乐!”

鹰哥一把抓住魏惊书,说:“都散开!”

袁相宜紧张地脸色发白。此刻,进入她耳中的乐曲声越发的清晰。一声接着一声的旋律压着的她的心口,仿佛就是为了这个夜晚而出现的曲调,清冽,寒冷,以及令人无比绝望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