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惊书的话音刚落,三人的眼底隐约出现了一点模糊的光亮。起初隐晦的很,几乎被黑沉的山间夜色完全覆盖。
随着他们一点点的靠近,光线渐露渐多——前方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山石翻动的声音,袁相宜的眼前能闪过一点山婴的身影,以及紧跟在他背后的那条粗长的黑影。
“那是什么光?”袁相宜觉得古怪,问道。
鹰哥回她:“月女的灵光。”
袁相宜诧异问:“……这和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鹰哥道:“确实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我没有说错,葳能压制得住息壤的阴气。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费那么大的劲去压制。”
在鹰哥的心目中,葳就是处心积虑利用天女的阴谋者。照他去葳的了解,这次怀碧被他带走,就算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至少也会让息壤的阴气壮大。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实际上息壤的情形跟他所预想的相反。
情况以他们能感受得到的程度在好转。
因此,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要面对事实。
“我们能如此顺利地走到现在才被地蛇的出现压回来,多半都是因为他。”鹰哥不情不愿地说。
袁相宜听得出来,鹰哥虽然说得很不服气,但是他还是很客观地面对了事实。
“不过竟然能被月女从息壤里面打出来,那小子也就这点能耐了!”鹰哥不屑道。
魏惊书小声地跟了一句。
“之前不是说月女有了阴气的加持,比以前更凶了吗?现在又控制了怀碧,葳当然会束手束脚。”
鹰哥凉凉地瞟了一眼过去,说:“就你话多,这些事情我会不知道吗?他没有保护好怀碧,说明他就是个废物!每次都在他手上出事,不是息界的王吗?就这点能耐啊,哼!”
魏惊书莫名地发现自己实事求是的话,成了火上浇油了。
袁相宜注视着越来越亮堂的前方,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点胜利的希冀。
呈现山体形状的息壤比他们最早看到的时候缩小了不少。袁相宜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前的举动弄掉了不少息壤。
她不由自主地想,葳他们能从里面出来,自己是不是也有份功劳?有朝一日,有道能平安醒过来的话,他是不是又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一路觑着她的鹰哥见她一直沉沉压着的眉眼终于松了一些,便问:“听说葳没事就高兴了?”
袁相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你这样说话很不中听。”
鹰哥低哼了声,光瞧那眼神就知道他横得不行。
“我就这样!”
袁相宜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管是葳也好,怀碧也好,谁平安无事都是好事。”
鹰哥竟然煞有其事得对她评头论足起来。
“听着话是有模有样。待会要是有什么事,别又哭鼻子。”
在前面的为惊书无奈叹了口气,说:“师父,有什么话要吩咐相宜的就直说嘛,平白让她生点气又没意思。”
鹰哥冷着声说:“走你的剑,哪那么多废话!”
袁相宜原先还真没注意,听魏惊书一提醒,才从他们之间的对话中品出点弦外之音来。
“葳的情况也不对?”袁相宜问。
鹰哥声音低了一点。
“怀碧在月女的手上,葳要是浑身上下都平安无事,那才是不正常。”
连葳都麻烦了,那怀碧的境况岂不是更糟糕?袁相宜心情更加忐忑,整个人不住地往前眺望。
鹰哥带着他们在太屋山上空的不远处停住盘旋。
“山婴能绊住地蛇,运气好还能吸引月女的注意力,你们下去,小心点靠近。注意听我的声音,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知会你们。”他出声指示魏惊书。
袁相宜和魏惊书齐齐点头。
鹰哥靠近了一些,低声吩咐袁相宜。
“我在上面太明显,有道就跟你们一块走。从现在开始,没有人照顾你们。千万小心些。”
袁相宜心底一暖,伸手过去抱了一下鹰哥,低声说了句你也是。
魏惊书驾驭着灵剑快速下落,鹰哥的目光一直盯住他们,直至够远了才不满地嘀咕说:“才抱这么点时间,小气得要死。”
息壤山体边,葳和月女对峙着。
一身月光白萦绕着的月女轻轻浅浅地笑着,那双如弯月的笑脸巧笑倩兮,她的面庞一下子幻化成了怀碧的模样,一下子又成了天女的模样,再一会又成了满身琳琅 ,半抱月琴的乐女。
葳身形不动,朗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月女一下子定成了怀碧的模样,嘴角噙着不太像样的浅笑。让眼前的这个怀碧看上去怪异地不伦不类。
她说:“成为我的人。葳,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
葳眉头往下沉,说:“我是答应过怀碧。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月女。”
月女脸色一暗,她往前跨出一步,神色变得凄惶。
“你明明答应我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葳深吸了口气,说:“我也没有说会离开你们,我后来的离开是伏羲干涉的结果。”
月女仿佛不曾听到他这一句解释,她又化成了天女的模样,高兴地在葳身边转的圈,说:“前面的事情不是你自愿的,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葳皱眉,说:“月女,你被息壤的阴气影响了,清醒一点。你想要的不是我。”
月女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她怒气冲冲地朝他嚷着:“我要的是谁,我自己会不清楚?”
葳耐下性子跟她解释。
“你还在天界的时候,从来未曾见过我,你所执着的人自然不会是我。”
月女眼里出了一丝茫然,葳眼见这是机会,往前跨出一步欲解释。月女的眼底忽然拂过一层暗沉,她的神色瞬间变了,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在找借口。我现在就变成了她的模样!这样还不行吗!”月女的声音变调地严重,声线一下拔高了好几个度。
还在森林中穿梭的袁相宜脸色一变,忽然捂住了胸口,闷哼了一声,跪在了地上。
紧跟在她身后的魏惊书连忙停下来,问:“怎么了?”
袁相宜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然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撑了起来,说:“月女的情绪波动很大。连带怀碧的心绪也被他挑起来了。”
魏惊书一手撑着她往前走,说:“怎么回事?”
袁相宜摇头,她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感觉到心口揪紧一般的疼。那是怀碧在心痛。
她咬着牙说:“我感觉发生了让怀碧无法面对现实的事情,让怀碧的精神崩溃了。”
魏惊书纳闷。
“怎么会?”
在怀碧的身上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她什么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精神崩溃。
袁相宜忍不住催促说:“快点,月女被阴气控制,她的情绪本身就很脆弱,很容易走极端!”
魏惊书听袁相宜说话的口气,似乎藏了一点言外之音。于是多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
“我们过去能做什么?”
袁相宜道:“逼她转移目标。”
魏惊书倒吸一口凉气,说:“转移到哪里?该不会是……我们吧。”
袁相宜斜眼看他,说:“你别这么自作多情啊!”
魏惊书悄悄松了口气,心说不是他们就行,他可不想再被师傅瞪着眼骂缺心眼。
下一刻,袁相宜一脸语重心长,说:“这种事情嘛,当然只需要一个我就够了。你在我身边多碍手碍脚。”
“……”魏惊书心头硬生生地憋了一口气,半晌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说:“我能把你前面说的那句话还给你吗?”
袁相宜心口绞痛,没心思寻思魏惊书说出来的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哆嗦着声说:“你啊,别不信我的话。那次我说过的话我没做到了?”
魏惊书下意识地回忆了下,竟发现袁相宜确实次次说到做到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她这次也会成功。
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现在和从前所有时候都不一样。相宜,别让大家担心你。”
袁相宜顿了下,忽然抓着魏惊书的手用力一撑,让自己站直了身。
“这是你真心话吗?全一,你仔细想好了再回答我。你现在是真心觉得我们太弱,无法对抗那些东西?”
魏惊书愣了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袁相宜说:“我们俩并不弱。至少在面对息壤的时候,我们各有优势。既然有优势,为什么要退缩。”
“可是……”魏惊书纠结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确实也很想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可又怕让袁相宜陷入危险当中。
“没什么可是。”袁相宜说的异常坚定,“拼一次是死,不拼也是死。你选拼还是不拼?”
“拼……”魏惊书知道袁相宜说的这句话明显就是个陷阱,他急忙回道:“但是我们还有更稳妥的办法啊。”
袁相宜承认,就算他们不动手,以葳的实力,要打压月女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她感受到了怀碧的绝望,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救怀碧,她就完了。
“等不及了。”她说:“具体的情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等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魏惊书被她这笃定的态度弄得更加糊涂,心里只觉得袁相宜这是老毛病犯了的症状。
这时候袁相宜忽然说了一句。
“全一,一会你去和山婴一起挡着地蛇,不用太冒险,别让他靠近月女那边就好。”
“啊?”魏惊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吩咐弄得一头雾水。
“剩下的,相信我的就可以了。”袁相宜扭头冲他笑了笑,说:“就像你相信有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