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相宜头一次自己进入息壤内部，她时不时低头看下包裹在自己身上的灵气，问：“这是什么？”
葳坦**地回她。
“我的灵力。”
意料之中的答案，袁相宜却无奈地吐了口气，说：“你有能力带着我进来，为什么只带走了怀碧？”
葳瞥了她一眼，随即沉默。
袁相宜忽然语出惊人。
“因为我是多余出来的，而且是最接近天女的生灵。你怕我进来，就夺走了怀碧去除业障的机会。对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袁相宜想，如果葳承认了，那他的性情就跟寻常人无异了。作为曾经奉伏羲之令驻守息界大门的武神，他有如此浓重的私心，也难怪伏羲容不下他，也不放心他占太屋山这一方之地。
葳回道：“也不仅仅是这样。怀碧很敏感。我不想让她发现真相，如果她知道冒那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她……”
他似乎是意识到怀碧有可能正在听，忽然又闭了嘴。
袁相宜忍不住笑出声。
葳这样的人，真在乎起人来，也跟人一般无二。
“但你事先没有料到怀碧面对自己的业障会出现那么大的反应……”袁相宜说到这顿了一下，忽然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对，你料到了。”钱隐花是葳性情的一面，像他那样的人，就算是知道了后果，也会削尖了脑袋钻进去、袁相宜忽然有点生气，她皱着眉看着走在前面的葳说：“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葳道：“我只是高估了自己。”
“后悔了吗？”袁相宜忍不住幸灾乐祸。
葳深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也没有所谓后悔的感觉。真要说起来……我觉得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即便是知道了怀碧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可以预知到会有什么样的场面，但真正自己亲眼看到怀碧痛苦地要死的模样，他又慌了。
“从前，我只知道不能让怀碧陷入危险，因为我不想看到。现在我连怀碧痛苦的模样，都不想看到了。”葳叹息，说：“人性真的太奇怪了。”
前方传来了些许动静。
葳说完话之后，提了提手里捏着的黑炎剑，侧头吩咐了一句。
“跟紧我。”
袁相宜探头往前看，问：“什么东西？”
“还留存在息壤内的几个驻守封印的神兽。”葳淡淡地解释着，“息壤的能力削减了大半，神兽的能力也大不如前了。”
袁相宜想，最棘手的几个神兽都已经不在，就算是息壤没有被削减能力，应该也不是葳的对手。
一阵潮湿的风从内里刮了出来。风中隐隐透着一股让人浑身发腻的阴湿气。
她问：“这么重的潮气，雾龟吧。”
葳说：“不止。雾龟和沼泽虬龙应该是一起行动，食灵鲶比较孤僻，擅长偷袭。你小心些。”
一起行动倒不怕，怕的就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冷不丁出冲出来袭击你的食灵鲶。
袁相宜下意识摸出备在身边的短剑。
葳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堪堪撞在了袁相宜的身上。他快速往后瞥了一眼，便伸手一把抓住了袁相宜的胳膊，带着人一起往后退。
狂风夹带着龙鸣声从前面传过来。
袁相宜后知后觉道：“传闻中的虬龙应该是很大只的吧。那这只虬龙……”
“不大，和一般山中走兽类似。”葳道：“不过它牙口尖利，能撕碎任何东西。所以尽可能不要让它靠近你。”
正说着，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震颤，从前方传来了逐渐清晰的一阵接着一阵的沉重脚步声。
袁相宜发现，葳虽然嘴上说着现在剩下的神兽大不如从前，暗示他可以轻松应付。但是真正遇上的时候，却还是提高了警惕。
葳说着忽然顿了下，又道：“身上带武器了吗？”
袁相宜迟疑地点头，摸出来藏在身后的那把短剑给他看了一眼。
葳瞥了一眼，低声说：“够了。除了雾龟，其他的你都能勉强应付。”
袁相宜把短剑提在身前，问：“要是碰上雾龟，我要怎么办？”
“碰上雾龟，你就尽全力跑。跑的时候要小心周围，虬龙很有可能就在附近。”葳回道。
袁相宜微微仰头，龙鸣声越发的低沉，耳边若有似无的坠着一点震颤，袁相宜感觉到身上湿得越来越重，皱着眉说：“我们不往前走吗？”
葳立刻回她。
“再等等。”
袁相宜想问他在等什么。
忽然一阵带着刺骨寒意的风从他们右侧刮来，葳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往前窜出了一段距离。
袁相宜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她脸上满是疑惑地看向葳，前一秒还跟自己说再等等，后一秒就发现人已经带着她走了，中间连个过度的情绪都没有。
“……食灵鲶还是虬龙？”
葳抓着她的手劲很大，听到她的问题，短暂地回了她一声。
“这么快的速度，是鲶。虬龙的动静要更大一点。”
袁相宜受了点惊吓。三只神兽同时出现，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葳低声道：“跟紧我，别散开就不要紧。”
袁相宜颔首示意明白，之后不再做声，只低垂着头和葳一起仔细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怀碧忽然在袁相宜的耳边说：“要不我来吧？我和葳的默契度高一点。”
袁相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在心底回绝她。
“不，不用。我们在外面对上过比这些更凶险的神兽，已经习惯了。”
这时候说习惯相当别扭，怀碧还想说什么。
袁相宜又跟了一句。
“你就安分点待着，你要是出来了。会给葳带来压力，他会无法冷静下来处理我们所遇到的事情。”
“我？”怀碧不解，“我……现在其实还好，精神和灵力都已经恢复了不少。”
袁相宜低叹了声，说：“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你后面还要面对那些东西，在那之前，你什么都不要管。安心交给我们。”
袁相宜一边说着话一边寻思着要怎么才能小心度过这次难关。
忽然间，扑面而来的腥臭惊到了她。袁相宜脸色一变，脚步下意识往边上退的同时，手中的短剑被她全力握紧，抬手一扬！
野兽的嘶吼声乍然响起，袁相宜反应稍微慢了一点，还没转身，葳上来一把拖着她倒退了数步远。袁相宜被他抓得生疼，仰头看他，才发现他的戒备极重。
葳察觉到她的目光，没有低头看她，只是说：“你分神了。怀碧在跟你说话？”
袁相宜不知道他是瞎猜猜中，还是自己看出来。
她老实地点头说：“怀碧想出来，我没答应她。”
葳忽然失笑，说：“你就说马上就好了，让她再忍一会。”
用忍这个字来说服怀碧，袁相宜心想，恐怕也只有葳了。
葳把袁相宜往伸手按了下，沉声吩咐。
“站在这别动。一会就好。”
袁相宜心想，这哄人的口气跟钱有道的口气几乎一样。
葳把黑炎剑提高一点，随后横在眼前。黑炎剑像自有神力，在葳放开了它之后，便自己悬浮在了原地。葳盯着剑身片刻，抬手一把抓住了剑身刀刃上。
黑炎剑剑身一瞬间就爆出了刺目的白光。袁相宜下意识地以手遮住直射而来的光线，同时感觉到包裹在自己身上的灵力以及一直紧贴在自己周身阴气的寒冷，一下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微微有些发热的气息，团团包住自己，让她一时间呼吸一窒，眼前发黑。
葳及时拦腰扶住她，问：“怎么样？”
袁相宜缓了口气，渐渐站稳脚，摇头说：“稍微有点不适应。马上就好。”
葳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说：“弱了点，从前怀碧可要比你强多了。”
袁相宜道：“你也太看得起我 了。现在的生活在人间的人可跟你们那时候大不一样。怀碧在太屋山生活了几百年。这在现在的凡间绝无可能。”
葳嘀咕道：“难怪怀碧会不放心你。”
袁相宜轻哼了一声，说：“怀碧可不是因为我弱才想代替我。她是怕我被伤到了，是担心我。”
葳忽然笑道：“是吗？她从前可没有这么好心。”
袁相宜斜眼瞅他，说：“人是世上最善良的生灵。先不说这些了，你刚才做了什么？”她发现了动用了灵力之后的葳，右手虚了不少，不仔细看，就像是没了右手一样。
葳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不在意的说：“耗了点灵力，清掉了周围的阴气。”
袁相宜心道，难怪全是黑炎剑的火气。
葳带着她闪身到最前面，说：“从现在开始，只有你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下手就行。”
袁相宜迟疑了一会，问：“周围的灵气都是你的？”
葳摇头，说：“黑炎剑的。”
袁相宜在心底补充——就是天女的灵气。
葳的话音刚落，前方隐隐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袁相宜定睛看过去，扯了下嘴角，说：“瞧，它自己出来了。”
葳看着前方，低声喃喃道：“雾龟……”
雾龟的模样比袁相宜想象中的样子要怪异得多。它身上长满了山林中的草木和花丛，过来的时候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芬芳。
坚甲背上的东西仿佛太过沉重，压得它做任何动作都异常缓慢。
袁相宜还眼尖地发现它并不是直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她想起了山婴那双满眼绿色的眼仁，纳闷地问道：“雾龟……看不到我们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