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低声说：“雾龟本身就不是用眼神分辨方向的。你再仔细看看。”
袁相宜盯着跟螃蟹似的左右斜着行走的庞大身躯，无语地直瞪眼。
“……它好像是很不情愿地在往前走，就好像有人在强行拖着他一样。”
葳哼出一口气，说：“雾龟的潮气和天女的甘露同出一脉，它能感应到了天女的灵体，所以当年息壤落在太屋山的时候，它是自己出现在封印边上。再也没有离开过。以它的脾气，会自愿离开息壤才怪”
“……”袁相宜顿了下，心思却是一下子又转到了别的上面，“不是说雾龟和沼泽虬龙是搭档？之前听到的龙鸣一定是虬龙，他肯定在附近。”
葳点头，说：“往前走，雾龟不会攻击你，不用怕他。”
袁相宜听他一句话，下意识地反问。
“你确定？连月女的表现都反常了，雾龟也许也被控制了意识。”
葳顿了下，皱着眉问：“谁跟你说月女是被控制了意识？”
袁相宜回道：“那是什么？”
“ 阴气挑起了月女的负面信息，她对我们做的哪些事情都是出自她自己的意识，并不是息壤的。”葳回道：“否则，她不会对我下手。”
袁相宜心底觉得奇怪，问：“息壤不是没有意识的吗？鹰哥他们一直认为息壤只能控制他们的行动，不能动神兽的意识。”
葳说：“确实如此。但你别忘了，息壤和阴气不同。息壤是死物，但阴气是活物，活物之间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神兽们被关在封印内的时间太长了。他们的精神变得异常脆弱，弱到连阴气能挑动他们的负面情绪。”
“原来如此……”袁相宜喃喃道，“那雾龟我们也能让他清醒过来吗？”
“雾龟的话……你看他那的反应，它的自我意识尚且清晰，只是身体无法自控。把它身体里的阴气消除掉，他就能恢复。”葳叹了口气，“关键是虬龙和鲶。这两个虽然实力偏弱，但是行动特别灵活。”
袁相宜有些发愁，说：“打斗的事情只能你上了，我不行。”
她说的干脆，倒是让葳愣了下。
片刻后他笑出了声，说：“你这么干脆说自己不行啊？”
“事实嘛。”袁相宜坦然自若地跟在葳的身边，说：“我答应过有道不能乱来，跟你走的事情已经违背了他的意思了，再多他要生气的。”
葳朝她一直紧捏在手里的短剑看了一眼，了然地笑笑。
小姑娘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还知道在自己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如何做到最大程度上的自保。他忽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跟他进息壤，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前世？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忽然从他们左侧上方直逼过来！葳一定神，往前跨出一步，提剑！
只听铿的一声，一道绵长却刺耳的余音在空旷的四周回**，袁相宜忍受不住那贯耳的魔音，双手死死地捂住。
葳侧眼看他，低声说：“这是鲶的灵波，你捂耳朵没用。”
袁相宜闻言忽然放下了手，白着脸说：“这灵波也太强了点，食灵鲶又是什么？”
葳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她。
袁相宜心底生出一点怪异，至今为止，除去月女之外，鲶是葳提到过多次，且最为警惕的一个。
葳道：“是鲧的半身，他的躯壳被切开之后留在了人间，还有一半院门村的人带进了太屋山中留存。”
袁相宜一时间无言。
怪不得食灵鲶会有如此强大的能为，鲧也算是上古时期神力强大的神明之一，即便是半身他本身的灵气也非同凡响。
袁相宜看着葳谨慎小心的模样，忽然说：“你带着我冲进去吧，这样瞻前顾后的，太浪费时间了。”
葳犹豫道：“息壤内部的结界有一道墙。怀碧跟你提过吗？”
袁相宜应声说：“提过，怀碧还说她就是在那道墙上看到了自己的业障。”她把怀碧看到的东西稍作省略，只怕给葳也带来压力。
葳道：“是。那道墙……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带怀碧过去的时候，失察了。”
袁相宜问：“你是怕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才走得这么谨慎？”
葳点头，说：“你现在是怀碧的精神支柱，连你都折进去的话，那我们根本就进不了息壤的内部。”
袁相宜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葳实际上也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相反，因为怀碧，让自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要紧啊。”袁相宜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轻松，颇有自信地说：“我曾经一个人在结界里面呆过，什么样的负面情绪我都熬过来了。打斗上以我现在的能耐可能真不行，不过抗压上我想我能顶得住。”
葳将信将疑地看她。
袁相宜对着他用力点下了头，郑重道：“信我。”
葳本身就有些被周围的动静缠烦了，被袁相宜这及时的一提意见，一开始的犹豫渐渐松动。可他心底却还是更害怕怀碧会再次崩溃。
袁相宜不喜欢这样墨迹，她问：“不信我也没关系，你想想看。怀碧迟早还是要再次面对那些东西，墨迹的时间越长不代表那些东西会消失，相反，怀碧所产生的阴影，只会随着时间拖长越埋越深。”
葳听不懂她的意思，但知道她是在说怀碧的事情。
袁相宜瞪着她，索性嚷着声道：“就好比，你以前见过一次怀碧性命垂危，自那以后你会对她的安危异常紧张对不对？”
葳皱着眉看她。
袁相宜斩钉截铁地说：“时间长了，这种害怕担忧的感觉会消失吗？”
“不会。”葳说完叹气，说：“我明白了，你不用解释。”
袁相宜半信半疑地看他，问：“真懂了？懂了就走！”
葳扶着额，说：“你让我更怕带怀碧进去了……”
“……你也给我醒醒！”袁相宜瞪着他吼，“那些东西，是我们必须要我面对的，不然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1“
葳怔怔地看着她，说：“真难办啊，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袁相宜抬起手，拍了拍他，说：“这种时候，对怀碧最有帮助的不是你的保护，而是你在精神上对她的支持。知道让她没有安全感，甚至面对自己的业障硬不起脾气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葳略有些震惊。
“我？”
袁相宜说：“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怎么事到临头就那么想不通？”
葳徒自思索了一会，眼神中渐渐透出了些笃定，片刻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
袁相宜问：“那走？”
“走！”葳提了脚步，带着袁相宜不再犹豫地往前直冲！
鲶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改变了之前对他们进攻的频率，几乎没隔几步就冲着他们来一次正面的对冲。它的速度太快，葳反应再快，要稳住往前快步推进的架势，中间也会出现纰漏。
这个时候袁相宜的自保就出现了效果。
短剑用起来轻巧方便，袁相宜虽然能力不强，但胜在反应很快。怀碧也不可能就真的由着他们，不时地提醒她。
格开鲶的冲击之后，袁相宜的胳膊被震得发麻，忍不住问：“还很远吗？”
葳说：“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差不多虬龙也要出现了。”
袁相宜一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问：“你能说点好消息吗？”跟钱隐花一样老说些不吉利的话！
周围忽然出现了一身浑厚的低吼声，袁相宜问：“这又是什么玩意？”听着和最早听到的龙鸣完全不一样。
葳立刻回到她。
“是雾龟的声音。它的声音和它的眼睛一样，都是通过它散发出来的雾气来传递和分辨的。”
从袁相宜的角度，听着这声音就好像是雾龟就在他们身边似的，吓得她不住地四下观望。
葳依然带着她尽可能地以最快速度往前冲，并且不住安抚她的一惊一乍。
“不用紧张，雾龟虽然一直知道我们在哪里，还用迷雾围困着我们，但也很辛苦的想让我们不受他的影响。”
“什么意思？”袁相宜顿了下，“雾龟不是息壤那一方的？”
“神兽从来不是息壤那一方的，不然这么长的时间，息壤早就控制神兽来破开封印了。“葳道：“只不过这些年来，让他们受不不少苦楚。”
神兽是有神识的神灵，他们的情感比一般饿人类还要鲜明。被息壤挑起了负面的思绪，那是一件没多少生灵能够熬得住的考验。
袁相宜沉浸在神兽们忠诚举动的震撼中，葳忽然在她低声喊道：“过了这最后一道关，我们就道墙边了！”
袁相宜顿时精神一震！
这时候！迎面一道高壮的声音朝他们这边冲过来，伴随着震人心肺的龙吼声。
连葳都被震地往后退了数步，袁相宜矮下身，捏着剑绕过了葳的腋下，在黑影冲过来的时候，忽然朝对方冲了过去，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短剑噗的一声划开了对方的血肉。
整个世界都停顿了一下，就在袁相宜收起短剑退回来的时候，那黑影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抓成哀嚎声的龙鸣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