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光亮却是同时一暗,魏惊书下意识往会收手,另一只手却是伸过去代替他撑住了木窗。
魏惊书急忙后退,看清楚动手的竟然是钱有道,惊得又凑上去,再伸手过去帮他顶住木窗。
“你……身体怎么样?”
钱有道低下头,就着半开的木窗往外看。
没有全开窗,他也只能看到女神像衣物部分,他忽然抬脚踏上了窗棂,另一手按住了魏惊书的肩膀,低声说:“全一,帮我托上去。”
魏惊书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腰,一使劲把人送上了窗棂。钱有道双脚深处窗外,身体顺着半开的窗棂溜了出去。魏惊书惊得把整扇窗户都开了,问:“有道,你的伤……”
钱有道说:“不要紧,我没事。”
魏惊书不可思议地看着钱有道。明明之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钱有道一手搭在女神像上,转头对魏惊书说:“天女的神力,我头一次体会到。”
“天女的神力?”魏惊书问,“难道你的身上的伤好得那么快,是因为这座女神像?”
钱有道摇头说:“女神像没有什么用处,是藏在女神像中天女的神力。”仔细回想,这才算是真正的天女的神力。
钱有道忽然一睁眼,下意识地惊呼。
“我知道了!”
山婴抱着袁相宜冲进山神庙中,钱有道立刻迎上去。山婴一错眼,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回过神来,往前一看袁相宜正蜷缩在山神庙内那名一直死着的青年怀里,脸色一沉。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茜追在后面跟进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钱有道抱着袁相宜就往女神像所在的厢房走。山婴见他一声不吭就走,拔腿就要冲上去。
魏惊书及时挡在他的面前。
“救人要紧,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解释。”
白茜走过来,一手按在山婴的肩上,看着魏惊书问道:“有道知道怎么救人?”
魏惊书露出一点茫然,说:“有道没有说,不过我看他挺有把握的。”
白茜侧头看向钱有道走过去的方向,正要出声喊住人——至少要稍微解释一番,万一有什么意外,及时发现也能弥补。
袁相宜的心血被葳拿走,那可不是寻常的小毛小病。
“有道……”她的话才刚出口。走向墙壁的钱有道忽然间消失的踪影。
“……”看到这一幕,除了魏惊书之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山婴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结果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山神庙的墙上,震得整座山神庙都晃了两次。
白茜转头问魏惊书:“怎么回事?”
魏惊书气定神闲地把山婴拖了回来,仔细将钱有道带着他一起找女神像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山婴作为镇守封印的神兽,对女神像的印象十分深刻。魏惊书一说起这个,他便知道了。
“可我记得女神像是葳用来给天女聚灵所用。现在天女的心血被取走了,那等于把妖的妖丹取走一样,补得再多,最终也只会流逝掉。”
魏惊书略有些惋惜,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有道似乎一开始就知道女神像对相宜的伤有用。我想他应该有一定的把握。”
山婴跟钱有道不熟,自然对他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他双手抱胸,盯着那面让他碰壁的墙,道:“说起来,为什么山神庙我会进不去?”
魏惊书和白茜面面相觑,魏惊书低声道:“大概……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厢房内,袁相宜被钱有道小心地放在**,他立刻回头,动作敏捷的翻身出窗,只听一声山石崩裂的巨响,原本照耀着整个厢房的光一瞬间消失了。
钱有道小心地捧着一块心脏形状的石头,跨过窗棂钻了进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两步跨到床前,将石头放置在袁相宜的心口上。
葳将他从他的灵体中释放出来之前,便告诉过自己,让他去找女神像。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然而看到女神像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关于葳从息界带出的天女的情景。
心血是生灵灵体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因为是和其他妖魔最大的区别。
天女的身体和灵体大部分都被息壤吃掉,剩在地上的是连接着天女心血的荆棘。他带着荆棘离开息界之后,心血上便凝成了血石。之后被血石所滋养的荆棘生出了天女的一部分灵力、
荆棘本身就是困住天女的道具,带戾气,后来遇到了天外陨铁,戾气附上了陨铁,成了黑炎剑。
钱有道在看到女神像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葳肯定是在那之后,才知道血石滋养之后,能再生出天女的灵体。但是洪水过后的九州大地遍生浊气,灵气日渐稀少。
唯一能安置他们的最好的地方,就是天女的诞生地,太屋灵山。
覆在袁相宜伤口上的血石渐渐收了它散发出来的光,就好似生命一点点地消失。
钱有道感觉到自己的沉重的心跳声,耳朵已经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他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袁相宜的身上。
带着自己全新的寄望,希望袁相宜可以睁开眼。
直到光线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当中,钱有道一直抓着袁相宜的手不自觉地逐渐握紧。
“相宜……”钱有道等了许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只觉得就好似自己的性命也在一分一秒地逝去……。“求你了,快醒醒。”他终于熬不住自己心底恐惧。
他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自己救不回相宜。
明明每次都能成功,虽然有时候结果会有点不尽如人意,但总有给自己弥补的时间和机会。
袁相宜只觉得心口凉凉的,周围无数嘈杂的声音遮蔽了她的耳朵,她只觉得自己又置身在辕门县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自己蹲在墙角里面。周围人来人往,有说话声,脚步声,衣物甩动声,瓷器碰撞声等等。
忽然间,声音开始慢慢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些声音也越来越小,周围开始归于宁静。
周围很冷,她忍不住在自己双手内呵了一口气。
但是呵出的气也是冷的,她的手脚都僵了,毫无知觉。
有一声熟悉的念经声在她身边响起。
袁相宜倏然抬起头,对上瑞天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时,她疑惑地问:“师傅……?”
“诶?”瑞天愣了下,立刻露出了满是高兴的脸,道:“头一次见面就喊我师傅啊,饿吗?”
袁相宜身心都冷地没了知觉,听到这满是关怀的话,想也不想朝瑞天点头。
瑞天对着她笑,将手里的破饭钵递给她。
袁相宜登时高兴地不得了。
她隐约记得,在那破饭钵里面,有她这辈子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她朝瑞天伸手过去接过饭钵,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
没有印象中温热的感觉。她特意朝饭钵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瑞天看她皱起了眉,笑得爽朗。
“老和尚今天没化缘到饭。不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随我上山也行。山上的院门寺知道吗?”
袁相宜不知道自己是饿慌了,还是冷过头了。
“我去。”她听到自己抖着声说,声音中带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急迫。
瑞天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说:“你跟我上了山,便是我门下的弟子,日后有什么事只管跟师傅说,师傅一定尽全力为你做到。”
袁相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对瑞天的全心信任——只要跟着这个和尚上山,之前所有的苦难就都结束了。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求你了,快醒醒。”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慌和乞求,跟她此刻求生的希望契合了。
她脚步顿住了。
老和尚也停住了脚,回头问她。
“怎么了?”声音还是记忆中的温和。
袁相宜摇了摇头,快步跟上瑞天。
她仰着头看瑞天,甜甜地笑着
“没什么。”
冬日的辕门县,还是冷地彻骨。袁相宜浑身发抖,手脚已经冻得走路都不稳了。
走在她前面的瑞天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快步朝前走着。他的背影佝偻着,脚步却快得袁相宜有些跟不上。
“师傅等等我。”直到她出声喊住的时候,瑞天才站住身回头看他。
袁相宜几步跑到瑞天的跟前,刚站稳,一件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袁相宜吁了口气,然而多了一件衣服,却还是无法让她的身体回暖。心底疑惑越加泛滥了,袁相宜终于停住脚,说:“师傅,为什么我还是好冷?山上真的有热饭给我吃吗?”
瑞天一下子站住了脚。
他头也没回地轻声叹息,说:“现在才发觉吗?”
袁相宜一路都追在瑞天的身后,但是现在她不想追了。
因为暖和不起来。
而且不管是瑞天也好,周围走过的人也好,都让她觉得害怕。
她忽然不想跟瑞天回院门寺了,她怕到了那边之后会看到一个更冷的,毫无人气的破落小院。
“相宜……”那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又出现了。
袁相宜脑中闪过了钱有道的身影,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有道!”她开始四下开始找钱有道的身影。
随即许多的往事再次涌入她的脑海中。
对!这里是辕门县!
钱府离这里不远,那里有钱有道!他一定会给她吃好吃的!他家里还有温泉!
钱有道还欠着她天大的人情没有还,要是不让她进去,她就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