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烬在以前的礼堂里找到了季施简。她被绑在讲台的柱子上。
封烬把她放下来,季施简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等他想联系路久或者是季施简男朋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没信号的。
而且……
封烬将季施简放好,然后站起来,从容地转过身。
沈竹言站在门外,轻轻落下锁,然后又缓缓举起枪,对着封烬心口的位置:“封烬,我赢了。”
“是吗?”封烬轻笑了一声,“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有点儿早了吗?”
“不然,你还能做什么?”沈竹言走过来。
他太了解封烬了,封烬对于枪支的恐惧,对于季小觉的喜欢,以及对于姜有鱼的责任,这些包袱封烬一个都不会放下。
所以他只需要悬好刀,放在这些致命点之上。只要他一松手,封烬就必死无疑。
沈竹言停在封烬面前,不缓不急道:“姜有鱼的能力还不足以在半个小时内破解程序,更何况程序被攻击三次就会自爆,所以机会真的不多。”
他说着,将手里的枪递到封烬手上。
封烬身子一僵,枪掉在地上。
沈竹言勾着嘴角笑了笑:“抱歉,唯一的机会也被你放弃了。”
他走到门边,不知道捣鼓着什么,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支枪。上膛,转身,枪口从封烬身上移到旁边的季施简身上。
“季小觉,这次轮到你了,选哪一个呢?”
封烬这才看见沈竹言刚刚在柜子上架起的是一个摄像头。而季小觉现在正在另一边看着他。
明明看不见,却仿佛对视了一样。
封烬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余光里是那把躺在地上的枪。
他握着拳头,额头已经渗满了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渲染了颜色一般,变得昏黄。五年前,他举着枪打进自己同事额头的那一幕又纠缠在眼前。
黑隆隆的一个血洞,他说:“封烬,我有点儿疼……”然后在他怀里死去。这个噩梦纠缠了他五年。
“封烬。”季小觉的声音仿佛来自海岸线的另一边一样,却将封烬拉了回来。季小觉说,“我选季施简。”
“哦?”沈竹言扬起了语调,“是吗?那就先杀季施简吧。”
于是,他将枪口缓缓移向地上的人。
季小觉在另一边,看着屏幕里的人。封烬站在那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封烬,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尽是迷惘。
“封烬……”
沈竹言朝着季施简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季小觉闭上眼,只听“嘭”的一声。
然后,沈竹言闷哼一声。
沈竹言?
季小觉猛地睁开眼,封烬握着枪,枪口硝烟缭绕。而沈竹言跪在地上,右手上血红一片,枪被打到了地上。
封烬正准备继续行动的时候,沈竹言却笑了一声:“封烬!”
封烬等他说下去。而沈竹言晃着手里的遥控器:“季小觉脚下的炸弹。”
季小觉惊恐地看了一眼地面,他在下面埋了炸弹。
封烬皱了皱眉。
沈竹言站起来,接着说:“我要你,放弃一只手,或者是我炸死季小觉。”
“封烬不要!”季小觉看着视频里的封烬,大喊,“封烬,你敢!”
封烬放下枪,将目光从摄像头上移到沈竹言脸上,语气平静,说:“关了它。”
沈竹言忍着疼痛,手缓缓伸向摄像头。
“不要,封烬!”
一瞬间,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了。季小觉只能看到自己的脸以及绝望的眼神。
她强忍住内心的翻滚,深呼一口气。她身边还有三十条人命,她总不能让封烬白白失去自己的手,又或者是命。
季小觉迅速地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沈竹言刚刚既然能接通这边的视频联系到她,那么现在应该还有残余的信号。
她拨通路久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她闭上眼,使劲儿搜刮着自己的记忆,眼前闪过另外一串数字,曾在封烬的手机上看到过。
姜有鱼。
季小觉拨通:“姜有鱼,我是季小觉。”
那边呼吸平稳。季小觉继续说:“密码只有三次输入机会,用破译器是不行的,会让程序自爆,所以我们只有三次机会。”
姜有鱼快速地点了取消键,手心潮湿一片。
“所以我们赌这三次,第一串数字是……”季小觉看着排气口,“29083936。”
这是她在沈竹言的办公室里提取到的一串数字,也就是环境对记忆的影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这串数字敏感起来。
可是,听筒里一声错误的提示。水流的声音依然在,甚至变大了。
“第二串数字是62792967。”沈竹言的手机里,青、黄、绿三个颜色的代码。
还是错的。
季小觉攒了攒手心,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姜有鱼,我们只能赌一赌了。”
说完,电话断线了。
季小觉尝试了好几次都拨不出去,旁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地了。她咬着牙。
最后一串数字是20011225,沈竹言认识封烬的那一天,也是四次事件发生的日期,三月二十,六月一号,九月十二,十二月二十五日。
可是……电话还是拨不出去。
季小觉四处看了一圈儿,除了冰冷的墙壁什么都没有。可是……她看着显示屏上自己的脸,准确说是那粒耳钉。
封烬送她的定位器。
路久之前说精确度能达到一米。如果这样的话,季小觉取下耳钉,好在空间足够。
而另一边,姜有鱼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正在拼命地想办法换各种信号联系季小觉,可是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正在绝望的时候,另外一台电脑上的红点仿佛在颤动一般。
姜有鱼愣了一下,这是封烬给季小觉的定位。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坐过去,将比例放大到最大比例。屏幕上,几乎以0.1mm的距离移动的红点仿佛是在传递什么似的。
姜有鱼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2,0……
季小觉听着耳边嘀嗒嘀嗒的炸弹报警器的声音,最后一个数字是5,六个点。
最后一个点摆完的同时,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响了。水流停下来了,可是嘀嗒声依然在。
季小觉焦灼地看了后面一眼,刚刚还嘈杂着哭泣的学生此刻宛如被浇透的小动物一样,全部倒在地上,只剩呜咽的声音。
嘀嗒,嘀嗒……
季小觉感觉有什么在逼近,忽然,“嘭”的一声爆炸。
她下意识捂住头,耳边尖锐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季小觉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没有死。
风和光一起涌进来,路久带着一众警察冲进来。
得救了。
季小觉撑着身子,站起来,跑过去抓着路久问:“他呢,封烬呢!”
“老大那边没事。”
季小觉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一软,路久接住她,大声朝后面喊:“医生,医生,过来一下!”
“我没事。”季小觉挣开他,也不顾路久在身后的叫唤,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沈竹言错就错在最后选错了目标。
季施简。不属于任何一个颜色,但是是季小觉的牵绊。
他不管选择哪个目标,都能让封烬和季小觉面对一场苦战。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季施简。
他应该没想到。
季施简脾气差,目中无人,骄傲蛮横,她一个人能带着季小觉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本身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身后有一个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替她处理好一切的男人。这个男人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让她不愉快,更别说让她陷入危险了。
毕竟他知道宇宙的诞生,人类的起源,他也能知道原子怎么让世界毁灭。
在封烬孤注一掷,把枪指向自己的一瞬间。他炸开了门。不知道在哪栋楼就一栋一栋地大门挨着炸,一直到这里。
封烬趁着烟雾翻滚的时候引开了沈竹言。两人站在一片废墟里,皆是赤手空拳,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人开始交手。
封烬想起来,他刚认识沈竹言的时候,也是这么打了一架。
那个时候沈竹言输了,如今他还是输了。
沈竹言倒在地上,满身都是伤。
封烬站起来,沈竹言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从后腰处掏出一把刀子,直直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封烬瞳孔骤缩,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沈竹言扯起嘴角:“封烬,你赢了。”
可是封烬知道,在此之前,他完全有机会用这把刀杀了自己,可他选择自杀。
沈竹言死了,死的时候没有闭眼睛,目光永远停在那片荒草园。
那里曾经种了一片三角梅,是他的乐园。
季小觉赶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正抱着季施简从里面出来,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季小觉快步走上去。
男人安慰道:“没事,估计是太累了,我先送她去医院。封烬在里面。”
季小觉把目光移向他身后那栋房子里,点头:“嗯。”
夕阳笼罩着这栋荒园的别墅,万物被镀上一层细光,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化一样。
唯独他。
封烬从里面走出来,额角的血迹淌下来干在鬓角,脸上有一些擦伤。除此之外,完整无缺。
季小觉怔了一下,继而迈开步子,飞奔着跑过去,扑进封烬的怀里。
封烬因为受伤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稳稳地抱住了她。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一来心口的空缺就好像被填满了。那些不好的情绪全部销声匿迹,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封烬……”
“哭什么?”
季小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哭了。在此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到不畏惧任何事情的程度。可见到封烬的这一眼,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是那个胆小又爱哭的女孩。
“好了,我不是在这里吗?”封烬揉着她的头发,“我没事。”
“为什么?”季小觉哽咽着,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封烬,我以为你会死……”
“你不是说我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吗?”封烬抱着她,说,“大概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活着我也会在。你爱我有多少,我也不会比你少。”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季小觉伏在他的胸口,声音不甚清晰。
“可我想告诉你。”封烬说,“季小觉,不要总想我为什么会爱你,不如猜猜我有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