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在一起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吃我家大米了。”
—— 倪亦之的**
转眼过了一年，稚初也成了学姐。
社团选在运动会时纳新。
大学生运动会，除了班级里一些干部跟参赛选手，其他人都自愿参加。稚初搭了个遮阳棚宣传社团，招纳新人。
纳新的海报是稚初自己做的，大约十点的时候，她让社里有空的男生搬了两张课桌，自己去搭手提着两把椅子下台阶。突然，她觉得手上一轻，扭头一看，是倪亦之。
“你怎么来了？”
倪亦之没回话。
她在参加纳新的社员里看了看，窦莀没来，准确地说窦莀从昨天晚上的会议后就一直没出现。
她站在树荫下给窦莀打电话，但窦莀那边实在太吵，她根本没听清窦莀的话。
窦莀去观看周子祁的比赛了，这事倪亦之应该不知道。
稚初分了张桌子给倪亦之，自己拿了本小说在边上翻了半个钟头，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秋日的清晨，太阳很暖。
困意来袭之前，她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将倪亦之打量了个遍。
他真的是闲到没事穿越大半个北京来她的学校转悠吗？
也不联系女朋友，就坐在这里。
抽风了吧。
他现在叫她稚初，也不像过去一样唤她小名了。
他坐在这儿，根本不像招新的，像个参加签名会的明星。啊，今年入会率应该挺高吧，毕竟他那张脸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妹子。
稚初想着想着，进入梦境。
她的手臂被太阳晒得烫，梦里的她脸上也是滚烫的。
那天晚上他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一句话，内容是什么呢，她一个字也没听清，最后她着急得哭出声来。
原来她心里一直是有遗憾的啊，尽管她将它尘封，藏得谁都看不见。
醒来时，她的桌前被竖起来的课本牢牢封成一个半圆，将阳光全部阻挡，是他的手笔。
稚初看了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边上的座位是空的。
过了会儿，倪亦之的身影出现。
太阳很大，他额头上出了密密的汗，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他抱着一摞纸回来，纸页还散发着刚打印出来的墨漆味。
“你拿这些干吗？”她问。
他指了指桌上的登记表：“你们准备得太少了，我复印了一些回来。”
“都填完了？”稚初惊呼，这是她三天的任务量啊。
“还有些人的信息写在卫生纸上，你誊进去吧。”说完，他将一沓纸片丢到她面前。
稚初卷起衣袖，埋头苦写。
倪亦之闲来无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头皮筋，帮她把垂下去的头发扎起来，他的目光比刚刚柔和了许多。
很安静。
耳边只剩下写字的沙沙声。
空气里带着花香。
“吃饭去吧，待会儿。”他说。
稚初浅浅地“嗯”了声。
“去吃川菜吧，我刚从校门口过来，看见家不错的馆子，想跟你去吃。”
稚初笔尖顿了顿，这样单独吃饭，好吗？
什么时候，他俩要开始计较这些了。
那家餐厅装潢一流，看着挺大气。稚初心里雀跃，啊，终于能吃一回好的了。
服务员拿来菜单：“二位点菜吧。”
稚初豪气地挥了挥手臂：“挑最贵的来。”
能宰倪亦之一顿也是不易。
对面的倪亦之清洗着餐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先替窦莀尝尝，好吃你再带她来。”稚初厚着脸皮。
倪亦之斟了杯茶：“嗯。”
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川菜的辣味跟鲜味充斥着鼻腔。
倪亦之吃饭不爱说话，他跟过去一样是辅助一般的存在，全程帮她挑辣子鸡里的辣椒跟姜块。稚初埋头吃的同时，偶尔也瞄过去一眼，他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看来还没察觉到后院起火了。
稚初心里难受起来，他是她的宝贝，在别人那儿却不是。
她正对着空调的风口，冷风一来她更难受了。
倪亦之见她不动筷子，也停下来，看着她。
稚初浑身不自在，站起来：“我去个厕所。”她放下碗筷，出了餐桌。
再回来时，倪亦之跟她换了位置，餐具也一并挪了位置。
倪亦之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吃饭，但她心里清楚，他是为了帮她堵住风口。
服务员前来结账，稚初扒完最后一口饭，倪亦之没有要拿钱包的样子。
稚初冲他使使眼色，他装作没看见，别过头。
不是吧。稚初无奈只能自己结账。她恨不得捶自己两拳，早知道刚刚少点一些菜了，心在滴血。
她突然觉得他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不再讨喜了。
一顿饭花了稚初小半月生活费。
蹭饭的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餐厅。
稚初心里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钱包吃不消啊。
回到宿舍，室友围着稚初说运动会的精彩赛事，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余光一扫，见窦莀蹑手蹑脚想要避开她溜进宿舍，她一把抓住窦莀的肩，像拎小鸡一样将窦莀拎到天台。
“小稚同学，你吃火药了？”
稚初抱起手臂，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不会真的背着倪亦之在追周子祁吧?”
窦莀实话实说：“怎么样，我眼光好吧？”
“你这样做不对。”稚初抿抿唇。
“怎么了？你不会因为他之前追过你，觉得要是跟我在一起了心里不舒服吧？”
“不是这回事，就算你是我学姐，但你伤害倪亦之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谁都不行。”
窦莀擦了擦汗：“谁伤害他了？”她不知道怎么跟稚初解释，又不能穿帮，只好趁机溜走。
稚初堵住她。
窦莀向左她向左，窦莀往右她往右。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窦莀摊手：“学妹啊，你怎么能单纯成这样？”
“这是底线。”稚初飞快地回答，“既然开始了一段关系，就要忠于对方。更何况，倪亦之哪里不好了，你知不知道多少女生迷恋他，你多么幸运，得到他的喜欢。”
“所以，那些女生也包括你？”窦莀笑了。
“不是。”稚初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是你现在把我堵在这里兴师问罪干什么？你撒谎倒是有一套。”
稚初走近一步，突然叫她：“学姐，他是世界上最单纯的人。”
“我知道。”窦莀莞尔一笑，“可惜幸运的那个人不是我。”
稚初低声问：“什么意思？”
“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窦莀深吸了口气，“关于他到底喜欢谁，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不过，我现在告诉你，我只是配合他演一出戏而已。”
稚初怔住：“为什么？”
窦莀笑道：“还能为什么，这学校跟他有关联的人到底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稚初没有应声。
“先说好啊，你俩之间的事情自行解决，别再干扰我追求幸福了。”窦莀走了。
稚初愣在天台，一阵风吹过引得她打了一个寒噤，她回过神摸了摸脸，竟是滚烫的。
好些天没敢跟倪亦之联系，电话跟信息也不敢回。
稚初开始频繁地去图书馆，同宿舍的人都没看懂她——这人是一沾书就犯困的啊。于是大家派安可去图书馆侦察，果然，那姐们趴在座位上睡得很香。
谁也不知道她已经几夜没合眼了。
她课也听不进去，胸闷气短，像个垂危的病患。
窦莀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
“可惜幸运的那个人不是我。”
“这学校跟他有关联的人到底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手一抖，在笔记本上戳破一个洞，仿佛在心里戳了个大洞。
稚初收好文具，给倪亦之发了条信息：“我们见一面吧。”
倪亦之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律所食堂吃饭。最近律所实在缺人，案子却越积越多，连他这样的实习助理都不得不顶上去，根本无暇顾及三餐。
给稚初设置的特别关心铃声响起，他立马放下筷子去看。
这些天他去A大，很少见到她，即便是遇到，她也不愿跟他说上几句话。
直觉告诉他，她在躲着他。
倪亦之问过窦莀，她什么也没有透露。
得到约见的消息，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跟同期实习生换好排班，到的时候稚初坐在喷泉池边的长椅上，穿着一件毛衣，十分乖巧。
稚初还低着头，一个白色的瓶身挡住她的视线。
她接过，养乐多的瓶口已插好吸管。
“我不喝。”她还回去。
倪亦之淡淡扫她一眼，用同样淡淡的语气说：“那你帮我拿着。”
她望着他。
“你最近很忙？”倪亦之率先打破沉默。
稚初撤回视线：“教授给我介绍了个剧本，最近在跟。”
倪亦之喉结动了动：“要不要出去散散心？这周末我学校那边有场足球赛，我叫了窦莀。”他顿了顿，“顺便叫上你。”
他说谎时没有表情，神色如常。
稚初思忖着不自觉将吸管送到嘴里，轻吸了口，好甜。
他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来。
“有奖金吗？”稚初笑了笑。
倪亦之转头：“你想要什么？”
“那可多了。”
“你列个清单给我。”
养乐多的奶汁滑向喉咙，她咂咂嘴：“你装霸道总裁啊，钱多得没处花？”
“养你我还是养得起。”
话一出口，气氛一滞。
倪亦之神色有变，眸中蕴着傍晚的霞光：“我很有钱，不在乎多几个人来花。”
稚初“扑哧”一声，这次她是真笑了，得亏她认识他很早，不然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算了。”她笑意不减，“我还是找我以后的男朋友要吧，小时候骗你吃喝，不能到现在还赖着你啊。”
倪亦之垂下眼睑，自然地接过话：“你打算谈恋爱？”
“后天有个联谊，对方是政法系的。”稚初回忆着别人发给她的照片，描述道，“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的。”
“这事你没跟窦莀商量过？”
“我跟她商量干什么，合着你在我身边安了个监视器啊？”
“稚初。”
稚初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我要去联谊吗？”
“不去。”他接过她的视线，“不许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她开始试探他，可他心思太深，探不到底。
“你别骗人了。”这样无用的对话实在磨灭了她的心思。
倪亦之的目光移到稚初脸上，他犹疑地问：“你知道？”
“你跟窦莀在我面前演戏。”稚初笃定。
倪亦之皱眉：“你听谁说的？”
“你喜欢的是谁？”稚初反问。
“你不知道？”
“是不信，所以来问问你。”她将养乐多的瓶身放到长椅上，又拿起来，又放下，转过身，眼睛里带着疑惑，“所以，你来告诉我答案吧。”
倪亦之苦笑：“如果我做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那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橙子。”他又这样叫她了，他的话音里带着宠溺，再这样下去她的魂儿都要被勾没了。
“我曾经想过放弃，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的犹豫。”他欲言又止，但很快，又咬咬牙开口说，“但如果等不到你的答案，我的心将永无宁日。”
他的脸上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
“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证明你喜欢我这件事。如果这道题还是无解，我就放弃。这是我最后一次给自己的机会。”
稚初怔住：“那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不分彼此。”
稚初别过头，却被一只大手掰回来，他的目光直指人心。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外部环境催化下的情动，而是我深思熟虑后发现，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喜欢你的程度，足以让我有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
稚初在跟倪亦之做朋友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却是开心的。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回……”稚初话还没说完，他拉住她。
等稚初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圈在怀里了，他的吻陡然落在她的眼角，柔情万种。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你也喜欢我吗？”
稚初支吾：“我不知道……”
“那就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直到找到答案。”他没给她任何回避的机会。
稚初撇嘴：“跟你在一起又没什么好处。”
“有。你可以光明正大吃我家大米了。”他**她。
“……”
“跟我建立永久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可以开始不拧开瓶盖，还能永远享受第二杯半价的生活。”他乘胜追击，开出有利价码。
敢情在他那儿她就是一纯吃货。
“在不在一起？”他抵着她，不准她动弹半分。
她声音软了软：“我考虑一下。”
倪亦之眼尾飞扬，松开了她。
稚初终于能正常呼吸，这才发现掌心是湿热的。
“我明天过来接你。”
“干吗去？”稚初警惕起来。
“先从约会开始吧。”他斜靠在长椅上，视线轻飘飘落下。
好霸道。
在昏昧的灯光下，稚初瞅了他一眼，觉得他此刻异常性感。
她晃动了下脑袋，下意识地闭眼：“我明天有事。”
“我可以陪你一起。”
“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他浅笑着。
哦？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满足？稚初眼珠子转了一圈，眼底有了喜色：“我要一百箱可爱多。”
“嗯。”
“还有——”她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光，“我想在校外租个房子，现在每天赶剧本，学校晚上十一点定时熄灯，很不方便。”
“嗯。”
“租个什么样的呢？”稚初托着脑袋思索，“最好是带个厨房的，这样偶尔我们可以一起做做饭。”
“嗯。”
“考虑到我的身高问题，储物柜什么的距离不能太远。”
“嗯。”
“虽然很棒，可是啊，怎么算都是你吃亏。”稚初想了想。
他揉揉她的小脑袋：“那你就早点答应我好了，把我从无期徒刑里释放出来。”
稚初笑了，怎么算跟倪亦之谈恋爱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啊。
消息很快传到闻歌那儿，她的电话火速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跟倪亦之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把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女生的手，上面有块胎记，一看就是你的。”闻歌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交代下吧，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变成现在这样了。”稚初说的是实话，她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总感觉是在做梦。
“我怎么有种老母亲的喜悦感，粉上的CP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搞在一起了。”闻歌惊叫。
稚初纠正：“麻烦请换一个动词。”
“少跟我咬文嚼字，我问你，他是不是拿窦莀刺激你呢？我早就想过这事有猫腻，倪亦之什么女生没见过，怎么会几天时间就跟那个窦莀在一起了，还天天在你跟前晃悠。”闻歌又补充一句，“这样看来，大家都是影帝影后啊。”
稚初：“……”
“他能撬开你这颗大核桃实属不易啊，初儿，恭喜你成了新一代柠檬供应商，别太高产了，考虑考虑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闻歌嘿嘿一笑，“不过祝贺礼物我已经想好送什么了，你坐等签收。”
稚初拆了袋果干，往嘴里塞了点，边嚼边说：“别光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你当初一骑绝尘跑到厦门，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干不成这个事别回来见我。”
“我跟他很久没见面了，早就断了联系。”闻歌嘲弄一笑。
稚初突然暴躁：“你怎么没跟我说？”
“他跟你不也没联系过吗，我现在想得很清楚了，我跟池子和你跟倪亦之不一样，你俩是互相喜欢，但因为一些外部原因没法戳破，而我喜欢池子，但他不喜欢我，这也不是他的错。我的大学生活总不会因为一个人不喜欢我就颓废吧，我青春大好，貌美如花一女疯子，总能找到爱我的王子啊。”
闻歌说完口干舌燥，放下手机去喝水了。
这边的稚初突然难过起来。
大家再也不属于高中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团体了，开始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还要学会放下，学会面对未来。
稚初一大早接到倪亦之的电话，说他到她宿舍楼下了。
她跑到宿舍窗口去看，倪亦之站在楼下亮了亮手里的早餐。她低头看了看时间，七点，默算了下他学校距离这边的路程，他五点半就起了吗？
稚初换好衣服匆匆下楼，眼睛盯着倪亦之站的方向，他的身影在眼底逐渐清晰。
等她走近，他将早餐递给她。
一口油条把嘴巴塞得鼓鼓胀胀的，她抬头问：“你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我想早点见到你。”倪亦之拍拍她的背，“你穿得有点少，上去换件衣服再下来。”
稚初在他的督促下，再次回到宿舍，翻了翻箱底的衣服，没有一件满意的。她蹑手蹑脚出去，敲隔壁宿舍的门。
“你干吗啊，一大早？”窦莀惺忪着睡眼。
“借衣服。”稚初简单扼要。
稚初平时习惯简单舒适，窦莀的衣服都是甜美系，穿上身下楼的时候倪亦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背过身，眼底看不见波澜。
他说：“这不是你自己的衣服。”
稚初如实答：“从窦莀那儿拿的，好看吗？”
“不好看。”
“没眼光。”稚初嘀咕了句，见倪亦之朝她隆起的胸口扫了一眼，四目相对，两人脸红了。
因为时间还早，两个人走着去校门口。
主干道上两旁都是桐树，秋天一到，枯叶落了一地，她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倪亦之停下来，看着她。
稚初脸一红：“踩枯叶的声音很好听啊。”
没想到他往右边一让，放她走在自己前面，笑着说：“那都给你踩好了。”
稚初停住脚，很认真地说：“倪亦之，你不能这么惯着我，万一到时候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出去做坏事呢？”
“那也没事。”他帮她整理外套的帽子，眼底数不尽的柔情蜜意，“我帮你摆平好了。”
她噎住，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路过两人身边的一对情侣低声讨论：“欸，亲爱的你看好搞笑，对面那个女生被她男朋友拎起来了。”
稚初：“……”
我个子有这么矮吗？
倪亦之瞄了眼她暗淡下去的脸色，敲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啊？”他又偷袭她，好痛。
“别人嫉妒你男朋友的身高，你就在心里偷着乐吧。”他又敲过去一下。
接连被袭，稚初刚刚的不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着倪亦之的后背一顿狂殴。
他也没反抗，任由她在背后扑腾，等她累了，他拍拍她的头。
稚初叹气：“我严重怀疑，我个子不高是因为你老是把手搁我头顶，把我当拐杖使。”
“这个不难，可以证明。”
“什么方法？”稚初眼睛亮了亮。
“生个孩子。”
稚初突然无言以对。
那场小型的足球比赛，是由倪亦之学院的学生会举办的。
几十人的啦啦队，大多是女生。稚初不是那种喜欢在边上乱叫乱嚷嚷的个性，就坐到走道边。
她盯着绿茵场，倪亦之出来的时候不少女生在尖叫，他不招惹桃花，桃花争相在他面前斗艳。
紧接着，比赛双方亮相。
稚初在心里嘀咕，现在的男孩子长得都还挺好看的。
“你一个人无不无聊？”倪亦之来了信息。
稚初低头打字：“还好吧。”
“被呼声吓到了吧？”某人在底下嘚瑟。
稚初切了声，继续回：“大家都在喊六号，还真别说，那小哥哥肌肉挺发达的。”
她等着等着，那头没回复了。
“小姐姐。”边上有个戴鹿角发卡的女生突然坐过来跟她说话，“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生啊？”她顺手指了指倪亦之的方向，“我看你们是一起过来的。”
得，真会看。
稚初点点头：“认识。”
“可以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现在的女生都这么直白。
“可以啊。”稚初十分大方，接过女生递过来的手机，输入电话号码。
稚初跟女生聊了会儿，倪亦之突然出现在绿茵场距离她最近的位置，他小跑过来的，额间有汗，在阳光下发亮。
他走上台阶，站在稚初的旁边，直直地盯着坐在她边上的女生，等那女生惊慌地让出位置，他无视所有人直接坐下。
“矿泉水。”他手伸过来。
稚初看了眼，装水的箱子就在他脚边，也不知道谁招惹他了。她默默俯下身，拿起一瓶递过去。
倪亦之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语气执拗：“不许看。”
“看什么？”稚初不明白。
“你是我女朋友，应该行使你的权利和义务。”倪亦之冷硬着语气。
“什么义务？”稚初终于明白他在硌硬什么了，她有些好笑，这家伙吃醋的点还真是独特啊。
倪亦之转过身，一字一句：“把视线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
稚初瞅了他一眼，勉强点头：“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来，读书那会儿学校里的女生总是托她给倪亦之送情书，按他说的话，是不是应该翻起这笔旧账。算了，她也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不像某些人，明里是个冷面公子翩翩如玉，暗地却是个固执别扭的幼稚鬼。
有队友跑到观众台喊倪亦之上场，看了眼稚初：“欸，你朋友啊，介绍一下啊？”
倪亦之将外套脱下来丢给她：“拿着等我。”
“顺便也帮我拿一下吧，谢谢啊。”队友将衣服送过来，稚初正要伸手去拿，被倪亦之截住抛到边上的座位。
那男生“欸”了一声，却被倪亦之铁青的脸色吓得闭嘴了。
稚初抓着手里的黑色外套，一下子乐不可支。
“倪亦之，那人是谁啊，你跟护着崽一样？”队友燃起八卦之心。
倪亦之自然接话：“女朋友。”
队友坏坏一笑，搭上他的肩膀：“你身边女生那么多，鬼知道你指的哪一个？”
倪亦之沉默了半晌，神情慎重了些：“唯一的那个。”
强调的语气让好事的队友愣了愣：“那，恭喜你了啊。”
倪亦之喜怒不形于色。
这是稚初第一次见倪亦之踢足球，他好像很喜欢球类运动，即便在运动细胞不太健全的情况下，也能练习得很好。
在球场上奔跑流汗的他，十分惹人注目。
而这个正肆意挥洒青春的男生，属于她。
稚初盯着那道身影，心里顿时变得鼓鼓胀胀的，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甚至滋生出几丝甜蜜。
起风了，稚初坐着有些冷，干脆将倪亦之的外套穿在身上，尺码太大，感觉能当裙子穿。他的衣服不像别的男生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反而带着股特别的清香，她扯着袖子闻了闻，不舍得放下。
就在她还在回味中的时候，看清了面前站了一双脚。
视线往上，倪亦之正在俯瞰她。
稚初一张脸僵硬了瞬，双手往背后藏了藏——偷偷闻别人的衣服，稚初你好变态。
她站起来要把衣服脱给他，却被拒绝，他说：“你穿着吧。”
“一会儿去哪儿吃饭？”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支可爱多，递给她。
“结束了？”稚初撕了半天包装袋，没撕开。
倪亦之接过去，撕好递给她。
“下半场让替补队员上，我可以先走。本来他们叫着一起吃饭，但一群不认识的人，我怕你尴尬，我们先走吧。”
稚初想了想：“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家柳州螺蛳粉。”
倪亦之的神色沉了沉。
呃，她不是故意要跟他硬磕的，是真的想吃。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分开去吃，然后找地方会合——”
沉默了会儿，他重新开口：“远吗？”
“一公里吧。”
“那走吧。”
作为一个禹城人，他是第一次吃螺蛳粉，味道很微妙，但她好像很爱吃。他坐在位置上，看着稚初去夹酸笋小菜，兴奋地告诉他：“倪亦之，以后来你学校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竟然有点不高兴，甚至开始跟这些东西比较在她心里的位置了。他恨恨地想，这么爱吃螺蛳粉，上辈子肯定是被螺蛳咬死的。
“倪亦之你不吃吗？”她夹了一筷子米粉递过来。
倪亦之没动，他并没打算尝试。
她手举得酸了，正欲收回去，他却低下头来，吃掉了筷子上的食物。
“好吃吗？”
他脸色有点难看，但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窦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生会愿意陪着自己的女朋友去尝试螺蛳粉的，除非是真爱。
稚初琢磨了下。
这么算起来，倪亦之对自己是真爱吧，很宠很霸道。
倪亦之见她吃得这么津津有味，满脸嫌弃地问：“你什么时候爱吃这些了？”
“被室友带的，简直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她笑着。
“……”
倪亦之没话了，但他也没走，边玩手机边等她。
稚初吃完了一碗粉，跟着倪亦之刚出店门。有人路过喊了倪亦之的名字，稚初扭头一看，俊男美女，一对璧人，应该是倪亦之的朋友。
女生很惊讶，跟他打招呼：“倪亦之，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
看起来两人很熟。稚初八卦之心燃起。
“这位是你朋友？”女生走近，跟稚初握手，但很快掩住口鼻，“你身上什么味儿？”
稚初的手停在半空，有片刻的尴尬，很快，倪亦之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想吃这家店，求了她很久，她才愿意过来陪我。”他笑得温柔。
女生脸上闪过一抹悲戚：“倪亦之你也有今天。”
稚初还在咀嚼女生话里的意思，被倪亦之拉了一把，走了。
路上，他冷哼一声：“我看你看戏看得有滋有味的。”
“我在想，你俩之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倪亦之沉吟：“你想知道？”
“好奇。”
“我因为一个女生拒绝了她。”倪亦之半垂眸看着她那张圆圆的脸，“你就是那个天地。”
从小到大，倪亦之永远站在成绩大榜的最顶端，俯瞰众生。
他有严重的洁癖跟诸多怪癖。
小时候他从领养中心养过一只柯基，小狗因病去世后，他哭得连亲妈都不认，从此再也没养过狗。
他长着一张勾魂摄魄的脸，却很长情。
这样一个人，他说起情话来，让人无招架之力。
稚初回到宿舍，瘫倒在**，窦莀不知道什么时候挨过来的，两个人在**抖腿。
“你俩第一次约会去的地方一定浪漫非常，说出来让我羡慕羡慕。”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去吃了螺蛳粉，还是我提议的，你会揍我吗？”沉默了会儿，稚初幽幽答。
窦莀立马弹起来：“硬核啊，稚初。”她又重新倒下来，“不过也很正常，他那么喜欢你，一个小小的螺蛳粉算什么。”
稚初有些不好意思：“哪有。”
“你怎么这么纯情啊，脸红得跟什么似的。”窦莀笑她。
宿舍的人都听到她俩的谈话，纷纷凑过来。
“稚初同学，你……你竟然背着大家偷偷谈恋爱。”室长手指过来，兴师问罪。
“可那个法学院的高材生不是窦莀学姐的男朋友吗？”安可不解。
“你知道个鬼，人家是借窦莀试探稚初，话说这不是小说里出现的场景吗，青梅竹马修成正果？”
“……”
“是不是得请客吃饭？”大家围拢。
稚初掀了掀眼皮：“可以。”末了，补一句，“学校食堂一日游，随便点。”
“啊？”众人哀号，“这么早就开始为男朋友省钱了？”
稚初眼珠子一转，轻笑着说：“他的钱要存着养家呢。”
“养家？你都想这么远啦？”
大家嘴巴张得有球大。
窦莀起身下床，食指戳了下稚初的脑门：“白疼你了。”
室友们聊得热火朝天，稚初微信上多了一个好友添加，她点开详情，备注是白天在球场遇到的那个女生。稚初想着她怎么找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疑惑着同意。
“姐姐……”下一秒，女生来了信息。
稚初换了个姿势，回着信息：“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微信？”
“那个哥哥给我的……你是他女朋友啊？”
“呃……”
“你心真大，这么帅的男朋友你还把他往外推。”
稚初腹诽，怎么把我给出卖了。
她硬着头皮回：“那他说什么了？”
“他拜托我转告你，让你不要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的女生了，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稚初：“……”
她抚了抚额，边擦冷汗边安慰人家小妹妹。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她想着是不是该主动给倪亦之认个错，抖着胆子发过去一条信息：“休息了吗？”
那边没回。
鉴于他平时性格就冷淡，目前分不清是不是真生气。
稚初无聊去翻倪亦之的朋友圈，没什么好看的，最近的一条还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学术案例。
真是无趣得很。
大概九点多，倪亦之的电话才进来。
稚初松了口气，没等他先说话，问：“你真生气了？”
“我刚在开会。”他顿了顿，“学校有个交流项目，院里的教授想带我过去。”
稚初见他心思没放在那件事上，顺着他的话转移注意力：“好事啊。”
“要去上海。”
稚初心里一“咯噔”：“多久？”
“半个月，你什么时候期末考？”
“月底吧。”
“那还能赶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莫名悲壮起来。
刚开始在一起呢，就要异地恋了。
但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稚初说：“不用着急，你把事情办好了再回。”她继续玩笑，“学业要紧啊，别沉迷于我。”
那头的人淡笑：“都成年了，适当的沉迷有利于身心健康。”
稚初的脸红了红。
“我把你微信推给别人，你怎么不骂我？”她低头抠着书桌。
“把你凶跑了怎么办，考察期都没结束，好不容易让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倪亦之叹了口气，多少有些无奈，“除了宠着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你以前气我的次数还少？”
稚初叫苦不迭：“我哪有。”
“你在质疑我的记忆力？”
稚初说不过他，只能打哈哈。
“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走之前给你送过去。”倪亦之翻了翻日程表，明天上午还有三个小时收拾行李的时间，来得及。
为了见她一面，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用了吧，时间太赶了，我作为一个有行动能力的新时代女性，哪能完全依靠男生。”
说是这样说，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收到了倪亦之的信息：“给你订了陈记的煎包，十五分钟下楼拿。”
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跟他提过这家店的，地方偏僻难找，轻易不送外卖，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店老板的。
稚初看了看时间，睡眼惺忪，回复：“你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短信刚发过去，电话进来，怕吵醒室友，她捂在被子里面接电话。
“你几点的飞机？”
“不用了。”那头的人停了会儿，“我已经在机场了。”
稚初心里有些失落：“那家煎包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你怎么说服店老板送外卖的？”
“其实我早上过去了一趟。”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他心里一阵甜，“但时间来不及，就拜托了老板。”
稚初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他轻声问。
“你这样不好。”
“谁叫我女朋友是个贪吃鬼。”他浅笑出声。
“倪亦之，准备登机了。”
稚初听见有人在电话那头喊，然后男生低低应了声，她心里有点舍不得，但没多表露：“那我挂电话了哦。”
倪亦之“嗯”了声，过了会儿，通话切断。
他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朋友凑过来，笑着问：“回魂吧，给人打电话这么情意绵绵的？”
倪亦之没说话，只是笑笑。
朋友猜了个十之八九，打趣：“对喜欢的人别太好，不然迟早跟人家跑了。”
倪亦之提着行李到登机口，突然回了句：“她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