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亦之是稚初至上主义者。”
——稚初
倪亦之去上海的这段时间,稚初前所未有的无聊。
以前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反而现在人到手了,尝到了甜头,就越发舍不得。
稚初有时候回想,是她的占有欲太强了吗,还是所有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如此呢。不再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真好。
她日日抱着手机等倪亦之的电话。
每到十二点,便意味着距离倪亦之回京的日子近了一天。
临近期末,大家央着科任老师给画重点,寂静很久的班级群开始热络起来。宿舍的人也规矩了,约着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稚初没带手机,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倪亦之的短信进来,她正欲回复,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爸。”她接起电话。
“初初,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我去图书馆了,手机没带。”
“那就好。”稚爸放心了些,“这段时间如果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不要理会,也不要接。”
稚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提醒你。”稚爸连忙道。
“你肯定有事。我也是家里的一分子,你们别瞒我了。”
“没什么,就是你妈最近身体不太好。”稚爸沉默了瞬,“你别担心啊,问题不大。”
稚初知道爸爸没说实话,又不太放心,拜托同学帮她请了两天假,买了下午的火车票,回了禹城。
正值严冬,禹城下了一场大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稚初到小区时,广场上围了一群人,她到家门口,开门进去,屋里烟雾缭绕。
她被呛得咳嗽几声,正在抽烟的稚爸扭头看清是女儿回来了。
“稚初?”
事情很简单,稚妈为自己的至交好友做担保借了钱,没想到好友的公司破产,无力偿还债务一走了之。债务人一下找到家里来,稚妈因为此事晕倒,还不肯去医院。
“钱倒没事,大不了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撑一撑,我担心你妈,转不过这个弯来。”稚爸叹了口气,指了指卧室方向。
稚初要进卧室,稚爸提着饭盒要跟她一起进去,被稚初支走了。
她进去时,**的人眼皮抬了抬,看清来人,立马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你一天到晚盼着我闯祸啊。”稚初撇了撇嘴,搬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这不是你病了,我回来看看你,省得你整天说我不孝。”
“不耽误你学习吧?”稚妈伸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水杯。
“非常耽误,所以你还是去医院好好看病,早点康复。”稚初笑着瞟了母亲一眼。
稚妈哼了一声:“年纪大了,也成了孩子的负担了。”
“你起来,我们去医院。”
“有什么好去的,你妈我就是护士,自己有没有毛病心里没数?再说医院一堆老熟人,我这点事早就传到那些人耳朵里了,指不定怎么看我笑话。”
稚初凑近:“你再这样,我爸要急病了,你没见他坐在客厅跟失了魂一样。”
“他?”稚妈努努嘴,“傻大个儿一个。就拿这次事情来说,也不知道拦着我,明知道我不会管钱啊,还非得交到我手里。”
“妈,你这样说我可不同意。爸信任你是爱你的表现,你犯了错总不能往无辜人身上推,再说我看爸也不心疼这些钱,他是关心你。”
“可我心疼。”稚妈低下声音,“你回学校去吧,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是我蠢我傻被最亲近的人骗。”
“妈。”
“你出去吧。”
晚上,父女二人在家里吃饭,简单的菜色,两人都没胃口。过了会儿,稚爸电话响了,他走到阳台上接。
爸爸刻意将阳台的落地窗拉上,但稚初还是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
“欸,老秦,是我,昨天跟你提的那笔钱,能不能先给我急用,别说不用还,等我发工资了立马打你账上,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稚初手指僵了下,很想冲过去说“爸,这事你交给我吧”,但她说不出口。
她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真是件让人无力的事。
她走到楼下,坐在大院的长椅上,吹了很久的寒风。
银行卡里收到一笔汇款,来自闻歌。
过了会儿,闻歌发来信息:“我爸提前把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打给我了,我怕自己乱花,先存你这儿。”
稚初没说谢谢,回屋的时候身体有些回暖。
一天的奔波让她太累太乏,沮丧过后是困意来袭,她关掉手机,匆匆洗完澡准备睡了。
远在上海之外的倪亦之,结束完一天的行程,在酒店给稚初打电话,显示关机。旁边的朋友方洋又调侃他:“怎么,这么晚了也要查岗?你女朋友又不是夜猫子,这个点早就睡了。”
倪亦之放下电话。
群里有人闹着去酒吧,交流会马上就结束了,可以提前回北京,他早就归心似箭了。不知道他的小猫是不是乖乖在等他回去。
“倪亦之咱们一起吧!上海的夜场你不想见识一下?”方洋邀他。
“不想。”
“至于这么守身如玉吗?”方洋啧啧两声,“你这样咱们院的女生该多伤心啊,桃树都恨不得种到你宿舍楼下了。”
倪亦之喝了杯冰水:“那麻烦你告诉她们,不必在我这儿费心了。”
“你不会动真格了吧?”
“嗯。”
方洋惊诧不已:“为什么?”
倪亦之声音淡淡:“因为有个人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在我身上施了一种离不开她的咒语。”
方洋哑然失笑:“怎么听起来像玄幻故事。”
稚初没想到母亲真的会出事,原来她表现出的精神气不过是佯装跟硬撑,实际上,她因为长期的严重胃溃疡加上近期一直不吃不喝身体已经透支。
人在半夜被送进了急救室。
连一向沉稳的稚爸也方寸大乱,寒冬腊月穿着双凉拖鞋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
抢救,检查……
初步检查为上消化道出血,必须尽快做手术,稚爸签字的时候,嘴唇紧闭,手一直在发抖。
急救室必须要监护人守,稚初听从医嘱去办理住院手续,她衣衫穿得单薄,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发烫,等她发觉时,后背都汗湿了。
等稚妈抢救过来时,天已大亮,病房里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探视,倪妈妈秦可芳也来了。
秦可芳见稚初脸色过于苍白,有些心疼:“你妈妈没事,你别担心。”
稚初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脑袋里乱成糨糊,一抬手背擦了擦眼睛,有眼泪流了出来。
倪亦之赶回禹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阴沉得厉害,他出机场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他中午接到家里的电话,听母亲无意间说起稚家的事,才想起这两天她都没怎么跟他联系。
“我看初初状态很不好,脸苍白得骇人,这样下去怕也会病倒了。”
倪亦之听完难再淡定,连交流会上赏识他的院长的宴请也推辞,匆匆请假订了机票。
雨势太大,难以打车。
倪亦之看了看表,焦急难耐。
突然,一辆白色的牧马人停到他的脚边,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女生的脸,是蒋鱼。
她依旧笑盈盈的:“倪亦之,上来吧,我让司机捎你一段。”
实在等不到车,他跑过去,拉开车门:“谢谢。”
“去哪儿?”蒋鱼问。
“中心医院。”
路上蒋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但他一直在看表。
“你家里有人生病啊?”蒋鱼问。
“嗯。麻烦能再快点吗?”
蒋鱼错愕,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一个理性到可怕的人。此时他的慌乱却表露于人前,尽管他自己并未发觉。
车开到医院门口停下,倪亦之下车去大厅询问护士,内科在几楼。蒋鱼从后面跟上来,他把手机落在了车上。
突然,他停下问询,目光紧紧盯住那个低着头看药单,向楼梯口移动的女生背影。
他走过去一把抓过她上衣的帽子:“你想跑到哪儿去?”
稚初转过身。
她首先看到了蒋鱼,对方微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她视线左移,艰难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是倪亦之。他刚淋了雨,头发湿漉漉的,两颊有点红,因为激动,呼吸急促。
看到他的时候,稚初心安,他来了,他来找她了。
她用力挤出一丝笑,但那副样子看得倪亦之脸更冷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他皱着脸,“你一夜没睡?”
稚初摇摇头,又点点头。
倪亦之接过她手上的处方单时,碰到她的手背:“你在发烧。”
“我没事。”她强忍着疼痛发声。
倪亦之关怀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身见蒋鱼亮了亮手里的手机,蒋鱼将手机递给他:“你落在车上了。”
倪亦之接过后道了声谢,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蒋鱼手里,没等蒋鱼开口,转身跟稚初上楼。
蒋鱼虚握着纸币,跌跌撞撞地出了医院。
上车后,她突然苏醒,快速且疯狂地甩手,仿佛上面有着让人害怕的东西。
402病房。
稚初站在门口没进去,医生在跟爸爸安排手术事宜。
医生问:“她的胃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稚爸张了张嘴,回忆后说:“好多年了,她上班时间不稳定,经常两班倒,但她总说自己是护士,会自己调理,我以为是小毛病。”
“她的胃壁已经非常薄了,出血也很严重,幸好你们送来得及时,不然——”
稚初听着听着,身体突然无力,差点倒在地上。
倪亦之将她拉住了。
“你状态很不好。”他说。
稚初也不听他的,进病房拿了暖水瓶,去取水池打水。
倪亦之跟医生了解情况,回来时见她眼眶通红,他问:“你哭过了?”
他将她拽到阳台。
“没有,熬夜熬的。”
“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先休息。”
“我没事。”她转身要走,手腕被倪亦之拉住。
“你听不听话,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何况你还发着烧。”
稚初忽然情绪失控,吼出来:“那是我妈,不是你妈。”下一秒,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懊恼,“对不起,我……”
“橙子,你听我说。”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阿姨的手术安排在今天晚上,你现在要休息储存体力,她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一定是你。”
这次稚初没再抗拒。
倪亦之轻轻将她扣进怀里:“阿姨没事,现在的医生最喜欢唬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哭的样子太难看了。”他托着她的脸蛋,拇指划过眼睑下方的泪痕,“所以啊,别哭了。”
倪亦之安慰人的功底没有增长,但在她很受用,只是没想到一觉睡得太久,醒来时稚妈已经做完手术苏醒,整个人喜气洋洋的,一口一个小倪,叫得比亲儿子还亲。
稚初总结了下,大概是倪亦之长得很讨长辈喜欢。
稚初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倪亦之也每天跟着守在医院。
他帮稚妈下了个益智类小游戏,每天病房里都是叮叮咚咚玩游戏的声音。有了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稚初更不受待见了,被稚妈一个劲地催,要她赶紧去学校。
“你也学学人家,谈谈恋爱,别一天到晚围着你妈转。你看看你同龄人,都带男朋友回家来了,你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她有的。”坐在角落里的倪亦之突然出声,让病房里的气氛蓦然凝滞。
“初初你谈恋爱了?学哪个专业的?”
稚初突然被追问,她抬头看见肇事者削着苹果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法学的吧。”稚初支吾。
稚妈连连点头:“律师啊,那不是跟小倪一个专业,律师好啊。”
稚初趁着她不留神的空当溜了出来,还蹑手蹑脚地拉走了倪亦之。
他伸手过来抓她的手,吓了她一跳,还好没被房里的人看见。
“你不想带我见家长?”他抱着手臂看她。
稚初别过头:“见什么家长啊,从小到大你在我家蹭饭还蹭得少?”
倪亦之“嗯”了一声,稚初被他审视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妥协:“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我才十九岁,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
倪亦之沉默了。
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算,还剩八个月。”
“疯子。”
真是怕了。
她干笑着避开他往楼下走,他笑了。
路上,倪亦之接到闻歌打来的电话。
“钱已经汇过去了,以我的名义,她应该不会发现的。”
“谢谢。”倪亦之淡声回,“回禹城了请你吃饭吧。”
“其实我觉得你当面跟她说清楚,她未必不肯收,这样可以维护她的自尊心反而会让她很难接受。”
“她不会要我的钱,这一点我很肯定。但我想帮她。”
男生的话语飘散在风里,倪亦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到北京之后,因为期末考的原因两人无法经常见面,但电话粥没断过,稚初作为宿舍里第一个脱单的,加上男朋友实在过于贴心,成了众人艳羡的对象。
窦莀最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这是给人吃的狗粮吗?”
每当这个时候,稚初都会以周子祁的情报相要挟,让窦莀闭嘴。
因为妈妈的病,稚初十分担忧,所以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她就坐了当天的火车回了禹城。
而临近春节,倪亦之才回来。
他先去了大院,在路上遇到巡逻的稚爸,被带回了稚家。
稚初安排好妈妈休息,便往家里赶。
回去的时候,倪亦之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睡着了,她坐过去,倪亦之半梦半醒着往她腿边蹭了蹭。
“你很累啊?”她摸着他的头发。
“嗯。”倪亦之断断续续地说,“有个财经案子需要查很多资料,加班到凌晨。回来的时候只买到站票,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干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没钱啊。”他伸手捏了捏稚初的脸颊,“你男朋友我欠了外债。”
“谁信。”稚初切了声。
倪亦之翻了个身,睡得很熟。
他此时的样子,像只小狗。
平时是只斗牛犬,现在是只乖巧的柯基。
稚初趁着他睡着,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面。面煮好的时候他刚好醒了,鼻子真灵。他坐在餐桌上吃完,自觉去洗了碗。
稚初去阳台收衣服,晾晒的杆子实在太高,她踮着脚也够不到。
倪亦之走过来帮她一件件取下来。
个头高真是好啊。
“等我以后有房子一定要把挂衣服的杆子设计得矮一点。”稚初吐槽。
倪亦之掀掀眼皮:“这家伙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你在晾晒衣服的时候离不开我啊。”
这个自私自利的腹黑男!
看到她被自己戏弄后的模样,他心满意足,打开冰箱去找冰可乐,结果冰箱里堆放的食材一股脑地跌到地面上。
倪亦之傻了眼:“你多久没收拾了?冰箱里都要长草了。”
“我除了面别的都不会做,这些都是我妈买的,她又舍不得丢。”
“看来晚饭我要大展厨艺了。”
“行啊。”稚初冲他笑。
倪亦之突然走过来,捧着稚初扬起的头。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我刚刚在脑子里想象了跟一个人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竟然还乐在其中。”
稚初笑眼勾起来:“一个人是指?”
“你啊,笨蛋。”倪亦之捏住她的脸。
她知道,只是想亲口听他说。
稚初刚进门时的黑长羽绒服脱掉了,只剩下一件白毛衣。她进大学后开始化简单的妆,但回来禹城后不施任何粉黛,跟从前一模一样。
很好看。
天光落在她眼底,亮晶晶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
不料,这一幕被稚爸误打误撞个正着。
他手里拎着的活鱼,落到地上,蹦跶个不停。
“爸。”稚初一把推开倪亦之,再想叫时,人已经走远了。
稚初反应了几秒,随后摊摊手看被自己推到地上的人:“怎么办?”
倪亦之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慢悠悠地回:“正好摊牌。”
“摊你个大头鬼。”稚初嘀咕。
倪亦之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吃点甜的压压惊。”说着,指了指桌上淡黄色的盒子,“日食记的泡芙,专程从北京带回来给你的。”
“我不吃甜的。”
“我也不吃。”
“那你带回来干吗?”稚初还没从刚才的阴影里回过神,直接白他一眼。
“家里不是有只馋猫嚷着要吃嘛。”倪亦之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趁她不注意将她拦腰抱起,搂到桌子上,“什么时候正式带我见家长?”
“想得美,别瞎嘚瑟啊。”
他喜欢看她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
倪亦之直起身,递给她一只泡芙,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饶有兴趣地说:“行啊,我等你到时候来求我。”
“什么意思?”
稚初咬了口泡芙,里面的奶油溢出来,弄得满手都是。
“我猜你爸现在正打电话给你妈汇报情况呢。”倪亦之淡笑。
“都是你害的。”她染上哭腔。
倪亦之趁她不注意,舔掉她指尖的奶油,微笑蔓延开来:“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你跑不掉。”
稚初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竟一时忘了挣脱,他唇间的温热点在她的指尖,一股莫名的气流传至她全身。即便是垂眸,她似乎也能窥见他眼底的温柔。
倪亦之再抬头时,神色微变。
稚初被他伸手按住,动弹不得,警告道:“倪亦之你别老占人便宜。”
“别动,你流鼻血了。”倪亦之轻描淡写说几个字,随后快走几步去拿纸巾。
“依我看……”他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更加诚实。”
稚初心生郁气,窘态尽显,只能在心里骂他——
无耻之尤……
寒假无聊,闻歌便闹着要组织活动,跟高中班委一拍即合,喊了一帮人去山上露营,响应的人竟然不少。倪亦之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稚初去邀请他果然遭到了拒绝。
“去嘛,你待在家里又没事,人都要发霉了。”稚初死缠烂打。
倪亦之睨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你这么积极,是不是想跟我睡一个帐篷?”
稚初被气得抓心挠肝:“那你别去,反正这次住宿按照抽签来,我爱跟谁睡跟谁睡,你管不着。”
“你再说我管不着?”他将她抵在墙上,像审视犯人。
“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啊。”稚初拗不过他,气得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大口。
倪亦之也不动,任她咬。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倪亦之腾出一只手去扣她耳边的碎发,将她因生气而垮下去的嘴角往上拉了拉:“你答应跟我住一起,不然免谈。我把你捆在我家,你哪儿也去不了。”
“你这是强迫威胁少女,我可以告你的。”
“你完全可以大义灭亲。”他淡笑。
“再说,你们明天的行程我现在去多加一个人来不及,我也不是一个爱添麻烦的人。”
扯,听你继续扯。
他跟她分析:“你总不希望我跟其他女生住在一起吧。鉴于此,由我们来结束这种尴尬的情况算是舍生取义,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稚初:“……”
倪亦之见稚初没再反抗,松开她,走去厨房拿榨汁机。
稚初指了指冰箱里的水果:“给我加个梨。”
“不行,其他想吃什么随便你。”
“梨也不准吃啊?”稚初生气地瞪他。
倪亦之将果汁打好递给她,揉揉她的脑袋:“这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多的是,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来。”
高中毕业那年,她也是边吃梨边拒绝他,“梨”代表着“离”,那是他人生的噩梦。
“被你嫌弃的食物真可怜。”稚初嘀咕。
倪亦之肃着张脸,拿了纸巾,给她擦嘴:“馋猫。”
稚初仰起头,眉眼俱笑:“喵呜!”
临行前,稚初被闻歌约去商场采购,银行卡是倪亦之塞给她的,大言不惭地跟她说随便花。
稚初偷偷查了银行卡余额,数字确实比她想象中的多。
“倪亦之你不会去抢了银行吧,我这里不收容抢劫犯。”她鼓着两颊,看起来傻乎乎的。
倪亦之捏捏她的脸:“我比你想象中会挣钱。”
他没骗人,他从初中开始就受他妈的影响会看股票了,而且眼光毒辣,百发百中。
所以她小时候总有源源不断的零食吃。
大学两年,闻歌的购物欲不减反增,她拎着大包小包,给自己买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拾掇稚初:“你怎么穿衣风格还是没变啊,你过来试下这件?”她拿了件毛衣风格的连衣裙。
稚初想也不想拒绝:“太短了,倪亦之不喜欢。”
“欸,除了倪亦之,你的人生就没有值得你为之打扮的人了?”闻歌恨铁不成钢,“女人,我们绝不要做任何人的攀附者。”
“我倒是想有这个想法,但倪亦之说,要是被发现了,就会打断我的腿,然后狠狠**我。”
闻歌拿着衣架的手紧了紧,眯眼:“**……哪方面?”
稚初知道她想歪了,眼刀阵阵:“你是魔鬼吗?”
“有了。”闻歌灵光乍现,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买什么了,你家那位绝对喜欢。”
稚初被闻歌拽到内衣店。
闻歌取了一套情趣内衣下来,往稚初身上比:“怎么样?够不够火热?”
“太暴露了吧。”稚初推开,“我不要。”
“谁给你买啊,我送倪亦之同学的见面礼。”
“你还是亲姐妹吗?”
“是,纯亲。”闻歌巧笑倩兮,顺手招来服务员,结了账。
稚初本来不打算带的,但上山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将之塞进了背包。
一大巴车人都互相认识,只是很久没见了,稚初看见了谢宇驰,他身边坐着他女朋友。
那女生稚初认识,是同一个高中的学妹,模样不及闻歌。
学妹好像身体不舒服,谢宇驰满车帮她借热水。
最后闻歌整瓶都给他递过去了,平时活泼的人,在那之后失了魂。别人不知道,但稚初心里清楚,闻歌策划这次活动,其实是想跟谢宇驰见面,她自尊心太强,单独约见面根本拉不下脸来。
不是每个人都像稚初一样幸运,能够跟年少喜欢的人走到一起。
稚初一把解了安全带,小声说:“我去陪她坐一会儿。”
“嗯。”倪亦之应允,把毯子递过去,嘱咐,“要是睡觉就盖上。”
稚初走去最后一排时,闻歌正在发呆。
稚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小鸽子,我来抓你了喔。”
“去,别把你跟倪亦之在家角色扮演那一套用到我身上,鸡皮疙瘩掉一地。”闻歌瑟缩着揉揉肩膀。
“别啊。”稚初黏过去,“上山喝一杯?”
她像高中时那样去握闻歌的手,闻歌指尖冰凉。闻歌状态并不好,但依然强颜欢笑:“说好了不醉不归,耍赖是小狗。”
露营的地方在一个山庄的后院里,地方宽敞且安全,不想睡帐篷可随时去山庄开房间。度假山庄里的娱乐设施俱全,还有攀岩跟划船。
稚初没想到会在山庄遇到周子祁,他也约了朋友来度假,一行人偶遇了。
“窦莀呢?”稚初装模作样地往他身后瞧,故意捉弄他,“她没跟你回禹城?”
一提到这个名字,周子祁显然有些头疼。
看到两人说说笑笑的倪亦之目光有些冷,他走过来揽过稚初的肩膀,沉着声打招呼:“好久不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他们要分别时,周子祁突然提了句:“这边的攀岩很有名,要不要比一局?”
稚初给提议的周子祁使眼色,小声警告:“周子祁,你再胡来,信不信我立马给窦莀打电话告诉她你家住址?”
她话音刚落,没想到倪亦之竟然应约了:“好啊。”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较量,总有种特别的意义在里面。
稚初望向倪亦之。
他的眼眸中发着光。
这个攀岩的场地并不规范,一大片岩壁一直延伸到山顶。稚初光仰头看一眼,就口干舌燥:“倪亦之别去吧,我饿了想吃饭。”
倪亦之已经穿好安全服,他走过来摸摸她的脸,哄道:“很快就结束了,乖乖在下面等我。”
她看得心惊胆战,但攀爬的人似乎游刃有余,他小臂贴于岩壁,抠住石缝隙,以手臂和小臂使身体向上或向左右移动,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周子祁没落下太远,且按照他的速度,后续发力还有反超的可能。
闻歌也加入观战,她感叹道:“周子祁也就算了,天生靠体力吃饭的,倪亦之什么时候学会攀岩的?”
稚初哼笑:“可能他对所有事情都无师自通。”
“我怎么在你的语气里听出了炫耀的意味呢。”闻歌啧啧两声。
“我问你,为什么一开始你就站在倪亦之这边呢?”
闻歌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他对你好,却从来不表露吧,总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太浮夸。”
稚初纠正:“倪亦之哪有你想象的那么闷,他有时候话也很多的。”
“那是在你面前,个例而已。”闻歌笑,“采访一下,看到倪亦之为你这样你什么感觉?”
稚初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不离岩石上的身影:“怕死了。”
“是爱死了吧。”闻歌将“爱”字拖得好长,“是不是恨不得以身相许?”
稚初偏过头,眼含笑意:“你不觉得很帅吗?”
“花痴。”
攀岩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攀上峰顶,难分伯仲。
他们并不是可以坐下来闲聊的关系,倪亦之换好衣服往下山的路口走,被周子祁叫住。
“虽然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你在一起,但你知道,如果当年我没有被劝退,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倪亦之转身看他,笃定着开口:“没有分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从来不任性拿她做赌约,今天我答应你跟你比一场,不过是兴趣所致,无论输赢或是其他,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我把爱她当成我人生的一部分。”
周子祁看着这个男生,他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输了。
他只是把对年少的未圆满当作一种遗憾,这些年时间已经让记忆模糊了,那些情感变成一个遥远的点。
但倪亦之不一样的,他的人生没有“命由天定”这四个字,也许他并不确定跟稚初相交的点在何处,但他一直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奔跑,并乐此不疲。
执着得近乎可怕。
所以将少年的爱恋进行到底,他没做到,倪亦之做到了。倪亦之精心培育,最终开出绝美的花朵。
周子祁突然泄了气:“其实她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早,她为了送你一双球鞋托我帮她找兼职,结果路上被跟我有过节的人为难,把它护在怀里连命都不要。她从来没喜欢过我。”
“为什么要告诉我?”倪亦之淡笑。
周子祁别过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所以你要好好对她。”
“谢谢,不过即便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我离不开她。”临行之前倪亦之突然说道,“窦莀是个好女生。”
周子祁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他目光落在那个远去的背影上,深藏在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
倪亦之从下山的路口出来,稚初正等在下面,她抱着一瓶水跑过来,脸色着急:“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手有点疼。”他刻意皱眉。
稚初忙抬起他的手,拇指在掌心里揉了揉,倪亦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
闻歌从两人跟前路过,翻了翻白眼,大庭广众之下撒狗粮,还有没有人性了。
“倪亦之,这么多熟人看着呢。”稚初挣了挣。
他越箍越紧:“管他们,我抱我爱的人又没犯法。”
他说,爱的人。
稚初吞了吞口水。
“以前是我把问题搞复杂了,以后不会了。”他埋在她的颈窝里喃喃自语,“幸好,幸好。”
稚初扭头,有些疑惑,幸好什么?
倪亦之开始傻笑,那是稚初没见过的傻笑,难以想象这种笑容会绽放在这张万年冰山的脸上,这种表情稚初只有在新闻上中奖的彩民脸上见过。
“倪亦之,你中奖了?”稚初眼底有亮光。
“嗯。”
“多少?”
“无价。”
倪亦之轻轻启唇,两个字落在过去的时光里。
那年冬天,她像只笨重的蜗牛晃到他的教室,以各种名义将他的午餐吃个精光,好笑又可爱,那是他的女孩,是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代名词。
到了晚上,帐篷搭得差不多了,稚初收到闻歌的暗号,正好倪亦之被男生拉过去打牌,她悄悄从人堆里溜出去。
她到约定位置,见闻歌拿着根木棍鼓捣着面前一堆柴火,随后举起来挥了挥:“来了。”
闻歌开了一瓶酒,给稚初腾了个位置:“你那帅气的倪大律师准你来?”
“嗯,分头行动。”稚初在她边上坐下。
“我看是他故意给你空间吧。”闻歌倒了杯酒递过去,“告诉我你在哪儿修的福气,我也去蹭一蹭。”
稚初笑:“他也许觉得自己太聪明了,所以找个傻货互补一下,可蒋鱼不傻啊。”她还惦记着高中倪亦之跟蒋鱼那档子事。
“你还没翻篇?难怪都说女人记起仇来比什么都狠,你有好奇的就去问他,藏在心里算怎么回事。”
“不问。”稚初伸了伸腿,看着跳动的火苗,高中那几年的记忆似乎已经淡了,“也不太介意,就有时候想想,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闻歌哈哈大笑:“是很奇怪,每次见你们不同时出现就觉得缺点什么。你知道吧,我从以前就特别羡慕你,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但能读懂你每一个表情的人。甚至相处那么多年,你们都没怎么吵过架。”她想了想随后又补了句,“不过也不可能,他对你太好了,根本不舍得说你。”
听闻歌这样说,倪亦之简直是绝佳好男友。
明明他也有毒舌得不行的一面。
但,那些细节似乎也变成了生活的调味品,缺一不可。
“他也跟我吵过架,你不记得了?”稚初想了想,“高三的时候一整年没跟我说过话。”
“那是冷战,你听过七伤拳吗,先伤己,后伤人。倪亦之就是这样。”
稚初抿了口酒,好涩:“可如果没有后续,那时候就散了。”
“所以说时机很重要。”闻歌低头,“我跟池子之间就差在这个时机,也许某个时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我们都没当真,错过就错过了。可是我放不下,我为了他单枪匹马杀到厦门,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稚初坐近了些,给她一个依靠。
“老娘这辈子再也不暗恋人了,太累。”
“你知道吗,就因为他喜欢篮球,我就恶补了所有篮球赛事,我的日记里全是他,我所有的心事都是关于他。他缠着我帮他补习英语,后来才发现他当时喜欢的是别人,他拼命想跟别的女生有交集,我就是那块悲哀的垫脚石。”
闻歌醉了,开始喃喃自语:“我还不能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怪他。”
“也好,等你耗尽心力,这一页就算翻过了。”稚初轻声安慰,她好像能明白为什么今夜闻歌突然说这么多话,在闻歌的生活中,能陪着闻歌回忆过去的只有她。
闻歌忍得实在辛苦。
稚初看着难受,几杯白酒下肚,胃里翻江倒海。
她酒量浅,已经开始头晕了。
“初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倪亦之结婚?”闻歌提着酒瓶子起身,站都站不稳。
“啊?”她眨巴着大眼睛求助。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
稚初垂眸无话。
想过,她想过的。
“现在还小,大学都没毕业呢。”稚初笑了笑,“指不定哪天就分了。”
“你还想红杏出墙?我得去给倪亦之打报告。”
“这世上的事哪有一定的。”
“你不正常,你心里有事。对了,上回,我找我给你介绍的医生,后来联系了吗?他说这个月从美国回来。你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稚初不去看她的眼睛:“都说了是帮室友的家人介绍。”
“最好别骗我。”闻歌歪着头审视了一番,浑身无力地倒在稚初怀里。稚初还想着怎么把这家伙拖回去,她自己都不大清醒。
想着想着,倪亦之到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稚初感受到了他身上低气压的信号。他首先将挂在稚初身上的闻歌扶起来,再伸手去拽半醉半醒的稚初,手指碰到她红扑扑的脸,寒声道:“还能不能走?”
“我脚又没瘸。”稚初用实际行动给他证明,没站稳,上半身直接倒向地面,还好衣领被倪亦之揪住。
他一左一右扶着两个酒鬼,往帐篷走,中途有人过来帮忙,把闻歌接走了。
倪亦之将稚初放在气垫**躺好,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来时,看见稚初抱着枕头趴在被子上,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在嘀咕什么。
“头疼不疼?”他拧干毛巾,过去用手背探了探她的侧脸,烫得厉害,“把脸转过来。”
“求你……不要拿走……我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恳求。
倪亦之看着她清瘦的背,眉间郁气渐散:“好,我不拿。”
“也……不许弄脏。”她终于放开手,回头直视他,眨巴着大眼睛求助。
“嗯。”
他轻轻去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颊,柔声问:“你抱的是什么?”
“礼物啊……给他的礼物。嘘……他要过生日了。”
倪亦之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他?”
“送不了,他要搬走啦。你说他是不是很坏,他说过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说抛弃就抛弃了。”
倪亦之目光深邃了些,点头:“太坏了。”他离她近了些,“我们去打这个坏蛋好不好?”
“不好……”她扁嘴,“不准……我的。”
倪亦之哑然失笑:“胃痛不痛?我去给你煮点东西来?”
稚初抓着他不放,他无可奈何,诱哄着她松手:“我刚刚打牌赢了很多钱,都给你好不好?”
稚初突然瞪大眼睛:“好啊。”
小财迷。
他拨弄了下她额前的碎发,将她放到**躺好,轻手轻脚出去。
山庄的后厨已经休息了,但厨房能自用,冰箱里剩余的菜被清理了,只能煮碗粥。他不放心留那只傻猫一个人在帐篷里,匆匆熄了火回去。
她习惯在床头亮一盏小夜灯。
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见枕头上一小撮漆黑的头发,想来她闹了半天已经睡着了。
倪亦之怕吵醒她,又怕她捂在被窝里透不过气,轻轻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女生瓷白的脸显露出来。他望着她的睡颜,很是乖巧。她虽然偶尔大大咧咧,但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
我的傻姑娘啊,他叹口气。
总是不听话,却又总能让他心动得不像话。
过了会儿,稚初醒了。她的刘海被睡得高高翘起,虽然酒醒了一半,但还是有些恍惚。她掀开被子半坐起,倪亦之在她背下垫了个枕头,端了粥过去:“你不喜欢吃太清淡的,我在里面加了点糖,尝了下不算腻,好不好喝?”
“甜。”她仰起小脸,又开始傻乎乎地笑。
“那就多喝点。”
她断断续续舀了大半碗,见底了才肯放下。
“头疼。”她撒娇,“给按按。”
倪亦之索性坐到了床边,她会意,头从枕头上移到他腿上,蹭得他整个人都很痒。
倪亦之触电一样弹起,说话有些吞吐:“你要洗澡吗?”
稚初摇头。
“那你换身衣服吧,你的包丢哪儿了?”倪亦之问。
稚初往边上指了指。
他蹲下身去里面找她换洗的衣服。
稚初脑子里虽然是一锅糨糊,但神志还在,突然想到什么,大呼不好,跌跌撞撞下了床,朝倪亦之扑去。
倪亦之怕她摔倒,伸手将她接住。
稚初看到那套被她随手放进背包的内衣,黑色蕾丝边,性感又撩人。
气氛有些微妙。
倪亦之站起来,倚在帐篷边上,抱着手臂,将她看透一般:“橙子?”
“啊……”她将内衣往里塞了塞,假装惊讶,“谁往我包里放的,咱们帐篷里进贼了吗?”
演技拙劣。
倪亦之都不忍心拆穿她,但还是忍不住取笑:“看来你为了这一晚,准备得很充分啊。”
稚初脸有些红,她双手叉腰,踮起脚:“你笑话我。”
“没有。”他忍住笑。
她挠他:“再笑一个看看?”
倪亦之忍着没动。
“笑啊。”她一点没打算停手。
倪亦之突然揽住她的腰,低头对上她慌乱的眼睛。
“让你别闹了。”
近在咫尺,两人心跳莫名加速。她忽然将手从他臂弯里绕了一圈,按到他小臂上,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这次也是我赢了啊。”
倪亦之凝视她片刻:“你再试试?”
稚初突然觉得脸红,扭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开玩笑的。”经此一闹,她的酒彻底醒了,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倪亦之的拇指滑到她下巴上,突然用力,不让她别过头,随后吻下去。
稚初惊得连连后退,手碰倒了床边的小夜灯。
倪亦之由浅尝变成深吻,攻城略地。稚初招架不住,跌到**,他怕她受伤,抱住她的后脑勺。
但仅仅是这样,他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吻够了,他松开她。她缩了缩身体,侧过去看他,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她伸手去碰了碰他通红的脸,小声问:“你怎么……”
他侧头看她的动作,眼底柔光一片:“我爱你,稚初。”
话说得突然,却很自然。
她心里一颤。
她往他身边蹭了蹭。
倪亦之做欺身而上状:“你要是很想的话,我们可以来一次。”
稚初赶紧道:“不用了,我好困。”
倪亦之哼了声:“那还不赶紧铺床睡觉。”
稚初连忙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被子,跳上床去躲进被子里,像只机灵的兔子。
倪亦之站在床边,忍不住笑意。他在她身边躺下,她露出两只眼睛,问出藏在心中已久的谜题:“我一点也不好,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是你。”
我不是因为你人好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你,我才喜欢你。
倪亦之翻了个身,将她裹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