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真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把梦中事完全消化,也在崇明的提示下明白了姜忱出现的原因。她在梦里全然把自己当成了高莞华,她爱姜忱入骨。姜忱也一样。
姜忱向崇明道谢:“殿下给了我这具躯体,恩同再生。日后殿下若有需要,姜忱一定万死不辞。”
“不用万死不辞,现在就有需要。”说话的是灵夙,“不过我需要的赵姑娘,你俩既然情比金坚不分彼此,你的事就是她的事了,谁报恩都一样。”
崇明:“……”
赵宜真疑惑,她点点头:“是一样的。灵夙姑娘和殿下对我们有恩,姑娘有需要,宜真不敢推脱。”
“也不是什么大事。”灵夙拿起狼毫笔,“就想问问这笔和砚台的来历。”
“这……”
“怎么,赵姑娘很为难吗?”
“不,不是的。只是我答应过赠我笔的人,不可对外人提起此事。”
“没关系,我从不强人所难。”灵夙起身欲走。她看了眼姜忱,啧啧惋惜:“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毕竟是新生的神明,只有洗灵笔所绘的躯体哪够,哪天堕入修罗魔道也不一定。祝二位百年好合永不分离吧。”
这句话敲响了赵宜真心头的警钟,她迅速拉住灵夙的衣袖:“不,灵夙姑娘,姜忱他不能有事!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灵夙立住身形,对赵宜真笑笑,却并没说什么。她这样,连旁观的施云黛都急了。施云黛帮腔:“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宜真好不容易才能和姜忱相守,灵夙你就帮帮她吧。”
崇明看得眼皮直跳,扶额不语。他真不知道灵夙这些欲情故纵的把戏是在哪里学的,难道也是瑶姬?他怎么不记得瑶姬还有这一手……
赵宜真和姜忱对视一眼,她心一横:“姑娘想知道这笔和砚台的来历,我愿如实相告。只求姑娘帮我留住姜忱,我不能失去他。”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姑娘说哪里话,您没有为难我,是我自愿告诉您的!这支狼毫笔,还有这方砚台,乃是隐居在丛鱼山的一位世外高人所赠,她叫涂宁宁。”
“丛鱼山?”崇明不由地皱眉,他想起了高莞华书架上夹着花笺的那本《丛鱼山杂记》,追问:“她有说自己是什么人吗?”
赵宜真摇头:“我和她其实并不熟。当年我家遭逢巨难,母亲为了保全腹中的我,和乳母冯氏一同躲入了丛鱼山中。母亲说,我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原本是养不活的,是一位叫涂宁宁的女子救了我。她自称是山中隐者,从不过问世事,也拒绝母亲的报答之意。”
“母亲和冯妈妈带着我在山中结庐而居,日子过得清贫却也自在。有一匹母狼经常驮着东西送来家中,冯妈妈说,是涂宁宁让它来的。我问冯妈妈,涂宁宁是什么人,为什么狼这么凶猛的动物会听她的话?冯妈妈说她也不知道,她才见过涂宁宁两次,只记得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长得很美但不爱搭理人。”
“我十三岁那年,冯妈妈生病去世了。母亲身体向来不好,生我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凭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带着我在山里继续生活的,她决定带我离开丛鱼山。我们临行前一天的夜里,涂宁宁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和冯妈妈描述的一样,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话不多,看着很冷淡。可我觉得奇怪,冯妈妈见她的时候我才刚出生,怎么我都十三岁了,她的样子却一点都没变?”
“涂宁宁说知道我们要离开,特来送行,还送了我一个见面礼。我问她为什么送我笔和砚台,她说我长于山野却通文墨,以后可以靠学识养活自己。”
赵宜真说完,问灵夙:“她是不是和姜忱一样,也是神明?”
“不知道。”灵夙反问,“你在书中写了遂阳公主陪嫁的一件宝物,叫两仪珠。你有没有在哪儿见过这珠子?”
赵宜真将砚台反过来,示意灵夙:“就是这里了。当初收到这份礼物,我问涂宁宁砚台底下画着的是什么图案,为什么会有太阳和月亮。她只说了句, ‘天地之间日月两仪,日月交替方为光阴’。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想起,就随手写进了书里。”
灵夙思忖着,她看向崇明。崇明皱着眉,看似也没弄明白。但两人都能肯定的是,这个涂宁宁不是凡人,且她一定知道光阴眼的秘密。她说的那句“天地之间日月两仪,日月交替方为光阴”,指的就是光阴眼。至于光阴眼为何会落入虞颂手中,虞颂又是如何得知使用光阴眼的方法,还得见了涂宁宁的面才能弄清楚。
灵夙决定改天去一趟丛鱼山。她向赵宜真告别:“多谢告知,此事已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好好过小日子吧。赵姑娘别忘了赶紧把《华明录》下册写出来,多少人翘首等着呢。”
“是,姑娘说得对。”赵宜真吞吞吐吐,“那,姜忱他……”
崇明宽慰她:“赵姑娘放心,改日我让人送一颗丹药来,姜忱服用后即可固神魂。只需他好好修炼,假以时日便能修成地仙,不用再担心躯体消散。”
“多谢崇明公子,多谢灵夙姑娘。”
“我还有一个问题,请姑娘解惑。”
“公子请讲。”
“那日听康宁郡主所言,陈王旧案似乎另有隐情。我从姑娘的字里行间也能看出,你不相信陈王会谋逆。既然如此,你可想过为他翻案?”
赵宜真笑得很勉强:“公子说笑了。我身份尴尬,人微言轻,就连莹莹每次来探望我,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连累她。我哪有本事为我父亲翻案?母亲临终前说过,让我放下旧事,好好生活。”
姜忱拉起赵宜真的手:“你母亲说得对,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
“嗯。能遇见你,已是上天厚待我了,我很知足。”
施云黛看二人情浓,露出羡慕的神色。她也赞同赵宜真的想法,能好好活着就行,至于那些听着就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何必执着?真放不下,也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三人告别赵宜真和姜忱,各自回去了。崇明还有公务,直接回了天界。施云黛带着碧儿回万象书局。唯独灵夙在巷子里踌躇了几步,又回到了赵宜真的院子。
赵宜真见她去而复返,很意外:“灵夙姑娘,可是还有别的事?”
“想帮陈王翻案吗?”灵夙含笑,眼眸异常明亮。
这话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赵宜真毫不怀疑,灵夙既开了这个口,一定有把握做到。她急切地点头:“当然想!能锦上添花再好不过。姑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灵夙很高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赵宜真和她相处了一小会儿就已摸清她的脾气。想要得到什么,当然得有所付出才行。
“好说,我只要你的笔和砚台。”
“就这样?”赵宜真喜出望外。狼毫笔和砚台虽是她心爱之物,但能换得父亲的清白,这个交易简直太值了。
灵夙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愈发好了,“不过此事急不来。陈王若真是冤枉的,两年内我必践诺,让他沉冤得雪。”
赵宜真郑重点头:“我相信姑娘。拜托了。”
…………
三天后,荆楚前往元合殿禀告了一件事。他已派纯钧打探清楚,虞颂正在饿鬼道寻找集贪嗔痴妒各种邪念的怨灵,并将他们关在囚笼中相互厮杀,存活者会被他召入麾下,为坤岩效力。坤岩手底下的军队,有一部分是饿鬼道的流民,还有一部分就是这样召集来的怨灵。
“虞颂这次新带走的怨灵当中,最强的那个是……”荆楚犹豫,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崇明放下折子,抬眼看他:“有话直说。”
“是初月。”
崇明起身就走。
荆楚在后面着急喊他:“殿下你去哪儿?真武帝君有事找您呢,殿下……”
荆楚叹气,如果他没猜错,崇明八成又去人界找灵夙了。这阵子崇明像是丢了魂一样,有事没事就往清荷别院跑,跟昔日遇事冷静的他截然相反。荆楚腹诽,殿下中了情爱之毒,当真无药可救。
荆楚向崇明禀告消息的同时,灵夙也听阿湛说了此事。阿湛很严肃,话语间带着忧虑,陶娘子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初月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当上神时就够狠戾的了,如今还成了怨灵,若得了机会,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灵夙轻轻打了个哈欠,并未当回事,她还在回味午间吃的几道菜。酒楼进了位新厨子,姓王,做的全素宴堪称一绝,正好满足京城这些有茹素需求的大户人家。
“姑娘,初月她还没死透啊?怎么就成怨灵了呢?”陶娘子脸色难看,“那她日后要是找上门来,我这酒楼……”
“怕什么?”灵夙睨她,“当年她怎么死在我剑下的,让她再死一次就是了。”
“可是……”
“别可是了。傍晚生意正好,你不在酒楼照顾生意,来别院干吗?”
陶娘子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康宁郡主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也该来了。就因为她,这几日我出门老有人跟着,真的是好烦啊。”灵夙伸了个懒腰,“罢了,把她领到这儿来吧。”
至于跟踪她的是什么人,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跟姬玄有关。赵莹这几个月总往酒楼跑,见的最多的就是她和陶娘子,姬玄心思缜密,城府又那么深,必定早就盯上她们了。好在她们都不是凡人,不然祖宗十八代都要被他摸得透透的。
陶娘子走了几步,觉得这事不大对:“姑娘,真要把她带来别院?她是个凡人,不太好吧……”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已经见了不少,再遮遮掩掩就显得矫情了。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会记在悠溯头上的,吃不了亏。”
得了灵夙这话,陶娘子放心大胆去请人了。她当然不想自己成为灵夙口中矫情的人,反正出了事有灵夙担着,她就是个跑腿的。
没多时,赵莹跟在陶娘子身后进了清荷别院。她一见院子里的湖就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她在这里见过阿青留给她的荷花。
“原来是这里!”赵莹又惊讶又欢喜,兴冲冲跑到湖边。她指了指开得最大的那朵重瓣荷花,问灵夙:“这花怎么开了这么久都不谢?”她上次来的时候,湖中只开了三朵花,如今数量已经翻倍,其中一朵是还是罕见的银莲花。
灵夙但笑不语。只要这清荷别院存在一日,这些花就都不会谢的。昨晚陶娘子还指着新开的那朵荷花问她,为何这花晚上会发出荧光。她也不能确定,或许因为姜忱是新生的神明吧。新生者,亦是纯净者。
“灵夙?”赵莹见她不说话,追问,“这儿到底是哪里啊?我上次明明记下了路,可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这不会是你家吧?”
“算是吧。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还不就是姬玄的事!他老是派人跟踪我,我都快烦死了,一直不敢去见我堂姐。前阵子就听说她病了,我很担心她。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
“好说。”
灵夙挥挥袖子,随便打开了一扇门,门的另一边就是赵宜真家的院子。
赵宜真和姜忱正坐在院中喝茶,忽见有人进来,他们吓了一跳。赵宜真拍拍胸脯:“姑娘下次可别这么悄无声息出现了,可吓死我。”
“这可不怪我,是你的好妹妹吵着要来的。”
赵莹上前:“是我是我。姐,你病好点了吗?最近我遇到点麻烦,总不敢来找你,多亏灵夙帮我。”
“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赵莹笑着去拉赵宜真的手,表示了对她的深切想念,顺带也骂了半天姬玄。她昨日就听陶娘子说了赵宜真和姜忱的故事,乍一见到本人还是诧异了许久,盯着姜忱上上下下地打量,弄得姜忱很不好意思。
想到未来的日子赵宜真不再是孤身一人,赵莹也就放心了。那么接下来,她放不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她央求灵夙:“那日你答应帮我解决了姬玄的,快弄他啊!我是真受不了了!”
灵夙瞥她一眼:“你以为就你有这困扰?拜你所赐,他现在连我都监视上了。”
赵莹:“这个疯子!”
“既然他自己找死,那我就去会会他吧。”
灵夙刚迈开步子,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紧接着一道力气将她生生拦了回去。她靠着墙,怒不可遏抬头,对上的却是崇明的脸,而他的手还挡在她身前。
“别去。”
“殿下这是何意?”
“阿湛应该跟你说了,初月回来了。”
灵夙笑得玩味:“怎么,殿下怕我再次伤害你的亲亲小师妹?”
崇明头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她现在是怨灵,对你又积怨已久。”
“怨灵怎么了?”灵夙拂开崇明的手,“我可不是好面子才这么说的,我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虞颂和坤岩我都不怕,她?也配?”
赵莹、赵宜真还有姜忱,三双眼睛直愣愣盯着看,暗自揣测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崇明干咳一声:“我们回清荷别院说吧,别在这儿打扰了。”
“也行。”
灵夙向赵宜真和姜忱告别。她让赵莹别着急,姬玄的事她会尽快解决。赵莹见她和崇明有争执,不敢掺和,乖乖闭嘴。
回到清荷别院,崇明告诉灵夙,骥风其实去找过她,只不过她拒绝了见他。
“我来这儿之前去了趟师父的真武殿,师兄也在。”崇明问她,“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为何要拒绝?”
灵夙狐疑,她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拒绝过骥风?他什么时候找过她?
“是他?”她想起来了,“遂阳公主的驸马周承业!”
崇明也吃了一惊。骥风居然知道他们入了赵宜真的梦,还选择以这样的身份去见她……崇明心中怪怪的,以他对骥风的了解,他不像是这么唐突的人。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也没放下对灵夙的执念。
“师兄用心良苦。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方便直接见你,只是错过了这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若真想见我,肯定会再来的。殿下就别为他操心了,好好想想你自己吧。”灵夙提醒他,“你不是想知道光阴眼的秘密吗,百忙之中抽点时间出来呗,我们去趟丛鱼山?”
“好。”
“天快黑了,殿下既然来了,那就用个便饭再走吧。我们酒楼新招的厨子很不错,殿下尝尝?”灵夙招来陶娘子,让她给崇明上一些吃食。又说:“我答应了康宁郡主尽快帮她解决姬玄,就不打扰你吃饭了。”
“你要怎么解决?”
“放心,我在人界不杀生的。”
崇明:“……”
“你回天宫记得帮我给悠溯带个话,她的锦鲤最近没少给我添麻烦,让她多记着点我的好。”丢下这句话,灵夙转眼消失在院中。
…………
姬玄今夜是特地来拜访旧友的。自他入了太子门下,好久没像现在这么轻松了。他没让任何人跟着,在友人家吃了便饭,与友人秉烛夜谈,聊起许多儿时趣事。他仿佛回到了怀着一腔抱负懵懂离乡的那些年。友人并不富裕,家在外城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他却觉得这里比他的深宅大院温馨得多。
夜深了,姬玄依依不舍地与友人告别,约了改日再聚。
出了友人家门,姬玄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素色衣衫的女子。今夜并未下雨,她却撑了把伞。待他走近,只见那女子气质卓绝,宛若天人,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姬玄立刻就猜到了,她就是与康宁郡主私交甚密的那位神秘女子——灵夙。最近这一个月,他一直派人跟踪灵夙。手底下的人回话说,灵夙住在永和巷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宅院里,平日甚少与人来往,除了康宁郡主,她只跟蓬莱酒楼的掌柜陶娘子相熟。但怪就怪在,灵夙行踪诡异,神出鬼没,无论他派出武功多强的暗卫,最后都会把她跟丢。眼下就是了,她非但没有在他的监视范围内,反倒跟踪了他?
“姬先生,幸会。”灵夙含笑,“听说你在查我?”
姬玄警惕:“姑娘说笑了。”
“我没空跟先生打哑谜,也懒得出手。我就直说了吧,先生想扶太子登基也好,想拉平王站队也罢,你忙你的,别把主意打在康宁郡主身上,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来。这样说,先生可明白?”
如此直接,姬玄心底涌起丝丝不安。她竟然全都知道!枉他自负谋略过人,他出山这么久,还从未遇过对手……
毕竟是长期浸**权术的人,姬玄很快恢复了镇定:“我知道姑娘身手不凡,可要威胁我,光有身手是不够的。”
灵夙并不反驳,她噙着笑,慢慢走到姬玄面前:“夜深天凉,先生走好,可别被淋湿了哦。”她把伞交到姬玄手上:“若我猜得不错,日后我与先生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先生想找我也不必鬼鬼祟祟,将这伞交给蓬莱酒楼的陶娘子,她会带你来见我的。”
姬玄鬼使神差接过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竟完全不受控制。他撑着伞,怔怔未动,脚步像是有万斤重。
灵夙走出没几步,天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大雨倾盆而下。姬玄抬头,眼中有压不住的震惊。他对天象颇有研究,今晚原是不可能下雨的。灵夙这把伞像是早早为他备下的,因为她行在雨中,身上却半滴水都没沾,雨下落时完美避开了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姬玄立在原地,雨滴胡乱打在伞面上,劈啪作响。眼看灵夙就要消失在巷口,他想叫住她,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灵。”
灵夙听见有人喊她,这个声音——
她迅速转身,姬玄仍站在原地,但隔了这么远她还是看出来了,那不是姬玄。她忍不住笑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如今你只敢借着别人的身躯来见我吗?先是周承业,再是姬玄。何苦呢,骥风上神。”
骥风眼底晕染出异样的神色,他嗓音低沉:“你我现在的身份,本不该再见。”
“你想多了,并非我有多想见你。只是有些事,该了结的迟早得了结。”
灵夙拔下头上的玉簪,施了个术法。只见一道紫光从簪中飞出,落地变成了一头巨兽。那巨兽长相凶残,可一看见骥风,却温顺得如小猫一般,完全不敢造次。
“昔日我成年,你降服凶兽傲因赠予我,不胜感激。不过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这傲因兽也当物归原主。”灵夙不紧不慢将簪子插回发髻,又拨弄了一下耳鬓碎发,慵懒且随意:“上神赶紧领走吧,万一被它逃脱,伤了凡人可不好。”
骥风伸手,将傲因收回袖中。
“我归还了傲因,上神是不是也该把止戈还给我了?”
“好。”骥风口中发涩,“我来得匆忙,忘了带。改天……”
“不必改天。你交给崇明就行。”
灵夙不想再与他多说,径直离开了巷子。雨势越来越大,她心中却像是出了太阳,轻松了不少。这段孽缘,总算有个了结了。
到了汴河边,灵夙停住脚步:“出来吧。既然跟来,殿下也别躲着了。”
崇明只得显身。他以为自己敛去气息,隐藏得很好,不料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师父可是上元夫人,你说我怎么发现你的?”灵夙反问,“你早就知道骥风今夜会来找我?”
“是。”
“那你跟着我,是怕我会因他而伤心?”
崇明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放心,他已经伤不了我了。”灵夙她继续往前走着,步履轻盈,“今夜让殿下看笑话了。送出去的东西原是不该主动要回来的,可我实在不愿让他留着那把剑。”
二人一路同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到了清荷别院门口,崇明提出告辞:“我该回去了。”
“慢走。”灵夙进屋。她正要关门,崇明蓦地开口:“你从师兄那儿把止戈要回来,是因为我吗?”
问这个问题,崇明心里有些紧张。他太了解灵夙了,哪怕真是这样,她也会一笑了之,笑他自作多情。然而这次——
“是啊。”她莞尔一笑,眼眸如星。
————《华明录》.完
第七卷 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