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半,在客栈待命的学员们收到捕获白羽鲸的任务通知。五分钟内,大家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赶往集合地点。
月黑风高夜,才村码头设施简陋,唯一亮着的几盏路灯也“无缘无故”地罢工了,四下漆黑一片。大家打开作战手电筒,远远看去,二十多个圆形光点飘浮着,整齐地移动,仿佛一串流萤。
十二月的大理寒冷异常,海风湿冷,刮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割。老鬼站在码头的尽头,身穿迷彩作战服,宽大的裤脚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的海岸边,一个巨大的黑影随着水浪微微摇晃,依稀可辨是一艘游轮。
大家有条不紊地登上游轮,在船舱内集合,整理装备。与此同时,游轮缓缓朝着洱海中央地带开去。
“唐老师跟苏老师呢?”有同学问起来。
“在换潜水服,一会儿他们会潜入水底把白羽鲸引出来。”老鬼边说边看手表。
游轮行驶了十分钟便停下来,静静地漂浮在寂静的海面上。
大家在甲板上分散,把二十个死徒勘测器扔向四面八方,一时间,深黑的海面上仿佛点燃了一片蓝色的灯笼,一旦有死徒靠近它们的勘测范围,就会激活警报。
“B、C、D班的所有人配合勘测灯进行搜寻,一旦发现目标,立刻汇报方位。”老鬼阔步往船头走,“A班的人跟我来。”
A班的九名学员跟着老鬼来到船头,那里安装着五台大型猎鱼器,猎鱼箭头狭长锋利,经过特殊的加工,不易致死,然而一旦穿透目标就极难摆脱。在猎鱼器的两侧,分别架着四台一次性的渔网喷射器。
老鬼声音洪亮,一改油嘴滑舌的中年大叔形象:“白羽鲸浮出水面后,你们五人就用猎鱼器射它,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快、准、狠!”
“是!”五个同学满脸的自信,闪避训练课上,对于网球发射器的射击他们有过大量的练习,动作再敏捷的同学他们都能射中,一条大鱼的动作又能有多快。
老鬼看向另外四个人:“根据上面提供的情报,白羽鲸受到伤害之后就会自行解体,变成一群白色小鱼逃散。你们四个,眼睛放亮点,一旦白羽鲸被猎鱼器射中,你们立刻发射渔网,别给它逃跑的机会,明白了吗?”
“明白!”
只听“扑通”两声,身穿潜水服的两个人影从船尾的甲板跳进海里,大家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行动开始了。
“关闭船上所有照明灯。”老鬼高声命令。
亮堂堂的游轮暗下来,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蓝色与黄色光源,分别是漂浮在海面的死徒勘测器和学员们手上的作战手电筒。
洱海最深的地方不到二十米,对于拿到CMAS四星资格证的唐谦和苏禾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潜水作业。
他们放弃了装备笨拙的深海潜水服,选择了轻便灵活的普通潜水服,搭配有御寒效果的紧身皮衣,背后背着氧气瓶。
唐谦和苏禾双手紧握着,连成一条直线,摆动着双脚慢慢下沉。
五米后,头顶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影晃动,仿佛是一个遥远的井口。抵达十米时,世界漆黑一片,幽静的寂寥伴随着沉重的水压包裹上来,两名潜水员的动作开始放缓,呼出的气泡声也变得沉闷。
两人从腰间掏出潜水手电筒,打开,接着又拔出大腿外侧口袋里的猎徒匕首,这是他们唯一的防身武器,但不是用来对付白羽鲸的——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猎能者大量出血——而是用来防止他们被水草缠住的。
他们继续下潜,不时有鱼群从眼前游过,并在受惊后散开。
很快,两人已经抵达十五米的深度。他们摆动双脚,让身体垂直。水底是几尺厚的细沙和水草,他们双脚踩上去时激起了缓慢的沙流。
唐谦对苏禾比画着手势,因为在深水中,他的动作看起来特别的缓慢。苏禾看懂了唐谦的手势,点头同意了分头寻找白羽鲸洞穴的方案。
有如深渊般的水底,两个光源慢慢远离彼此,他们背后的微光立刻被黑暗的巨兽吞噬。
二十分钟过去了。
老鬼背靠甲板护栏,镇定自若地抽着烟,其他人却开始不安了。一方面他们觉得无聊,另一方面又因这诡异的宁静而感到焦虑。
A班的同学好歹是在操控猎鱼器和渔网发射器,其余三个班的同学就只能拿着作战手电筒朝着漆黑的海面上乱晃,这完全是虾兵蟹将干的事情啊。他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参加了任务,千里迢迢飞来大理,落下了那么多课程,最后当了一回台词都没有的群演,实在不划算。
情绪最低迷的莫过于夏鱼和章钊。
任务一开始,两人就毫无斗志,一直沉浸在“UGO联盟会不会真的解散”的忧虑中。两人在跟顾星河吵架后,夏鱼提出了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冷战。
方法很简单,这次任务他们肯定还是要参加的,但从头到尾都不理顾星河,要假装事情已经特别严重。就这样欲擒故纵,要不了多久,顾星河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他能主动道歉并且敞开心扉,那就是质的飞跃,UGO联盟今后一定能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想法……还是挺好的。
不过眼下,章钊对这个计划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他真后悔当初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夏鱼想出来的坑爹计划。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兄弟也应该是食堂吵架寝室和才对啊!现在倒好,他上了夏鱼的贼船,他感觉自己要彻底失去一个好哥们了。
顾星河这人吧,确实闷骚了点,嘴硬,毫无幽默感,还臭屁得要死。但其实他对朋友一点都不差,他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却会默默把能为你做的事都做完的人,大到在你“死”后理智全无地跟着送死,小到顺手帮你把臭袜子洗了晾干。
“哎,我说要不算了吧?”章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及时认。
“不行!”夏鱼也很犹豫,嘴上却死撑。
“万一他真跟咱们绝交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
“你之前还说肯定不会,现在就改口成应该不会了!”章钊一脸受伤,“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夏鱼心不在焉地用手电筒照着海面,继续死撑:“我不会看走眼的。顾星河这人其实很重感情,就是不擅表达,还有些后知后觉。咱们跟他冷战一段时间,他自然会意识到同伴的可贵,到时候……”
“我看别了!等顾星河那种人主动找上来,只怕咱俩的坟头都长草了!”章钊沉不住气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喂!你站住!”夏鱼喊着,却没有伸手去拉章钊。章钊走后,她飞快地调整呼吸,努力平复心跳,思考着一会儿要怎么在维持队长尊严的同时又能拉下脸来讲和。
两分钟后,章钊慌慌张张地冲回来,沿途差一点把正在跟阿依娜娜讲笑话的左小刀撞下甲板。左小刀骂骂咧咧地朝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执行任务时能严肃点吗?没看我正在撩妹啊?”
“不好了,不好了!”章钊没心情回嘴,十万火急的模样活像古装剧里没能看住太子让其逃出了宫的小太监。
“别大喊大叫的!”夏鱼一把拉过他,“怎么了?”
“我……我刚走了一圈,顾星河……”章钊要哭了,“没在船上!”
“什么?!”夏鱼几乎尖叫起来,“你没通知他吗?”
“我怎么通知?你说要冷战,我就一直没回过酒店。任务短信是群发的,说了十点之后要待命,他不会没看到吧?”
“不可能,你以为星河跟你一样粗心……”夏鱼的话没说完,脚下传来“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浮出了水面。
“全员警备!”老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