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泳

纪管祥死了

字体:16+-

活着就是去撕裂,

死去,就是被撕裂。

——【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死去,就是被撕裂》

`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进了门,发现气氛不对,爷爷奶奶都在客厅等着。秦朗正想问他们怎么还不休息,奶奶示意他进画室。秦朗纳闷地进去,发现李翠彤坐在里面。

“干什么去了?”李翠彤冷冷地问。

“在学校画画。”

“可今天只有一个晚自习,而且是数学晚自习。”

“你怎么知道?”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李翠彤带着一副嘲讽的口吻说,“你刚去学校几天,就被别人找麻烦。去宏村写生,跟别人打了一架。回到武汉,差点被别人殴打。后来告一段落,结果又被人追打进校园,连警察都招来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你?”

“你!你!你!”秦朗惊出一身冷汗。

“没什么奇怪,齐老师答应你不跟我说,但我会给他打电话啊,我每周一个电话,你的情况我有什么不清楚?”

李翠彤的话把秦朗撕得体无完肤,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瞧瞧你务的什么正业?”李翠彤揭开油画的布,露出光媚**的身体一角。——这幅油画原是放在里侧,被其它画遮住的,“你还嫌吃亏不够吗?你学画画,就是为了画这个?你还有心思学习吗?”

“我想画什么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连爷爷奶奶都不轻易进我的画室,你以为你是谁?”秦朗的隐私被蓦然窥见,顿时又羞又恼。

李翠彤显然被秦朗的质问惊到,但很快恢复镇静:“我知道我不是你最亲的人,但现在你爸爸不在你身边,爷爷奶奶也年纪大了,管不了你。如果我不管你,任由你这样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你爸爸?你可以不把我视为一家人,但我不能这样!”

李翠彤说的在情在理,秦朗无法辩驳,但还是嘴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你说的所有麻烦都不是我的责任,我会处理好的。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李翠婷站起来,脸上不悦。快要走出画室的时候,她回过头,冷静地说道:“你不是会背《道德经》吗?‘静胜躁,寒胜热,清净为天下正。’这可是你爸爸希望你明白的道理!别让那些麻烦事,影响你的前途。”

秦朗知道李翠彤在关心他,但他对她的明察秋毫很不满。这是一种打着关心名义的不信任,更是一种**裸的监视。他完全蒙在鼓里。这是一个精明的商业女性,她把秦朗当成一个商业方案在研究,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有充足的发言权。如果可能,她甚至会找个私家侦探调查秦朗,把他的行踪查个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太可怕!

被李翠彤揭开面具羞辱了一番后,秦朗顿时变得垂头丧气。

蓝玉走了,纪管祥因彩雪的事对他爱理不理,秦朗也刻意与彩雪保持着距离,再没人在他身边絮叨,他还真清净了。

星期三上午有数学课。老尹又端着一大杯茶水进来了。长长的杯子里装满了像水草般的茶叶,把水挤得无处藏身。后来,秦朗才知道,这不是茶叶,是绞股蓝,一种号称“南方人参”的草药,能益气,安神,降血压。怪不得老尹的脸涨得像猪肝红,估计有高血压。

数学是大家的老大难,听懂的不多。纪管祥一上课就趴在桌上睡了,最后竟打起鼾声。本来老尹对睡觉的学生听之任之的,现在听到鼾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先发出一声“好大的鼾声”的惊叹,引发大家一阵哄笑。后见秦朗过去拍纪管祥的肩膀,纪管祥仍没醒,老尹就亲自走到纪管祥身旁,用书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纪管祥被震得惊醒过来。

“伙计,你睡了蛮香咧!”老尹换成了武汉话来讽刺。

纪管祥一脸的毛焦火辣,但忍着脾气:“我是说怎么做噩梦呢?刚梦到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忽然晴天霹雳,我一下掉下马来,屁股都摔疼了。”

全班毫无保留地哄笑,连睡着的都笑醒了。

老尹火冒三丈:“你还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你不被派出所抓去算是好的。整天做白日梦,猪做的梦都没有你多!”

纪管祥也不甘示弱,和老尹抬起了杠:“您做的梦也没有我多啊!”

这句指桑骂槐的话更加激怒了老尹。

“你邪完了!你知不知道,‘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敢骂老师?”

“我没有骂您啊!我说的是事实,您都快退休了,能有什么梦想?无非是炒个股,散个步,找个婆婆跳广场舞。我还小,未来充满无限可能,当然梦想很多啊。”

“你,你——”老尹气得结结巴巴。

“猪的梦想是吃了睡,睡了吃。猪八戒的梦想是吃了睡,睡醒了想女人。您的境界好歹比他们高些吧?”

“你,你——”老尹的脸涨成了绛紫色,但不知拿什么话还击,一气之下就把书扇到纪管祥脸上。

这啪的一下虽然不重,但也不轻,纪管祥哪受过如此侮辱,霍地站起来要跟老尹理论,秦朗一见势头不好,赶紧上前拉住了他。

“你凭么事打人?你以为你是老师就狠些?”纪管祥的眼里冒着火,看着让人害怕。

“你凭么事睡觉?你凭么事骂老师?”老尹的武汉话也不含糊。

“我哪一句是骂人?哪一句带个脏字?你做老师的不能血口喷人吧?”纪管祥怒吼道。

“你跟我出去!滚出去!不想跟你废话!”

纪管祥冷冷一笑,指着老尹道:“我要到教育局告你!”

“你去告,告到教育部我都不怕!但现在,你跟我离开教室!”老尹的话有些松软,但没有丝毫退让。

“凭么事离开?我没有交学费?”纪管祥干脆无赖到底。

秦朗知道这样争执只会激化矛盾,便上前拉纪管祥出去。班长也过来,劝纪管祥不要跟老师吵了,出去冷静一下。在大家的劝说下,纪管祥离开了教室。还是班长有主见,把纪管祥带到齐老师办公室。齐老师简单问明了情况,就让他们先回去上课了。

数学课一下,老尹余怒未消地去找齐老师投诉去了。到第二节上课,他还没有来。等班长过去叫人的时候,才看到老尹、齐老师和纪管祥一起过来。进了教室,纪管祥看了看齐老师,齐老师严肃地催促道:“说吧。”

纪管祥低下头,说:“我为我刚才无礼的行为向尹老师道歉:我上课不该睡觉,不该打鼾,不该调侃老师,不该顶撞老师。我忘了三年来尹老师对我的谆谆教诲,忘了他快退休了还任劳任怨地为我们上课,希望尹老师原谅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也希望其他同学不要学我。”——说到打鼾的时候,大家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短短半个小时过去,纪管祥像换了一个人。语言仍有些玩笑的成分,但态度很诚恳。尹老师听到这里,已经找回了尊严,便说道:“刚才纪管祥在办公室里也跟我道了歉,我已经原谅他了。我知道你们快要高考了,压力很大。但我也是为你们好,希望你们多学点。还没到最后阶段,你们不能有丝毫放弃。刚才我也是被他气到了,用书打了他,我也不对。”

齐老师接过话:“有什么不对?他这个样子,就该经常敲打敲打,看他还敢不敢对老师不敬?”

齐老师的语气看起来严厉,但眼神显得温和,他轻轻拍了拍纪管祥的肩膀:“回座位吧,为你的事耽误大家不少时间了!”

一场看似不会善罢甘休的师生矛盾,就这样平息了。秦朗不知道齐老师对纪管祥说了什么,纪管祥这么快就变得安静和平和。换做别的老师,也许会停课,请家长,给处分。齐老师身上肯定有某种使人宁静的魔力,这种魔力让大家对他心悦诚服。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好像没有发生过。

前两天,因为有事秦朗没有让彩雪晚上等他。周三周四,因为有专业课的晚晚自习,他也没让她等。小丫头在微信里抱怨秦朗故意躲着她,他没有承认,推说功课太忙,压力太大。

星期五,齐老师又召开了班会,主要谈联考之后的安排。他谆谆告诫道:“万里长征才走出第一步,无论联考怎么样,还要继续努力。文化课停了40天,赶紧要捡起来了。专业课和文化课,跛了哪条腿都不行!”

晚上只有一个晚自习,彩雪说好了,要等他一起回家。

秦朗出学校比较晚,等到了马路边,看到彩雪已经在天桥上等着了。平时,她是在对面车站等他。她见到秦朗很高兴,好像好久没见面似的,竟突然抱住了他。秦朗怕同学看见了,试着让她松开,可她就是不松。这是个任性而大胆的女孩!她知道上次替秦朗挨了一巴掌之后,秦朗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后来,秦朗又请她看芭蕾舞剧,带她逛楚河汉街。她可能认为秦朗已经接纳了她。

天桥下车来车往,车灯闪烁。街边的路灯也下着淅沥的光雨。一阵冷风拂过,带走秦朗口里呼出的热气。秦朗忽然听到一通刺耳的摩托车轰鸣,他没有理睬,但这轰鸣声反复响个不停,当声音减弱时,有人又给它加上油门。

秦朗和彩雪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一看,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纪管祥!

秦朗正朝这边看。秦朗虽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依稀感受到那眼神的失落和愤怒。对望了几秒后,又一阵轰隆声,他的小帅摩托飞驰着跑了起来。加速,加速,像高压电流撞击般,那声音更撕裂了!

秦朗呆呆看了好久,一直到车影和声音都消失,还缓过劲来。

“那是纪管祥。”秦朗对彩雪说。

“纪管祥怎么了?我们又不欠他的!”彩雪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欠,我欠。”秦朗苦笑道。

一路上,秦朗没有说话。倒是彩雪解释,纪管祥追她一年多,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可是,秦朗又算什么呢?一面说有女朋友,不喜欢彩雪,一面又和彩雪搂搂抱抱。这不是两面三刀吗?再说,面对彩雪的热情,秦朗也没有明确拒绝或明确接受,偷偷摸摸玩着暧昧,这对她公平吗?秦朗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己。

他并不是糊涂。他清楚自己此时的心理。是的,他还想着光媚,但她太遥远。他希望再次得到某种慰藉,得到他人的欣赏和崇拜,得到被人围绕的快乐。既然这些东西不请自来,他为何要生硬地拒绝?空虚也好,虚荣也罢,总之,他的灵魂缺乏安全感。

“你说,你会送我礼物?是什么礼物?”彩雪拉着秦朗的手,天真地看着他,丝毫不受纪管祥的影响。

“等等吧,过几天送你!”

“又是一幅画吧?”彩雪调皮地对秦朗笑,“你除了送画,还会送什么?”

“不想要?”

“要,当然要!我还等着升值呢。”

秦朗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纪管祥。

可是,第二天早上,秦朗没有见到纪管祥。正想着他是不是生气不来上学,结果收到了老虎的短信:机关枪死了!

秦朗虽奇怪,但不以为意,只以为纪管祥要倒霉了,或者死心了,便发短信问他:“他在哪里?今天不来上学啦?”

“不来了,永远来不了,他现在医院太平间里。”短信很快发过来。

秦朗看到这里吓了一跳,赶忙问:“你别吓我,他现在到底怎么了?”

“死了,昨晚出了车祸。”

秦朗仍不相信,觉得这不过是老虎开的一个恶毒的玩笑,但恐惧之心已然控制不住,便不顾上课,生硬地向齐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出了教室。

“到底怎么回事?你开玩笑吧?”秦朗急切地拨通了老虎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老虎疲倦而沮丧的声音:“我会拿死人开玩笑吗?昨天晚上,机关枪出了车祸,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你说的是真的?不骗我?求求你,不开这个玩笑了!”秦朗几乎要哭出来。

“我也不相信他死了。可是,死了,就是死了。你不信,就来太平间看他吧。”

“好,好,我马上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来……”说完话,我的泪水就哗哗地流下来。

秦朗傻傻地走到教室门口,泪流满面地看着大家。大伙被他的样子惊到了,教室里刹那间特别安静。“怎么了?”齐老师率先问。

“纪管祥死了!”秦朗呆呆地说。

“什么?”齐老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纪管祥死了!”秦朗被迫大声地说了一遍。

“什么?!”教室里顿时炸了锅。

“我要请假,我要去看他。”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坦克和竹竿率先响应。

“怎么回事?”齐老师把秦朗拉到门外。秦朗只好忍痛简单讲了一下。坦克和竹竿跟了出来,还有人跟着要出来,被齐老师吼了进去。

齐老师想了想,当即决定跟秦朗一起去。他让无课的老师帮忙照看一下,然后带着秦朗、坦克和竹竿出发了。

一路上,秦朗泪水不断。悲痛、自责、忏悔,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强烈地感觉到,纪管祥的车祸是由他间接造成的。纪管祥看到他和彩雪拥抱,一定很气愤,所以骑得飞快,注意力不集中,于是出了车祸……

到了医院,胖王和武昌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大家跟他们来到一个小厅,里面就应该是太平间。在厅里,见到老虎还有纪管祥的妈妈,还有几个为纪管祥而来的亲朋好友。

秦朗想见纪管祥,老虎说:“还是改天再见吧,他还没有化妆。不然,你们看到那个样子,会吓到的!”

“你看了没?”坦克问。

“我肯定看了,我是第一个赶到这里的人。警察看他最后一个打电话的人是我,就首先通知了我。”

“那我们也要看!”

“你们确定?我是被迫看的,没办法!你们非要看,那就去吧。不过,小心你们留下阴影。”

这一说,坦克和竹竿就犹豫了。

齐老师过去跟纪管祥的妈妈交谈。他妈妈见到老师就哭,半天才说上两句话。纪管祥爸爸不在,听说去找交警查事故原因去了。

秦朗问老虎,通知了蓝玉和彩雪没有。老虎说都留了言,蓝玉没回话,估计还没睡醒。彩雪不想来。秦朗颓唐地蹲在墙角,再也说不出话来。

10点多,蓝玉才赶来,还没说话,便哇哇痛哭起来。

事故的调查还没出来,大家也帮不上忙,齐老师就把他们带回学校。秦朗掉了魂似的,不敢看任何人的眼,仿佛看见他们,他的罪过就多了一分。齐老师铁青着脸,那种脸色可以压倒黑夜。坦克和竹竿时而沉默,时而用恶毒的话咒骂可能的肇事者。同学们争着问消息,但没人愿意回答。辜良红仍是大声大气地喊叫,在弥漫的悲伤中显得特别刺耳。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这几天,大家等待着事故的调查结果,也等待着和纪管祥的最后告别。星期天,秦朗在家里关了一天,拒绝了和彩雪的见面。星期一,解主任在升旗讲话中谈到了纪管祥的死,以一种马后炮的方式,教育大家不要违规骑摩托,要注意交通安全。秦朗没有听到怜悯,反而听到一种不听老人言的冷嘲热讽。

事故调查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街头视频显示,纪管祥出事时既无前车的压迫,又无后车的冲撞。没有,都没有,甚至没有一辆车正经过他旁边!当时夜深车少,路灯还算清晰!不过,后来,警察在事发路面发现了半块红砖,算是找到了元凶。这样,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高速行驶的摩托车,突然被那半块红砖绊倒,导致人重重摔了出去,头部正好撞到硬物上,脑部重创而死。

至于纪管祥有无其它突发疾病,则需要尸检。但这已无意义,纪管祥的父母不希望儿子再挨几刀,就放弃了。

星期二,纪管祥火化。很多同学想请假送行,但齐老师怕影响学习,就只带了秦朗、坦克和竹竿去。龚老师也一起去。老虎、胖王、武昌、子良、东东,还有其他班上跟纪管祥玩得好的,也去了。加上纪管祥的亲属,去殡仪馆的人不少。

殡仪馆有点远。在一个大约七八平米的小房子里,大家与纪管祥的遗体告别。齐老师代表师生,念了一段五分钟的悼词。当说到纪管祥风趣幽默,为人仗义,乐于助人,给大家带来很多快乐时,不少人开始啼哭。蓝玉的哭声很大,这种大声让其他人的哭声也很快大起来。最后,大家缓缓绕遗体一周告别。秦朗不敢细看纪管祥那张脸,匆匆一瞥,发现那张脸红得很不自然,像是小学生上台表演时化的妆。他心里像被千针万线洞穿一样,疼得麻木,但又哭不出来。

秦朗看到纪管祥的父母守在一旁,眼睛红肿,泪水全无。他们的沉默更让人觉得痛苦的可怕。告别仪式结束,纪管祥就被送进去火化了。秦朗不敢跟过去。那里会有最撕裂人心的哭喊产生,让人难以忍受。

终于出来了。纪管祥父母手里,多了个盒子,而纪管祥就在里面!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吗?灰飞烟灭就是如此吗?秦朗不敢相信,生命是这样不堪一击!

众人驱车跟随纪管祥的家人,把他送到老家安葬。龚老师有事先走了。齐老师开车,蓝玉挤了上来。老虎不知从哪弄来一辆越野车,戴着墨镜,威风凛凛地坐在驾驶室里。他的身旁身后是他的一群伙伴。他会开车吗?——是的,他开动了。

驶了好几个小时,大家到了一处荒草丛生的土坡旁,远处可见一个村庄。当骨灰坛子放进一个已挖好的土坑时,压抑到极限的他的父母终于放声哭起来。之前的哭,秦朗没有见着,但这个哭,哭得人肝肠寸断,无人无不为之动容。

这一上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中午回到学校,秦朗的身心仿佛被掏空一般。坐在教室的座位上,他一动不动,但脑子里翻江倒海。前面本是蓝玉的座位,但因为被劝离学校,她的桌子已被搬到教室后面。旁边是纪管祥的座位,上面的书本仍凌乱地堆积着,仿佛他会马上回来上课一样。

记得秦朗刚来时,纪管祥拿自己的试卷跟梵高的画相比,秦朗还笑他一个是神一样的作品,一个是神经病一样的作品。那一幕仿佛像是昨天。还记得上周他跟老尹顶撞时,说猪的梦想是吃了睡,睡了吃,猪八戒的梦想是吃了睡,睡醒了想女人。可是现在,他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下午,还有晚自习,秦朗不知道怎么度过的。第二天,仍提不起精神。浑浑噩噩熬到下午,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连假也没请,就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