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别说了,这次既然CP不结束,我就生吞了这颗乒乓球。”
“你少在这儿立Flag了,这对CP我可是真情实感地嗑的,你别乌鸦嘴,就算既然CP结束了也轮不到固然。”
“呸,谁说周尽燃和顾则了?你嗑队友的CP真是丧心病狂,你还记得之前周尽燃追的那个临溪医学院的女生吗?”
“时映?”
“是是是。当时周副队可是广而告之,他要是还喜欢时映就让他没朋友。现在时映从国外回来了,据可靠线报,周副队把自己在市区的房子租给她了。”
“妈耶,我的CP彻底完了。”
“什么完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天光洒进来,周尽燃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你们一群大男人天天聊八卦,连东西都不搬了,是吗?”
几个人连忙迎了上去:“不敢不敢。”
周尽燃把资料分发下去后,说:“顾队在忙,所以这次会议就由我来主持了。德国公开赛的排兵布阵基本上定下来了……”
他没主持过会议,把重点全部画出来后,气氛就变得轻快了起来。玩得好的队友自然地开起了玩笑:“当时不是你说的,再喜欢时映就没朋友吗?你现在这样对得起陈寂和顾则,对得起我们吗?”
周尽燃往后靠了靠,拉长了尾音:“喂——”他笑起来时有浅浅的酒窝,“谁说我还喜欢她了?”
“我有证据,飞机上的偶遇和迅速租出去的房子。”
“不喜欢就怪了。”
——不喜欢就怪了。
周尽燃破天荒地出了会儿神,八月的盛夏阳光炽烈,会议室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凉风呼呼地吹进他白色的运动衫里,吹凉了他的汗,队友的调侃声在耳边渐渐远去。
他忽然想起,也是这样的夏日,在第十六次被时映拒绝后,他冲回长河训练中心,少年意气地拿着小喇叭大声宣誓:“时映,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你听着,我要是还喜欢你,就让我没朋友!”
当时时映是怎么回他的来着?
哦,他想起来了。彼时时映刚从图书馆出来,高跟鞋踩着滚烫的地面,撑了把开满小雏菊的太阳伞,长指攥着伞柄,指甲上是西瓜的夏天,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她才开了口:“好啊。”
从容、沉静。
从始到终毫不在意。
02
“所以你——”跟时映在一起后,周尽燃很克制地过了很久才问她,“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我猜一猜,肯定是觉得我有病,对不对?”
时映不假思索:“嗯……”
周尽燃说:“嗯?”
即将要脱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另一套说辞面不改色地张口就来,时映说:“没有,怎么可能?”
补救得不是很及时,男朋友还是闷闷不乐了。
时映伸脚,光着脚丫踢了踢他,见他没反应,干脆起身走到他面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喂,这个男朋友好像很难哄的样子。”
周尽燃坐怀不乱,绷着脸:“没生气。”
“好啦。”时映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小声说,“我当时在想,这人真是的,喜欢我要告诉我,不喜欢我也要告诉我,都不懂低调的吗?”
她笑了笑,又说:“后来就去网上搜了你的名字,看了点采访片段,才知道你还真不会低调,还……挺有趣的。”
“看的哪场采访?”
“唔,好像是18岁亚锦赛拿双打冠军那次,陈寂采访你。”时映的脸往里侧了侧,唇反复地磨着他的脖子,呼出的热气比屋外的太阳还要烫,“很可爱。”
虽然当时她不是这么想的。
那天她同意了周尽燃的话后,就急匆匆地上课去了。医学生的时间永远都不够用,有看不完的书和一场又一场的考试,她几乎没过几日就把周尽燃抛到了脑后。然而周尽燃到底是公众人物,这般大张旗鼓的追人事迹还是被搬到了网络上。
时映不怕被人指点,甚至饶有兴趣地抽空观赏完了全部内容。
有人骂她,说她不知好歹,竟然拒绝了周尽燃。而且拒绝那么多次也就说明没下狠心,还是在钓着周尽燃,把周尽燃当备胎。
天地良心,时映想,她每次拒绝的时候可狠心了。
还有人骂周尽燃,明明是公众人物还这么大张旗鼓,好好打乒乓球不好吗?看把人家女孩子为难成什么样子,准备道德绑架让人家同意你吗?
也有酸成柠檬精的,希望周尽燃快来追她。还有趁机安利周尽燃的,发了很多周尽燃被采访片段,荣登快乐源泉榜单第一。
她看的那个视频是陈寂采访周尽燃,周尽燃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陈寂的问题。在被问及这场比赛谁发挥得比较好的时候,他瞪了陈寂一眼:“当然是我了,另一位运动员就知道耍帅,笑都不笑一下,哪像我,笑得那么好看,直接让对方丢球。”
摄影师也听不下去了,笑得双手直颤,镜头晃**,最后定格在周尽燃对镜头笑得粲然。
周尽燃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永远意气风发,无论是现在,还是镜头里那个十八岁的少年,洁白的牙齿露出来,明亮炽热。
“什么?”周尽燃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反客为主地吻了吻她的眼角,染了情意的声音低沉喑哑,“你当时说了什么?”
时映笑了出来,她拉着他的领子让他靠近:“你猜?”
其实那时候她说的是——
“很好看。”
03
网上的讨论翻篇得快,很快大家都被更新奇的事情拉去了视线,时映也在大四这年申请了赴非参与无国界医生组织。她的申请书写得认真,盖上邮戳,远渡重洋,跨过草原与雨林,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角落落地。
回信简洁:予以批准。
落款:宋行水。
签名工整而认真,她看了又看,小心地藏起来才开始收拾行李。像所有人都知道周尽燃喜欢时映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时映喜欢宋行水。
宋行水作为临溪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一毕业就投入到了无国界医生的行列。大概七年前,宋行水同云迟云医生一同被恐怖分子抓去给其妻子治病,两人患难见真情,被放回后云迟却染上了艾热登病毒离世。
云迟离世五年后,宋行水主持研发出肆虐在热带雨林的病毒艾热登的疫苗,成为传奇般的人物。这些年来,他也就回国了一次,受母校临溪医学院所邀,办一场讲座,时映就是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了他。
“崇拜、尊敬、向往,多种情绪混在一起,变成了喜欢。”时映跟周尽燃说起宋行水的时候,坦白地直视内心,“当时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不管那里有多危险,只要他在那里就可以了。”
周尽燃低哼:“再说吃醋了。”
时映挑眉:“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倒也没必要这么细节。”他酸溜溜地说,“我那时候去找你,准备了好多话劝你,结果你就是不听。”
时映失笑。
周尽燃是在她出发前一周来找她的,偷偷摸摸地背着所有人把她堵在了宿舍楼下。她不耐烦地说:“忙,让开。”
周尽燃却不肯动一步:“时映,你是不是要去当无国界医生?”
“挺清楚啊?”
“听别人说的!你别误会,我对你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信了。”
“你知道非洲有多危险吗?那里有好多好多病毒,埃博拉就是那边传出来的,能让寸草不生的传染病,你多大能耐啊,你去那干什么?”
“救死扶伤,为医学事业献身,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你自己挑个觉得好的。”
“你明明就是为了那个宋行水!”周尽燃气结,很不给面子地揭穿了她的私心,“你就是喜欢他所以才去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时映被他气笑了:“这就是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
周尽燃站得很直,说话却没底气:“嗯。”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也不必这样,你可以写信追他,不一定要陪在身边。”
时映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说:“可我就想陪在他身边。”
那时候的时映,敢冒天下大不韪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一腔孤勇永不回头,旁人的意见永远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中。跟周尽燃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再也没了耐性,绕过他往前走去,周尽燃站在原地没动。
鬼使神差地,她走出两步,顿住了脚步,回头:“喂——”
周尽燃看向她。
刚走到太阳下,遮阳伞还没来得及打起来,炽烈的阳光让她的发梢镀上金色,她忽然笑了笑,说:“别来找我了。
“我明天的飞机。
“有缘再见。”
04
后来时映想,她跟周尽燃真的很有缘分。不然也不会在被宋行水赶回国时,偏偏上了他在的那架飞机。
她当时的内心只有脏话,觉得丢人极了,针锋相对地怼回去,给自己挽回了点体面后便睡不着了。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光,听着身边的周尽燃在一页页地翻着报纸,全英文版报纸,他读得很顺。
时映忽然开口:“英文那么好,为什么采访不用英文?”
周尽燃愣了一下,很快就抓到了重点:“你看过我的采访?”
“看过一点。”时映重新找回了主权,她换了个坐姿,“在非洲的时候看的。通网很麻烦,但来了个高手短暂地通了会儿网。”
人很多,想看的东西也很多,但电脑只有一台,讨论了很久才决定看场乒乓球比赛的直播。偏巧,是周尽燃的单打比赛,对手的实力并不强劲,他打得也轻松,结束接受采访时,外国记者用英文问问题,他用中文回答。
有人问:“周尽燃英文不是挺好的吗?”
“不知道啊。”
“平时谁有空看比赛?”
“周尽燃跟他那个搭档,冷神陈寂,长河双子星,英文都好得不得了,这里装英文不好,是嫌采访浪费时间吧?”
是嫌采访浪费时间……吗?
周尽燃记得那天,也是托了那位高手的福,他深入救援一线,向国内发出一系列图片和视频。周尽燃赶着去看,从数十张照片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了时映。
好久没见了,她变了好多,没那么精致了,却依然令他心动。
“嗯,赶着去吃火锅。”周尽燃说,语气轻描淡写。
时映说:“哦。”
气氛再次陷入了安静,等他再侧过脸的时候,发现时映已经睡着了。她靠着挡光板的一侧,随着飞机的颠簸睡得并不安稳,依然绷着身子不肯向他这里靠近一点。周尽燃无奈地笑了笑,他想起他时常在心里念叨的话。
——他这骄傲不肯服输的小姑娘啊。
“说吧。”终于,时映也逮了个周尽燃的漏洞,“在飞机上,周先生内心的弹幕是什么?”
彼时,冬日的雨淅淅沥沥,窗前干枯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温酒暖炉,原木色的桌上滴水的白色玫瑰好似春日。时映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涂指甲油,她手巧,雪花便在她的指甲上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冬日与春日重合,他啜了口黑咖啡,苦得皱起眉头:“唔,我想我跟陈寂的朋友没得做了。”
——他要是再喜欢她就让他没朋友。
也想尝试众叛亲离,也想义无反顾,也想遵从内心,也想去弥补心中的意难平。
05
林招招用史上最快的速度给时映找到了房子后,时映不是没怀疑过,吃火锅的时候旁敲侧击,最后干脆直接问了:“这房子是你朋友的?”
“喀喀喀……”林招招被呛了一口,瞬间被辣得眼泪汪汪,直灌可乐。
时映眯起眼:“心虚?”
“才没有!”林招招放下可乐罐,嗓子因为吃了辣变得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好啦,时映,是我朋友的。他好久没回临溪了,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先住。”
末了,她又小心翼翼问:“你不会不住吧?”
“为什么不住?”时映吃了口肉,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虽然林招招说,房子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但时映认为不是。她刚到那里的时候,哪里都收拾得干净整洁,打开客厅里的家庭电影院,上一次观看影片是由朱里安?杰拉德导演的《故园风雨后》,日期是半月前。
书房摊了本没看完的书,冰箱有刚开封的红酒,阳台有抽到一半的烟,健身房里跑步机是常有人使用的样子。到处都是人生活的痕迹,她很有仪式感地没有碰这些东西,就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和她同住在这个屋檐下。
虽然不肯承认,但那时的时映,确实有点孤独。
林招招很忙,偶尔陪她去吃个饭逛逛街,偶尔留宿几晚,却也无法消解宋行水带给她的难过。《故园风雨后》看了不下十遍后,她对里面的台词已滚瓜烂熟,挑了一句发朋友圈。
“月升与月落之间,就是一生。此后便只有黑暗。”
无配图,很不符合她的习惯。很快,评论下有人矫情,有人感慨,还有人问她怎么没配图,只有一条评论是股清流:“书和电影都很好看。”
来自房东先生。
时映礼貌地回了个笑脸。
房东先生加她的时候,她还有点蒙,想了一下自己没拖欠房租,便同意了申请,迅速扫了眼朋友圈,寥寥的几个动态都是好几年前发的。
她先发去了问候。
房东先生:住得还习惯吗?
怎么还整上用户体验调查了?现在的房东都这么卑微了吗?还是有新的考核任务?
时映:房子很好,住得很舒服。
房东先生:那就好。
打这之后,这位房东先生就时不时地发来几条消息,不是问她住得好不好,就是跟她说水电费他来交,总之有点无聊,但是又亲切。
她在好友群里发消息。
时映:房东先生让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时映:去他的宋行水,招招,快告诉我,房东多大了,缺女朋友吗?
林招招:?
时映:没疯。
林招招:时映啊,你知道我今年听过最动人的话是什么吗?
时映私戳林招招的小框:“怎么?陈寂跟你告白了?什么动人的话,让我听听。”
林招招说:“不是的!”
“是我有个朋友……”
时映:无中生“友”。
“呃……”林招招卡了一下,又很坚强地说下去,“是我有个朋友,他跟我另一个朋友好久好久没见了,但一说话就要互怼,所以分开后打电话给我了。我以为他要问我‘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还喜欢不喜欢那谁啊’‘来了还走吗’这样的问题,没想到他问我‘她昨晚睡得好吗’。”
——你喜欢谁,错失了永远都补不回来的过去,他暂且不在乎,他仅仅想知道,这一晚,你睡得好不好。
时映:是挺感人的。房东先生到底多大了?
林招招:自己去网上搜!你没有心!哼!
一个怒气冲冲的表情包发了过来,时映回以卖萌的表情包,然后很听话地打开了网页。手指在键盘上划过,她输入“房东先生”,搜出来的全是小说。
想了想,她敲键盘:周尽燃。
06
“周尽燃,师出许门,乒乓球世界冠军、全国冠军。2004年,进入A省省队,次年,通过选拔……”
“停!”周尽燃及时喊停,“你那个时候猜到我就是房东先生了?”
“不算吧。”时映若有所思地说,“那时候看着网页,想着反正搜房东先生是搜不到了,但是好像那个打乒乓球的能搜到。”
“那个打乒乓球的?”
“那个打乒乓球很厉害的。”时映补充。顿了顿,她又说,“所以那天你来敲门,我打开门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惊讶,是真的。”
彼时她正在第十六遍看《故园风雨后》,她看到塞巴斯蒂安酗酒,查尔斯无奈地跟着他,眼前开始模糊。门铃响得很及时,紧接着是狂风暴雨般的敲门声,她皱了皱眉,走到门口:“谁啊?”
敲门声却又忽地小了下来,软软地敲着,好似很委屈。
时映打开门。
门口是周尽燃,他似乎也喝了酒,眼尾泛着红,没了平时的张扬,反倒有种禁欲的气质,她交叉双手抱着胳膊打量他:“有事?”
一听这话,他又勉强竖起刺:“我回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回自己家还敲什么门?”
“我想有人来给我开门啊。”他抬高声音,用额头抵着门框,又莫名对她笑了笑,“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时映无语地看着他,等着他识相地滚蛋。
周尽燃却絮叨了起来:“我以前回这里的时候都没人,我就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部接一部,看到难看的就睡着,醒来再继续看,好孤单啊,时映。”
“这是你家啊?”时映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他。
周尽燃像只受了伤的大型动物,耷拉着耳朵求人安慰,他低声说:“那不然呢?你给的那点钱够在市中心租那么大的房子吗?”
这话就有点气人了。
时映受不了这种气,当场就要给他砸钱,周尽燃慌忙去拦,拦着拦着就进了屋。时映笑得意味深长:“你还挺会顺杆向上爬?”
周尽燃拔腿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都没听到时映叫住他,他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哦对,我来这里是有事的。”
他转过身,故作骄矜:“我来看看你把我的房子住成什么样了,嗯,挺干净的,继续保持。我走了,不用送。”
“就这样?”时映冷冷地开口。
“嗯。”
又莫名其妙冷酷了起来,揣着兜走得义无反顾,而后听到时映在后面说:
“你不适合走陈寂那个路线,装酷对我没用。”
周尽燃说:“那就过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又重复了一遍,“时映,到我这边来。”
时映走过去:“怎么了?”
见他没动,她绕到他面前。周尽燃穿了身黑色羽绒服,是训练中心统一发的,长长的,及至膝盖,围了条灰蓝色的围巾,发型有点凌乱,却明晃晃的,显得温柔。她歪了歪头,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怎么了?”
周尽燃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低头,吻住了她。
吻得很轻,给了她推开他的时间,然后在她的无动于衷中慢慢将这个吻加重。肖想了太久,以至于真的吻到时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她的唇好软,像草莓味的软糖。轻轻咬一口时能听到她轻喘了一下。就在他以为她要推开他时,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侧过脸,声音含含糊糊的:“周尽燃。”
“……嗯?”
“你会不会接吻?”她说着往后退了退,笑得漫不经心,“不会我可以教你。”
她靠近他,染了水光的唇靠近他的耳朵,低声引诱的话顺着耳廓钻进去耳朵:“包教包会。”
“好。”周尽燃舔了舔唇,“那你教我。”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四片薄唇又碰到了一起,重重地摩擦着,两个人都想拿到主动权,不甘示弱地让吻变得更加炽热。从玄关到客厅的沙发上,衣服散落了一地。他把她压在沙发上,慢慢将激烈的吻变成温柔的舔舐。
他红着眼,在她小声哭的时候吻她的泪珠,一遍遍地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乖,宝贝。
“我爱你。”
入冬的雨好像落下来了,风声拍打着玻璃,投影的幕布上,有人在轻声说话,字正腔圆的英文像读诗。
“我还可以告诉他,了解并爱一个人是一切智慧的根源。”
07
——依我看,周尽燃还是爱惨了时映。
这句话是陈寂说的,由林招招转述。在昏暗的小酒馆里,背景乐轻缓,时映听得心头滚烫。十一点之后再做决定的定律好像突然失效,预想中的后悔并没有如期到来,她在那一刻,突然好想好想见周尽燃。
她向来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攥紧了他留下来的围巾,给他打电话:“你落东西了,回来拿。”
从小酒馆到家的直线距离是1.8公里,开车只需要五分钟,她嫌时间太短了,便慢吞吞地爬楼梯上楼,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数着时间,数着脚步。
20层到了。
周尽燃站在家门口,低着头正摆弄着烟盒,听到脚步声,他愣了愣,抬起头。
时映忽地笑了:“自己家为什么不敲门?”
“因为……”周尽燃的声音很轻,他朝她这边走,抬手,碰了碰她鼻尖的细汗,确认真的是她后,他也笑了。
他说:“因为我想有人给我开门啊。”
周尽燃觉得,谈恋爱时的时映是完全不同的,是没人见过的,仅他可见的脸红与心跳。
她喜欢看日出,有时候他醒了,能看到她坐在飘窗上,金色的光芒将她笼罩起来,她会走过来,给他一个早安吻,吻着吻着变了味,她也不介意来场晨间运动;她喜欢吃草莓,红色的小草莓放在唇边,湿漉漉的,无害诱人;她念旧,一部电影可以翻来覆去看很多很多遍;她睡觉的时候,有时候会说梦话,有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有好多瞬间,周尽燃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队内训练结束后,他和陈寂并肩坐在塑胶地面上,他仰头喝着可乐,可乐罐捏在手中啪啪作响,他抵了抵陈寂的肩膀:“快。”
陈寂看过来。
周尽燃说:“掐我一下,让我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陈寂冷漠地说道:“滚。”
“真凶。”周尽燃把可乐罐放下,笑嘻嘻地说,“我就当是来自单身狗的嫉妒了。唉,谈恋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陈寂望天。
“虽然现在才完成初恋,但谁让咱的队规不允许呢?而且是跟时映,时映真好,不是我眼光好,是她真好。”
“我想你忘了。”陈寂淡淡地开口,瞥了周尽燃一眼,“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周尽燃说:“啊?”
陈寂面无表情地陈述:“‘我要是还喜欢你,就让我没朋友’,现在我们两个是普通同事,队友关系。队友对你的恋爱不感兴趣。”
说完,他起身走向球台。
周尽燃在后面叫嚷:“喂!你清醒一点!我们是兄弟啊是兄弟!陈寂!”他刚冲到乒乓球台前,陈寂就扔过来一只球。
“是兄弟就赢我。”
周尽燃以3∶2拿下了陈寂。
周尽燃知道陈寂是在跟他开玩笑,却不知道陈寂确实是生气了——倒不是因为他,而是以为他辜负了林招招。
彼时他在赶往机场去找时映的路上,义愤填膺地控诉林招招:“你居然跟陈寂说你喜欢我!怪不得他总是针对我!”
出租车在高架上飞驰而过,他看向沉沉黑暗,心里的不安在确定要去找时映后迅速减弱。林招招说得没错,既然想她就去找她。
她是他的,就逃不掉。
时映是在将近四十八个小时之后见到周尽燃的。她坐在婆娑树影间,举起手机在拍日出,刚发图给他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很轻,很低,本应该听不见的。
但是她偏偏听见了。
她循声望去,周尽燃靠在越野车车身上仰着头看她,胡子拉碴,面容疲惫,风尘仆仆。他抖着手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初生的朝阳吐出烟圈。
信号不是很好,消息转啊转啊,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是那张日出图。
她来非洲五天,五张日出图,初升的太阳温和并不耀眼,与四十五亿年前没有什么不同,是她最喜欢的太阳。她不再有仪式感地给全世界看,而是只将它圈在与他的小小的对话框里,配以沉默内敛的爱意。
她把所有的曦光都给了他。
她爱他。
他笑了笑,他对她张开双臂,喊她:“时映,来我这里。”
他想,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吧。
哪里都一起去 一起仰望星星
一起走出森林 一起品尝回忆
一起误会妒忌 一起雨过天晴
一起更懂自己 一起找到意义
我爱你 我不要没有你
我不能没有你
绝不能没有你
“来了。”时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