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家族宴,受邀的必定是不超過三代的直係以及旁係親屬,為了極盡可能得到直係宗家的關照,旁係一些家夥甚至拖家帶口全都來到現場,以致於聽見不絕於耳的嬰兒哭聲都是家常便飯。
這樣嘈雜混沌的聚會,使得人以群分的直係宗家人更加看不起旁係的遠方親戚。若不是人人都想給唐老太留下好印象,為在門派裏謀得更好的工作或好處,誰願意如小醜般賠笑應酬。
“想來我亦年事已高,是時候放手讓年輕人闖一闖,這次聚會把大家召集過來,除了宣布我即將退休的事,我還想在在座各位當中選出唐家堡的接班人,接替我手上所有的大小事務。”
聽見這一宣告,人們議論紛紛起來,這下不隻是劉琪所在的直係宗家,連旁係分家的也雀躍起來。這無疑是分家崛起的一次翻盤機會,雖同宗,但分家長期收到本家排擠,就連武林大會也都僅限於道聽途說,卻從未有人代表出席過,說白了,分家長期吃檸檬,早就對本家各種待遇地位酸透了。而恰著大檸檬的海青嵐正是分家最尷尬的長子,如果不是憑著本事和拍馬屁,他怕是連四大家族聚會這種地方都沒機會沾光亮相。
“這算什麽?接班人人選,什麽時候輪得到分家的人?”劉琪道出了自己的不滿,一旁的宗家叔嬸聞言,立即跟著大嫂,口徑一致地提出抗議。
“就是就是,再怎麽說也是代表唐門,接班人豈可兒戲?”
聽見這樣的刻薄挖苦,海青嵐的父親就不高興了,第一個站出來反擊:“哎喲,瞧這是什麽話?雖然我們不姓唐,但追根溯源,我們分家也是同一個老祖宗出來的後代,可是切不斷的血緣,你們就甭覺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了!說到底比起那些嫁入唐門的外人,我們這些子孫可是貨真價實的唐門人。”
劉琪擺起吵架的架勢:“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哼,再說幾次都可以。外人就給我閉嘴。”
……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唐老夫人擺擺手,本家分家兩邊爭吵的聲音總算消減了下來。眸光凜冽掠過眾人,不禁責備道:“你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覺得害臊?大家都年紀不小了,還如此丟人現眼,往後怎在年輕人麵前樹立榜樣?不禁讓我懷疑,你們是否有能力培育出毓秀的接班人。”
眾人麵麵相覷,隻好忍著一肚子怒火,暫且鳴金收兵。
“你們什麽德行,我不清楚?這個偌大的唐門,能者有幾個,我一清二楚。”區區一場接班人選拔,就讓人見識到多麽醜陋的勾心鬥角。在商場慣用的那套伎倆,竟也沿用到家族內部競爭,可謂可悲。
劉琪見狀,連忙好聲安慰:“哎喲,媽,您可別生氣,瞧我這不識大體的,可別跟我一般見識。”
海袁立自然不甘示弱,也跟著奉承:“表嫂,您辛苦了,來,我敬您一杯。”
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就在你我來回相敬的酒杯中達成了和解,誰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靜待唐老夫人的下一步安排。不得不說,還是唐老夫人棋高一著。
“接班人是誰,我心中有數。”她別有深意地看向主席桌的兩位並排而坐的兄弟,唐譽書和唐衍。
劉琪似乎瞧見了希望,連嘴臉都變得和善熱情起來。
“那是,還是媽您慧眼識人,這我一輩子都學不來半點。”她忙對身旁的唐譽書使眼色,“譽書,還不快敬奶奶一杯。”
唐譽書微笑頷首,離座走向唐老夫人,為她斟滿了酒杯,吉祥話語信手拈來,是個很懂討長輩歡心的人。文質彬彬的他知書達理,在內在外品德兼優,在其母親的刻意栽培下,可以說是趨近完美的存在。真要說有什麽不完美,那麽也就僅有茶餘飯後,被人翻來覆去談及的一段未遂的婚姻。
“說起來,譽書年紀也不小了,有物色到好的對象嗎?還是說,新聞裏鬧緋聞的那幾位女明星難以抉擇?”唐老夫人的言辭尖銳,引得母子二人為之一窒。
劉琪忙為兒子解圍:“哪裏哪裏,媽您也知道新聞報道就喜歡亂寫。這不,譽書一直以事業為重,也沒有時間談戀愛,媒體見沒有題材,便無中生有了嘛。再怎麽說,既要入得了唐家門的,也得是門當戶對的不是?”
二叔夫妻聞言,馬屁也一起跟上:“媽,您看,其實阿琪真的不容易,孤兒寡母的,含辛茹苦養大譽書,她也是想以後為您分擔些,不用您太辛苦操勞。譽書可要比我們的嘉俊和婉兒長進多了,大家都盼著他成家立業,更有擔待一些。”
“聽你們這話,似乎是我不讓他成家立業了?又是誰訂婚前夕,就跟別人淩雲派鬧翻的,還鬧得兩派苦大仇深?”
劉琪自知理虧,當時若不是她從中作梗,硬逼兒子悔婚,一人推翻這婚約,也不至於兩派從此反目成仇。
“哎,這,這還不是擔心兩人處不好嘛。再說了,咱們唐門不是不計前嫌,又重新跟她們淩雲派相親言和了嘛,在情在理,也算是對得住她們了。”劉琪不鹹不淡地口吻,仿佛在說著事不關己的事。
“難道不是因為你瞧不起黎家姐妹,才不讓譽書再次和淩雲派聯姻嗎?”黎靜雅是少有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哪怕遭人非議,她也從不記恨。
黎靜雅的婚事不是毫無預兆地被取消,雖對外兩人是和平分手,但實際上是她在委曲求全。從最初的相親到對外界公布訂婚消息,這短短的半年來,為唐門在媒體前製造了不小的熱度和話題,就因為黎靜雅當時是備受矚目的新生代畫家。
“媽,話怎麽能那樣說呢。是那黎靜雅沒福分,要不然光憑媒體寫那麽幾句,她怎麽就承受不住壓力了呢?還不是行不正站不住腳,誰知道她是不是也拿我們唐門蹭熱度呢。”
當時媒體另有言論指出黎靜雅在國外有不少曖昧男性友人,使得國內不明真相的群眾一時間對她的品行大肆指責。所謂人言誅心,其結果不僅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連帶著毀掉了她即將開設的個人畫展。
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就這麽被毀了,唐老夫人也是過意不去。然而,這個媳婦出了名勢利眼和刻薄,且得理不饒人,哪怕兩家再無瓜葛,仍要落井下石。
“再說了,咱們譽書可是長子啊,媽,您該不會是想讓我們唐門第一繼承人入贅淩雲派從此抬不起頭吧?非要跟那淩雲派聯姻的話,找個人去娶黎家姐妹不就好了。”而那位被嘲諷的對象,正是頂替了唐譽書去相親的唐衍。
“住口,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唐老夫人橫了她一眼,便再也懶得理會她了。
老人家心中從未放棄,隻想再次借著聯姻與淩雲派重修舊好,盡管她知道想要以此修複曾經造成的創傷,已然是不可能了。
她隻由衷希望,這次再也沒有任何嫌隙,兩派能從此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