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后,我不再喜欢下海游泳,开始和小舅种一些中草药。
没有什么真正的用途,我只是单纯喜欢在院里种些绿油油的东西。三天两头,小舅不知从哪里挖了几株药草,然后我们在一起种到院子的菜园里。
“小舅,你怎么喜欢种草药?”
他难得像个孩子眼里冒光:“这些可以治病救人,不觉得很神奇吗?”
“那可以治你的哮喘吗?”他的眼神又黯淡了。
我们继续鼓捣菜园的小草,拔草,浇水。
“小舅。”
“啊?”
“我将来会治好你的哮喘。”
小舅笑了,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海水般透明。
他笑起来真好看,那么柔和,四周仿佛加了柔光般,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也笑了。十六岁,追星的年纪,我也不例外,我崇拜小舅,他就是我的明星,不用光芒万丈,但足以让我满心欢喜,我喜欢他温和的笑容和静静看我的眼神。
每次我和他蹲在地上,把弄这些药草时,心里就特别的宁静和满足感。他们说,喜欢一个人会慢慢向喜欢的人靠近。一起成长的日子,我觉得我越来越像小舅,也变得温和淡定。只是过了这个暑假,他要去县里读高中了,我们不能天天一起上下学了。
“小舅,你开学后,就没人照顾它们了。”
“不是还有你吗?”
“如果我好好照顾它们,那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要记得随身带药,到灰尘多的地方要戴口罩,小心花粉……”
“欢喜,”小舅直视我,笑得有些坏,“是不是还要加上不能和女孩子说话?”
“……”我脸一热,结巴了,“那个,阿公说不可以早恋的。”
他还是笑,黑亮的眼睛像夏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我心虚了,向外跑,“啊,这么晚了,鸡丁还没回来,我去找他!”
宫宝习惯不时去海边游一圈,傍晚的时候再回来。
我家离海边倒是挺近的,果然,鸡丁还在水里扑腾。他**着上半身,这几年老在海水泡着,他的肤色终于黑了点,但还是偏白,牛奶也算没白喝,拔高了不少,手长腿长,在水里,矫健快乐。
“宫保鸡丁!”我叫他的外号。
他不理我,随手泼了我一脸水。
我把水泼过去,边跑边泼,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特别开心,“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
“……谢欢喜,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噗通”一声的落水声。
难道有人吓得掉水了?我转过头,不远处的礁石处,有个人正在海水里扑腾着。
宫宝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水里。没几分钟,他抱着一个女孩上来了,那女孩显然已经晕过去,软绵绵地挂在他手臂上。
这里临海,总有些不不谙水性的旅客掉水里。宫宝也不是第一次救人,知道怎么办,我倒也不担心,围上去催他。
“快点,快点。”
宫宝把女孩放平,帮她把水压出来。好一会儿,那女孩才“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宫宝又拍拍了那女孩几下,确定没事,站起来要走。那女孩茫然睁开眼睛,本能地抓着他手臂,气息很弱。
“是、是你救了我吗?你叫什么,我要好好谢你。”
“不用谢,只是顺手而已。”说罢,他毫无怜香惜玉地抽手走了。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我可看到了,那是个顶秀丽的小姑娘,要给个机会,眉来眼去下去,说不定就是一段小美人鱼的故事。
“喂,谢宫宝!”我跑过去,嘻皮笑脸,“你怎么不给她做人工呼吸?”
他不理我,往前走。我继续笑他:“是不是不会?还是看到那个姐姐好看,不好意思了?哈哈,救了人就扔在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你还说你不是个小屁孩?”
他骤然站定了,我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直接扑到他胸膛。
他顺势往后倒,反身压住我,两只绿眼睛像小狼崽一样盯着我,笑得有点坏。
“我不会?要不要我现在给你试验一下,看我会不会?”
我不敢动了,他继续靠近:“要不要呀,欢喜?”
故意压低的嗓音,配合唇角的那抹坏笑,再加上他不同常人的眸色,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魅惑和迷人。
小鸡丁……好像长大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能感到我们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叫暧昧的氛围。
我猛地推开了他,“找死呀!臭鸡丁!”
我气败急坏往前走,脸却越来越燥热。什么时候这个当初陪着我一起流浪的小屁孩变成有着魅惑笑容的少年的?他长高了,能轻松地抱着我,连手臂都充满力量,刚才撞上的胸膛都挺结实的,似乎长了薄薄的肌肉。
身后传来宫宝恶劣的笑,“谢欢喜,你脸红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
果然,青春期的小孩最讨厌!真是别扭死了!
我们一前一后走回家,不时踢彼此一脚,扬一把沙,打打闹闹。我们没注意后面那女孩的家人赶过来,感激地望着我们。我后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围着小女孩的三个背影,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宫宝。
“你看,多幸福,一家人呢!”
那时,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次随手的善意之举后,我们还会再遇。谁都没有料到,命运为我们的相遇埋下这么一个温馨美好的开始,然后,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撕碎一切美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