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着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我终于反应过来,用力甩开他的手。
这还是自从我们定过娃娃亲之后,我第一次甩开他的手。
宫宝回头,我不动,站在原地瞪他,他也看我,半晌才走过来,看起来心情也不好。
“你怎么了?”
“哼!”
“谢欢喜!”
别过脸,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做了那种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还敢磨牙。要把牙齿磨得锋利一点再把他剁成鸡丁的人该是我吧,我不理他,他弯下腰,过来摸我脑袋,放软语气。
“怎么了,欢喜,被吓到了?”
我偏过头,怒视他:“别碰我!”
“你——”宫宝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他在生气,生什么气?
我继续瞪他:“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宫宝顿了一下,问我,突然想到什么,刚才还火山爆发的脸瞬间变得和颜悦色,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向我走来,一步一步地靠近我,逗小猫般低低叫我,“欢喜,欢喜~”
声音甜得仿若加了蜜,哼,这种人就是这样,一身花粉,招蜂引蝶。
他叫了半天见我不应,索性走了过来,用力把我搂在怀里,继续在我耳边叫我名字,呢喃的,温柔的,还有点不自觉的撒娇,“欢喜,欢喜……”
我奋力挣扎,比刚才更用力:“走开!”
他还用脸蹭我的脸,真讨厌,我用力一推他,猛擦脸:“滚开,别用你被其他女人亲过的地方碰我!”
宫宝也不生气,直直望着我,肯定道:“你吃醋了!”
我冷笑,指着自己:“我吃醋?我吃我弟弟的醋?别搞笑了——”
脑中一个惊雷,就像五月的闪电劈开初夏,又像一辆失控的火车,轰隆隆轰隆隆呼啸而过,明明是黑夜,我却看到一片白亮,把什么都照得原形毕露。我闭嘴不说了,低着头要走,他抓住我手臂,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是你弟弟。”
“鸡丁,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我小声说,抬头恳求他。
他却不放过我,继续抓着我的手,那么用力,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心:“谢欢喜,你看着我,我不是你弟弟——”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我弟弟,”我摇头,捂住耳朵,“鸡丁,学生会开始查房——唔——”
唇一重,我被用力往后一推,后背撞上墙壁,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沦陷前,我看到昏黄的灯光下,那交错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乱了。
滚烫的触感还带着颤抖,引发灵魂深处的战栗,我闭上眼睛,黑暗中,有双手把我拉入深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惨烈,可这是不对的吧……
“鸡丁——唔——”
我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他不管不顾,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亲我,那么用力,紧得我快喘不过气,溺水的窒息感,掉入深渊的绝望中还夹杂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快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小时候的画面一闪而过,最后竟定格,他亲我额头,那么认真,“亲亲,就不痛了”,他那时多可爱,现在这么粗暴凶狠。
他长大了,是个大人,连……强吻都会了,我的小鸡丁……学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开我,捧着我的脸,一点一点吻我的脸,动作很温柔很轻,跟我们从小到大一样的亲昵。
我瞪他,用力瞪他。他竟笑盈盈地又亲了一下我的鼻尖,满眼温柔,动情地说:“欢喜,你真好。”
“混蛋!”想也没想,我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没躲,就那样任它落下来,只是静静地望着我,逼着我去直视那个问题,就在一秒前,我们接吻了。
“鸡丁,我们是姐弟。”
“姐弟会做这种事?”他笑,又在我嘴上快速地亲了一下。
靠,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推开他的脸,“死开!”
“不要!”宫宝把头埋在我肩窝里,撒娇道,“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滚,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是活得下去,”鸡丁点头,望着我,认真道,“只是人生再无欢喜。”
那眼神太分明,认真得让我心疼。只是人生再无欢喜,这世界,谁离开谁都活得下去,只是不一样了,我想象不出,没有鸡丁的日子,就像宫保鸡丁只余一盆红通通的辣椒,香气犹存,却辣得让人眼泪直掉。
我滑落,坐在草坪上抓头发:“怎么办?”
我承认,最初我是垂涎过他的美色,但后来,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的,就算我们订过娃娃亲,可我也没把这当回事。现在,我和我弟弟接吻了,还是尺度很大的亲吻,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算什么,我们的吻都可以直接打上马赛克弄个十八禁的标志,等等,乐乐?我被亲得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
“我看到她亲你了!”
“我在看书,她突然过来,我没注意,一时躲不过,”宫宝举起手,“真的,我没骗你。”
“她喜欢你!”
“我又不喜欢她。”
“那么美丽性格又好的女孩你不喜欢?我不信!”
“再好也不是谢欢喜!”
“……哄我!”
最后一句已是有气无力,我低头,嘴角却贱贱地勾起来,还有一丝小小的庆幸。我真是变态,对自己的弟弟竟有种忐忑中带着开心还夹杂着几分甜蜜幸福的纠结心态。他坐到我身边,手搭在我肩上,半抱着我。
“你是谢欢喜,不是姐姐,也不是女朋友,你就是谢欢喜,是这样一辈子靠在一起的人。”
我不说话了,也不纠结了,像小时候,我们静静靠在一起,我们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不是亲人,不是情人,但像亲人一样相依,像情人一样相亲。所以刚才他吻我的刹那,除了第一秒那电流般的震惊外,就剩下那么自然的亲密。
我甚至没有真正地生他的气,或者说,我根本不会生他的气。小时候,他甩脸色,是我去道歉,现在,他做什么,我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弟弟,怎么办?我把头埋在双膝上。
过了许久,宫宝轻轻捧起我的脸,眼神有些踟蹰,小心翼翼地问:“欢喜,和我接吻,你就那么难过?”
傻瓜!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我发愣。他更紧张,仿佛刚才的强势和霸道是另外一个人,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急急道:“我太生气了,看到那个混蛋,他竟那样对你——”
“他是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竟抱你,他凭什么抱你?”
“……”
我沉默,我在担心我们的姐弟关系,而他,完全是一个男人的身份在实施占有欲,我看着他,灯下的男孩,是什么时候长成一个敢把人压在墙上肆意亲吻的半个男人的?可他现在的表情又是我熟悉的,温柔的,讨好的,战战兢兢追问。
“欢喜,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欢喜,你是不是不开心?”
“欢喜,我好怕,你会不会又忽然不见了——”
我猛然想起那一次我丢掉他独自跑了,急忙道:“胡说,我怎么会不见的。”
“可你不开心!”
“……也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说,鸡丁是亲人,现在捅破这张纸,太过突然,我一时反应过不来。
鸡丁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你嫌弃我?”
“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宫宝低吼一声,又扑过来,“我不要做你弟弟,我也不是你弟弟!”
他证明似的,又扑过来,啃了我一脸口水,我手脚并用才把这只小野兽推开,还得把握力度,推远了,就用那种很受伤很受伤的眼神看我,离近了,又太危险,累得我最后举手投降:“好,我不生气!”
宫宝的眼睛又亮了,我摸摸额头:“鸡丁,我是谁?
“你是谢欢喜。”
好吧,我就是谢欢喜,他就是鸡丁,就是这样,我想了想:“你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
他点点头,像只大型忠犬似的靠着我,我心里又暖暖的,被拉着手,回宿舍。一路上宫宝的眼睛亮晶晶盯着我,我被看得发热。
“干吗?”
“欢喜,你要对我负责,我可是第一次。”
“……”
小混球!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一本正经地耍流氓了,不对,刚才那让人脸红心中腿软头晕的吻技可不像第一次,难道他已经聪明得可以无师自通一个吻就把我搞定了?我怒了,扑上去。
“宫宝,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还变得这么坏,你是不是买口袋书,看小黄文,上了什么不健康的网站——”
“你说呢?”他笑着把我抱起来,轻松地转了一个又一个圈。
我搂着他,好在是深夜,没多少人,不然我的尖叫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到了宿舍区,我叫他送到大门就好了,走了几步,看他还在等,见我回头,就招下手,我再走几步,他又招手,我乐此不疲,还有种小满足。这大概就是被男朋友送的感觉吧,又觉得那门边的大男孩特别可爱,招招手,招招手,真像招财猫。
到了楼下,我躲到栏杆,看那个门边的身影,怎么还不走?还不走,会不会看到我,故意不走。直到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跳了起来,是宿舍管理员。
“这么晚了,做什么?”
“看到那个人没有,我男朋友,躲猫猫呢~”
没等她反应过来,我蹦跳上了楼,后面传来她的嚷嚷。
“现在的大学生呀,越来越不像话。”
回到宿舍,我窜进被窝,精神亢奋,一会儿脑中全是伦理道德,觉得这是不可以的,一会儿捂着嘴巴偷笑,不管怎样,初吻是很美好的。
我打开手机,给鸡丁发短信——那乐乐怎么办?
他很快就回了——我会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嘿嘿,他喜欢的人是我,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快速打出一段话,又删删减减,最后看了看,存起来,发了另外一条。
鸡丁,晚安。
欢喜,晚安。
安。
安。
我抱着手机偷偷地笑了,存稿箱里存着一条未发出去的短信。我想,再等等,等我们细水长流一步一步慢慢来,再跟他说。可我没想到,那条短信,至始至终没有发出去,直到最后,和我的手机一同被丢弃,十一个字——
鸡丁,要不要和欢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