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笑着醒来的,早上顶着鸡窝头。
上铺的郑芬兰鄙夷地瞪了我一眼:“你笑了一晚上,整整一晚410都充斥着你猥琐的笑声!”
“三千美男,尽在我手,而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你疯了吗?”
我确实是疯了,尤其在看到楼下那个拿着早点等我的小哥哥时。
唉,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小鸡丁这么俊美帅气呢,站在那,好多女孩偷偷在看他,眼都不眨的。
试了三套衣服,换了几个发型,我问三个舍友。
“我美吗?”
“滚滚滚!”
恋爱的人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其实今天早上没课,以往宫宝要拉我去吃早餐,我不知道要多深恶痛绝,可是这一天,是多么不同,连他偷偷伸手来拉我的爪子都变得异常美妙,说不出的好。
“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还是含蓄点比较好~”
宫宝低头冲我很温柔地笑了,我一愣,果断地同手同脚。
恋爱果然让大家都变成傻瓜,甜蜜的傻瓜,跟偷吃糖一样。然而,下一个转角,我看到站在路旁的乐乐,笑容凝住了,像偷吃了别人的糖。
王惜乐站在一辆轿车旁,正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手一紧,宫宝低头冲我笑了笑,拉我走过去。我释然,喜欢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好嘛。
“乐乐——”
王惜乐回头,看到我们紧握的手,明媚的笑容一滞:“欢喜,宫宝,你们——”
我正要点头,就感到手中的手被生生抽离,宫宝举起刚才还紧握的手,自然地打招呼:“乐乐,早啊!”
他从来不叫她乐乐的,都是“惜乐”“惜乐”很规矩地叫。我抬头看他,他没看我,仍继续地看着前方,视线落在王惜乐旁边的女人身上,我呆住了。
沈雪尺!
宫宝的后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多年没见,但是沈雪尺没错,身上还穿着标志性的旗袍。我忘不了,她坐在那宫殿般的家,一身紫色碎花旗袍,抱着那只叫笑笑的猫,如同中世纪的油画,明艳动人。那个人影渐渐同在站车旁的人重叠,绽放着亲切的微笑向我们走来。
“你们是乐乐的同学?”
“妈,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谢欢喜,”王惜乐跑过来,亲昵地拉着我的手,“欢喜,这是我妈!”
妈?她竟然叫沈雪尺妈妈!
我木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没错的,是沈雪尺。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然那么动人,眼睛带着母性的柔光,似乎变得更加温和了。
王惜乐扯扯我的手:“欢喜,欢喜!”
“啊,”我惊醒,笑了笑,“乐乐你妈妈太年轻太好漂亮了,我都看得失神了,阿姨好。”
“当然,我妈是个大美人。”
“你这孩子,”沈雪尺宠溺看着乐乐,笑着问我,“你叫欢喜,名字真别致。”
她看起来并没有认出我们,我们只见过几面,况且,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又都长大了,何况宫宝又带隐形眼镜,遮住了标志性的眸色。
王惜乐又指了指鸡丁:“这是欢喜的哥哥,就是我跟你说的,宫宝——”
“宫薄?”沈雪尺诧异叫了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不自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恐惧,不过很快回复如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宫宝,掩饰道,“你们兄妹俩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的,是哪两个字?”
“皇宫的宫,宝贝的宝,大概是把我当宝贝的意思,”宫宝侃侃道,甚至还云淡风轻开了玩笑,“没想到弄巧成拙,反成了一道菜名。”
“啊?”
“就是宫保鸡丁!”王惜乐笑嘻嘻道,拉着沈雪尺摇晃着,“妈,就是宫宝救了我!”
“也是个好孩子,”她冲宫宝笑了笑,“不知为什么,看你们两个,总觉得眼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宫宝微笑道:“或许,这是缘分。”
与我的惊慌失措相比,宫宝表现得礼貌矜持,但唇角挂着的那抹笑又让人不失好感,不但王惜乐看得失了神,我看得出沈雪尺对这后生很喜欢,邀请我们一定要到家吃饭,当作道谢。
这样进退有度的鸡丁,是陌生又熟悉的。我似乎看到他藏在隐形眼镜上的那抹绿,森森然野兽般的绿意。明明只是入秋,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肯定认出沈雪尺了,只是他在想什么?
鸡丁,最让我心底发寒的是他生生抽开的手,那么果断,毫不犹豫,一瞬间把我们昨天晚上才建立起来的新关系,化为乌有。
我仿佛看到自己幻想出的爱情,刹那倾城破灭。
我太了解他了,我忘不了,他更忘不了,何况就是这个女人,让他的人生完全偏离原来的轨道,如果不是她,他的爱情还属不属于我……脑子乱成一团,可直觉告诉我,我平静的生活要结束了。
等沈雪尺开车走了,宫宝随口问:“乐乐,怎么以前到你家都没见过你妈妈?”
“我妈有B城有自己的事业,要出差,经常不在家,不过她对我很好,一回来就看我……”
我和宫宝对视,B城就是我们当初待的那座城市。
九月的天,南方还残留着几分夏日的热气,可我觉得一股寒意,直逼骨髓。无形之中像有双手,轻轻一拨,让我们又遇见了。十二年了,那燃烧的火光又在我的眼瞳亮了起来,那场火,还有容华姐的离世,真的是意外吗?鸡丁的父亲怎么死得那么突然又刚好?
我不敢想象,我看着宫宝。他正同王惜乐说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这么热情甚至是殷勤,“乐乐”“乐乐”地叫。我看着王惜乐美丽的眸子散发着水亮的光芒,开心的,雀跃的。
我想,她一定是真的很喜欢身边的男子,不然,不会放下矜持去吻他,她虽长得很动人,有很多人追,可并不骄纵任性,还很含蓄和腼腆。就是现在,别看她谈笑风生的样子,可是右手的小拇指微微蜷缩着,她一紧张就这样。
她很紧张身边的男子,可是宫宝,我清楚,他突然的亲近,绝对不会是喜欢。
一起吃了早餐,我们都去上课。上午的课结束后,我们没有一起去吃饭。我在文学院等了一个小时,然后在食堂看到吃完饭正一起走出来的他们。我躲在栏杆后面,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们才离开。
晚饭时,我没再等,一个人吃了。晚上还有两节选修课,下课后都九点多了,同学三三两两走了,我放慢速度,一个人回去。宫宝站在路灯下等我,我的课程表他也抄了一份,甚至,他比我还熟悉今天有什么课。
他真的是很好的弟弟,可我心里还空****的,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
我沉默地跟着他走,直到听到他问:“欢喜,你在想什么?”
“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的,就是你在想的。”
这猜谜般的对白,偏偏我又听得懂。我知道,他要接近王惜乐,想通过她,了解沈雪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曾经是宫胜南的妻子,又怎么嫁给了乐乐爸爸,还有宫家又怎么样了,很多很多,都需要王惜乐……
到了人多的时候,宫宝放开我的手。我心一揪,又是这样。
他不安地看着我:“欢喜,你不要介意。”
介意什么?介意你和王惜乐要暧昧甚至谈情说爱,还是我们地下情人般见不得光的关系?我抬头,给他一个自然的笑:“我才不会介意,我跟你牵了十几年的手,就像右手牵左手,早就没感觉了,只是……乐乐是个好女孩,你不要伤害她。”
“傻瓜,”鸡丁摸摸我的头发,“我只怕伤到你。”
我向宿舍走去,忍不住回头,问:“宫宝,一定要这样做吗?”
他没回答,只是眼神悲伤地望着我。那眼神难过让我心碎,沈雪尺让他一无所有,而我却让他连去追寻真相的权力都不给。那只是演戏,我安慰自己,笑了笑:“没什么,就没我没问过。”
尔后,我做了个遮眼的手势,这是我们的约定,“鸡丁,你还有我。”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他也把手掌放在眼前,然后,双臂环成圈,是搂抱的姿势,怀中却是空**的空气。我眼一酸,他谁都没有,除了我,如果我不心疼他,就没人心疼他了。就这样吧,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无论对错,就算我心里并不情愿。
在这个平凡无奇的晚上,我们平静地达成共识,我们都太过了解彼此了,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至于昨天的那个吻,被我们有意或无意的忽略。我想,也好,还当他是弟弟,却不知道,再牢固的关系,就像右手牵左手,平时没有感觉,可砍下去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