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想起我

[10]如果连他都不可以,那世上还有什么能供我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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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惜乐被带走后,那晚就没回来,派出所暂时扣押了她。

临走前,她再也没看宫宝一眼,一直低着头。宫宝望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我靠在墙上,“真的是我杀了妈妈……”不断在脑中回**。我知道,那个天真活泼,善良可爱的乐乐再也回不来了,她毁了,我真的成功地报复到她了。

王墨不想见到我们,我们回去,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到二十四小时,发生了这么多事。学校是不想去了,我们在附近随便找了家旅馆。

李昭扬回去前,偷偷叫住我,“我看惜乐有些不对劲,她要被关着,在里面胡思乱想,早晚会出事,最好有人去保释她。”

我点头。

李昭扬又说:“放心的,会没事的。”

真的吗?我浑浑噩噩回到房间,灯没开,月光凄冷照进屋子,一地惨白。宫宝站在窗前,见我回来,回头给了个惨淡的笑,那笑容就有人拉着他的嘴角,勉强扬起来。

我走上前,捂住他的眼睛,“不要这样笑,我难受。”

我们真的报仇了,虽然是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

只是想象中的畅快一点都没有,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乐乐从我旁边经过,那么轻的声音,“真的是我杀了妈妈……”。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手心有些湿,滚烫的温度,我听到宫宝哽咽地重复着。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我伸手抱住他,他把脑袋埋在我的肩窝,滚烫的泪水浸湿我的外套,然后变凉,变得凄冷。我们用力地抱在一起,可是那么冷。冷意从心底散发出来,一点一点把我们浸透,进入血液,深入骨髓,拉进寒渊。

我哭了,抱着他,抑制不住地大哭。

如果我连抱着鸡丁都不能觉得温暖,那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取暖。

我是不是要像失去容华姐,小舅,阿公,最后也要失去与我相依的鸡丁?

我们成功了,沈雪尺生死不明,王惜乐王墨温情不在,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不到报复的快感?小时候,我们为彼此遮住眼睛,为彼此挡掉所有难过忧伤,可是现在,,我抱着他,那么用力地抱着他,也抵挡不了忧伤蔓延。

“我们没有错,我们没有错。”

宫宝点头。

我看着重见天日的绿眸,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离开我吧?”

“除非我死。”

我放心了,又神经质地抓着他的手臂:“不要说死,不要说死——”

他低头吻我,吻掉我的眼泪。那一夜,我们都没睡,蜷缩在一起,以婴儿在母亲怀里的姿势,互相抱着。

凌晨四点钟,我们接到王墨的电话。

“她醒了,想见你们。”

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死。

赶到医院,王墨冲我摇摇头:“手术后,她醒过来一次,说要见你们,又晕过去了,医生说,她情况不好。”

一夜之间,王墨完全老了,头发灰白。他弓着背弯着腰,脸贴着玻璃窗,看着加护病房里的沈雪尺。以前睿智黑亮的眼睛布满血丝,浑浊发黄,修长的手也显得干枯无力,放在裤边瑟瑟发抖,一点也找不出初见时那个名教授的风采。

他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没有昨天那么愤恨。看着我们,偶尔说一句话,或者他太过害怕了,也想找个人说话,哪怕这个人是我们。

诡异的情形,我们明明之间,有血海深仇,却坐在一起,等沈雪尺醒来。

天亮了,沈雪尺仍没醒来。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王墨。

“王——”我顿了顿,连称呼有些尴尬,“你,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墨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闪过一丝柔光:“不用,我撑得住。”

“随你。”我转身回一旁的长椅。

“欢喜,”他叫住我,声音有些颤抖,“那几年,你们过得好吗?”他好像想起了我们是父女。

我低着头,闷闷道:“不关你的事。”

“欢喜,”他又叫了我一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妈怀孕了,不然我不会——”

“不会怎样?”我冷笑,“王墨,我妈早死了,不要再说这些假惺惺的话。”

他又叹气,不再说什么了,突然又抬头问:“乐乐呢,怎么还没回来?我真是急坏了,把她忘了。”

有电话打过来,是李昭扬,“你们在哪里?”

我说在医院,李昭扬又说:“我找人保释王惜乐,她不肯出来,一直说,是她害了沈雪尺,最好让王墨亲自来一趟,劝劝她。”

我把电话给王墨,他听了片刻,神色有些复杂,他不舍地看着里面的沈雪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了脾气,爱出来不出来的!”

他怒气冲冲挂了电话,气得在原地打转:“平时就把她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她妈还在这里躺着,她还撒娇添乱。”

我拿回手机,听到他低估一句“真是的,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没一个省心的”,我冷笑:“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认你!”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我继续说:“王惜乐才是你的女儿。”

“那你到底要什么?”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了,我到底要什么。

我沉默,谢宫宝走过来,低声说:“我去劝劝他。”

我点头,他走了几步,加护病房骤然一阵仪器乱响,有医生冲了进来,宫宝也止住了脚步。

片刻之后,王墨走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沉声说:“她醒了,要见你们,还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