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空星的狀態很差。
從她選擇了花樣滑冰這條路之後,她從來沒有什麽時候像這次一樣,休息過這麽長時間,這麽長時間沒有參加訓練、這麽長時間沒有穿上冰鞋、這麽長時間沒有登上冰場。
教練一早就說過,花樣滑冰和舞蹈其實是一樣的,一天不訓練兩天不訓練,好像也看不出來什麽,但實際上就是每天都在退功。
不訓練的每一天,肌肉都在逐漸衰弱,靈敏度都在不斷下降,體力也是。
她現在居然隻是熱身,就覺得小腿酸痛——固然有受傷的關係,但更多的還是長時間的不訓練,身體一時間沒法接受這麽大的運動強度。
阮空星吸了口氣,看了一眼宋知陸。
他就跟在她身後滑,見她停下了,露出一個有些疑惑的眼神。她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好長時間沒訓練了,還沒恢複狀態。”
“嗯。”宋知陸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阮空星轉身滑向欄杆處,直到手扶著欄杆,這才放縱著自己靠了上去。
長久不鍛煉的身體真的弱雞到了一定地步,弱的讓人惱怒。
她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錘了一把欄杆。
今天她才下定決心重新做人,準備恢複訓練重回冰場的,可開頭就這麽糟糕,實在不是什麽讓人感到高興的事情。
阮空星從冰場邊上找到自己放在地上的包,找出礦泉水灌了幾口,體力總算恢複了些許。她蹲下身,準備緊緊鞋帶回去繼續訓練,可人前一秒站起來,後一秒就暈乎起來。
她扶著欄杆,握的手的指節都發白。她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有那麽一陣竟然看不清東西。
有什麽在嗓子眼裏洶湧,讓她又想彎下腰吐個痛快,又想扶著欄杆好好站穩,等待這陣眩暈感過去。
她知道是因為自己沒吃早飯造成的,這段時間借著養病的借口,她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良好的生活習慣現在毀的一塌糊塗,今天壓根就忘了吃飯這一回事,直接來了冰場。
阮空星想叫一叫宋知陸,好讓他幫忙泡一杯糖水,可卻沒有說話的力氣,吐出的聲音細如蚊呐。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整個人要跌下去的時候,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怎麽了這是?臉色怎麽這麽差?”
“是不是低血糖了?快點弄杯糖水來灌進去然後送醫務室,快點!”
緊接著是冰鞋踩在冰麵上,炸起冰花的“喳喳”聲。這聲音很快遠去,又很快回來。
有溫熱的糖水灌進嘴巴裏,從喉嚨裏一路流淌進胃,總算是壓下了她那陣想要嘔吐的感覺。
因為攝入了糖分,又好好休息了一會,她總算是慢慢緩過了勁來。
阮空星睜開眼睛,正要對宋知陸說聲謝謝,就對上一雙焦急的臉。
來人卻不是宋知陸。
這張臉,說實話,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了。從他來宣讀了隊裏對她的處理方式以後,他就再也沒來跟她見麵過,哪怕她受傷了——盡管宋知陸說他來探望過,但不好意思進去。
是吳敏。
兩個人對上對方的眼睛,都愣了一秒。
阮空星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其實已經不生氣了,想開了也就是那麽回事。說到底,吳敏也隻是個教練而已,這件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更何況連可以證明她是無辜的證據都沒有。
但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麵對吳敏。
兩個人鬧了這麽長時間的別扭,再見麵真的很尷尬。
阮空星於是偏過了頭去,看向窗戶的方向。
她在玻璃的倒影裏看到吳敏囁嚅著,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阮空星終於主動開了口:“教練,宋知陸呢?她還在訓練嗎?”
那會她意識不清醒,不知道怎麽的,突然人就到了醫務室了。
前幾天才從這裏搬出來,結果恢複訓練不到兩個小時,又回到了這張熟悉的**,阮空星心中百感交集,隻覺得這張床和自己有什麽特別的緣分。
有了話題,這下吳敏倒是回應的很快:“讓他去給你打飯了,怎麽早晨也不吃飯?”
打開了話匣子,兩個人又回到了原本熟稔親近的相處狀態中,吳敏重回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形象,阮空星照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在乎他嘮叨。
“早晨起遲了,就忘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她有口無心地接著吳敏的話。
她的話音還沒落,宋知陸就推門走了進來。
他拿了好幾個飯盒過來,臉上還帶著焦急和擔憂,見她沒事,這才重重地噓了口氣,將手裏的飯盒放下來。
吳敏已經自己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此時正在為她打開飯盒。宋知陸不吭聲,也自顧自拉了一把凳子坐下。
阮空星盯著吳敏的手,看他打開一個又一個盒子。
宋知陸倒是會打飯,要了一碗雜糧飯和一隻紫薯,配菜是清炒茼蒿和清炒油麥菜……總之就是認真的讓她吃草。
原本還有些餓的阮空星看到這寡淡的菜色,瞬間胃口全無。
可眼前的這兩個人就站在這裏,正目光灼灼地瞪著她,就等著她好好把這一頓飯塞進肚子裏。
阮空星隻好認命地拿起紫薯,決定勉強從自己還能接受的東西吃起。
她像個小倉鼠,自己在這裏吃,那兩個人像飼養員,站在對麵看。阮空星覺得這場麵有些詭異,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被紫薯噎住了。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喀喀喀”地咳,宋知陸連忙過來替她拍後背,拍完又給她遞水喝。
阮空星咳得臉蛋通紅,還沒徹底緩過來,就聽到了吳敏的聲音。
“空星,你……你是怎麽想的呢?”
這些天許多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就連身在國外的木下真修和金成秀都湊了過來。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麵對著什麽,所有人都在擔心她、在等著她做出選擇。
她看向吳敏,呼了一口氣,就這麽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秒,才終於露出一個笑來:“教練,你覺得,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