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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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两人回到了巴地,巴地和离开时相比没有多大变化,依然是豪雨连天的天气,于是两人就在羿的小屋里休养身体。太一这才有空细想自己身上的金羽。

所以这金羽是兄长留给自己防身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之前自己是偷偷走的,难道其实兄长知道,所以暗暗放了这金羽在自己身上,就像兄长的羽翼仍旧庇护着自己一样。

现在自己还探查不出到底有几根金羽,等到自己的神力再增长一些,应该就能知晓了。但是希望以后都不要用到,就让它们留在自己身上,好让自己时时都感受到兄长的陪伴。

羿一早就出去探查那修蛇的动静,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太一之前去过修蛇的洞穴,那洞穴的入口在山巅,洞穴很深,一直往下,将山腹掏空,成为巨大的蛇穴,修蛇就盘踞其中。半山之中有水流往下,旁边长着几株幽微草,四周随处可见巨大的尸骸,比如象、鹿等。

又等了一会儿,羿回来了。他放下打来的野味,对太一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几天我都去看那条修蛇,它竟然不在洞穴中,之前你说的那几株幽微草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它吃了,还是被它叼到别处去了。”

“是吗,确实奇怪。”太一思索着,回忆起之前的情景,“我觉得不是被它吃了,因为之前我去盗草的时候,明明还有几株,它似乎是守护着那几株草。此时不在洞中,难道是带给谁了?”

“修蛇还能有这种灵智?我还以为它就是普通的长蛇呢。”羿说道。

“记得当时它追赶我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好像是让我把草还给它。但是当时我中了蛇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不太能确定。”太一想了想又说道。

羿接口道:“不管怎么样,这条修蛇四处作恶,我们还是要除掉它。”

“是因为你没有除掉穷奇吗?”太一突然问道。

“是的,因为小白,我们放走了穷奇。要依我的性子,怎么样都要想办法除掉他。就算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必须想办法做到。”羿直接答道。

“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太一说道。

“一言为定。”羿伸出一只拳头。

“一言为定。”太一也伸手握拳,对上他的拳头。

“那么现在我们就等那条修蛇的消息,再做些准备。”羿说道,“首先,我可以准备一些草药,尽量地抵抗蛇毒。”

“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然后我要试试我的箭,看能不能一举击杀它。”羿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弓。

那是一张木弓,几乎有一人高,牛角为胎,牛筋为弦。太一一时好奇,伸手去试,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弓拉满,于是松了手,摇了摇头,对羿说道:“还是你来。”谁知羿却睁大眼睛看着他:“太一,你可知道,这张弓在我族中,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拉开,你可真是练箭的奇才。这样,反正这两天修蛇也不见踪影,我来教你射箭吧?”

“这,是不是不太好?”太一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的,你呀,就是想太多。再说就算我教会了你,你也不可能比我厉害的。”羿笑着说道。

“那,好吧。可惜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控火之术是天生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教给你。”太一低声说道。

“那没什么,太一,我想教你射箭出自我的真心,并不需要你用什么来交换,朋友之间不必如此。”羿认真地对太一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羿。”

羿于是将弓立在一旁,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了几支羽箭,递给太一。

“这是我的箭,我叫它风羽箭。因为只要我射出去,它就能像风一样随我的心意到达任何地方。”羿自信地说道。

羿说着随手射出一箭,那箭果然如风般飞远。令人惊奇的是,过了一会儿,那箭竟然绕了一大圈又飞了回来,羿把它收起来,放到太一手里。

“真厉害。”太一接箭在手,满心佩服。

“厉害吧,我教你。”接着羿就开始细细讲解其中技巧,他把羽箭搭在弓上,手把手地教太一。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太一拉弓看着架势十足,但是箭射出去却差了点意思,射了几次,始终达不到羿的要求。

“这是为什么?”羿有点想不通,“不要紧,我们多试几次就好了。”

“可能是我比较笨吧。”太一摸着手里的箭说道。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当年金翅鸟降世的预言传遍大荒。虽然开始大家都不相信,但是因为你的兄长,现在已有不少人希望他能一统大荒,建立全新的世界。”

“他是我的兄长,以后当然会是大荒的主人。你是没有见过他,羿,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他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可惜我和他完全不同。”太一低声说着,只低头看着手中的箭。

“是吗?能给我讲讲吗?”羿看看太一,轻声问道。“好,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谈过这些,其实我有时也想找个人说说。”太一停了一下,“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要不就从那个预言说起吧。”

太一于是和羿说起自己的兄长,说起自己和他在东海的日子,说起兄长生了病,一直说到眼眶发红。

羿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少年,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多事,难怪总是难见他笑颜。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可是他却选择背负起这些,无怨无悔,哪怕这代价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羿拍拍他的肩膀:“我呢,虽然比不上你的哥哥,但是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我会罩着你的,保管你能找到需要的灵药,别担心了啊。”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太一抽了抽鼻子,答道。

“这才像话嘛,打起精神来,我再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帝俊的弟弟给我当徒弟,说出去多少人得羡慕死。我一定教会你,等到你一出手就箭技惊人,那时候我得多得意!”羿夸张地说道。

太一听着羿的话,笑了起来。

太一想了下又说道:“之前看你和穷奇对敌的时候,用的似乎不是风羽箭。”

“你说那时,是的,为了对付他的风刃,我用的神光化箭。你想学?你现在神力恢复了,这种也许更适合。来,我教你。

“神光化箭,其实就是把自己的神力催动再锐化,能够化出多少,就看你本身的神力深浅了。当然此法耗损也大,一次可以发射光箭无数,但是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所以一定慎用,否则损身。”羿慎重地说道。

太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羿就告诉他怎样把自己的神力化为光箭,再一瞬间发出去。这次尝试却很成功,就见太一催动神力,浑身金光闪耀,恍惚间似乎见到金翅鸟原身,紧接着无数光箭如雨落下,光明大涨,周遭草木尽摧。

羿连忙张开双翅升到半空,好一会儿才落下。“真不愧是金翅鸟族,这一招本是我羽族才能施展,金翅鸟得天独厚,果然施展出来不同凡响。我跟你说,太一,就是我也不能达到如此程度,你以后可千万别说自己笨了。”说着,他还假意擦了一下脸上的汗。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能给你帮忙了。”太一也很高兴。

“你当然能帮忙了,不只是帮忙,你是我很重要的伙伴,我们要一起才能成事的,别小看自己,太一。”

“我知道。”“对了,之前你身上放出的金翅鸟幻象是怎么回事,是你神力所化的吗?可真是厉害。”羿忽然想起之前对敌时的情景,问道。

“不是,那是我的兄长在我身上放了神羽,我自己之前也不知道。要不是这次遇险,它也不会显现。”太一答道。

“一羽之威竟至于斯,你兄长的神力真是无法想象。我以后一定要去见识一下。”羿惊叹,继而又神往地说道。

“当然,我一定会带你回去见我的兄长,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等着。”

又过了一日,羿回来说发现了修蛇的踪影,于是决定和太一连夜启程,到修蛇洞穴外去守着。

两人过去之后,果然发现了修蛇出没的痕迹,方圆数里之内枝断草折,腥臭之味经久不散,可是这次好像和前几次又有些不同。两人慢慢靠近穴口,往里张望,却见一人身蛇尾之物盘在穴底似在沉睡。短短数日,这修蛇竟然化形了!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是化形没有完全成功,还是他们一族就是如此。不管怎样,如此形态,果然是已启了灵智。

要是就这样倒是好办了,只要羿一箭射去就解决了。可是还没等羿弯弓搭箭,那蛇人突然眼一睁,醒了,随后他就发现了洞穴口的两人。他紧盯着太一看了一瞬,忽然变成巨大的修蛇,直扑太一而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太一盗幽微草之事。

太一和羿没想到这条蛇竟然还记得之前的事情,一时有些慌乱。但羿很快镇定下来,之前他们两人都吃过了药草,可抗一时的蛇毒,此时只要把蛇堵在洞中,就算成功了一半。

此时就见修蛇那巨大的蛇身蜿蜒而来,虽然这山体中的洞穴足够它盘踞其中,但是随处游走还是受限。就见羿箭发连环,这箭与之前所见的风羽箭又不同,更粗更长,并没有羽尾,而是开了几道凹槽。箭发射之后,旋转着飞了出去,直接钉入修蛇蛇身,几乎可以完全没入。那蛇中了这样的长箭之后,立时开始扭曲,发出似蛇似人的嘶吼,显然痛得不轻。

接着风羽箭又至,这回却是箭端燃着火,箭如火雨光瀑从洞口倾泻而下,都射在了巨大的蛇身上,那火呼呼燃了起来。太一和羿牢牢守住洞口,那蛇被困在洞中,无法逃脱。

一时只见巨大的蛇躯腾起又跌落在洞底,翻转撞击,砰砰直响,整个山体都被震动。其中又有火光浓烟滚滚而来,间或夹杂着骇人嘶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那蛇翻腾半晌之后,渐渐平息下来,洞中仍然浓烟弥漫,一时看不清它的死活。就在两人打算进去一探究竟之时,突然,石破天惊一声巨响,在山的另一个方向,巨大的蛇头撞开了山岩,随后蛇身显露出来。只见那蛇身上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灼迹斑斑,巨大的蛇瞳竖起,瘆人的黄绿光芒直射而来。

它对手中拿箭的羿似乎有些忌惮,却是直向太一而来,太一见状转身就跑,修蛇在后紧追不舍,誓要一口把他吞下。

就在那巨大的身躯似要把太一整个罩住之时,陡然太一浑身神光大作,就像雷震电击在一瞬间爆发,万千强极光箭形成光柱整个贯穿了蛇身,修蛇顿受重创,特别是当先的蛇头,顿时鲜血如雨泼洒,头骨都露了出来。身后羿那透骨的长箭又追了过来,修蛇似乎就要被那生生埋在体内的长箭钉在地上。

终于,它一摆蛇尾,往西边逃去。太一和羿在后紧紧追赶。那蛇负伤之后,速度反而更快,而且对准一个方向,似乎要到什么地方去。终于他们来到了一片平坦之地,周围苍茫一片,却远远地看到有什么东西顶天立地竖立着,在茫茫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那一物支撑,竟然莫名显现出了神圣之感。

等再近些,那物才显出轮廓来,竟然是一棵巨大的树,树根盘踞隆起,就像无数条修蛇,拱卫着中间的树干。那树干是紫色的,粗大得完全无法丈量,估计羿射出一箭去,绕着那树转一圈,也要许久才能回到手里。再往树顶望去,这树不知道往上伸展了多高多远,只能隐隐觉得天上似被乌云笼罩,一望无边,那可能就是它的枝叶了。

就见那修蛇直往那棵树而去,游走速度更快,羿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它接触到那棵树,只要它进入了那棵树,他们就再也追不上了。

于是他叫了一声:“太一!”太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忙闪身纵到了修蛇之前,顿时箭雨爆发,再一次重创修蛇,之后羿的风羽箭又至,这回是真的把它钉在了地上。那蛇在地上不停地扭曲,拼了命地想靠近那树,却终于无法动弹。一阵抽搐之后,修蛇从巨大的蛇口中吐出了最后一株幽微草,又含糊不清地说出了一句话:“圣女会杀死你们的,将来……”

“将来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要死了。”随着羿最后一箭射出,那始终亮着幽光的蛇瞳终于如烛般熄灭,在离那树咫尺之地。

“幽微草?”太一正想动手去取,突然就见那树的树根动了,那些树根就像活物一样,迅疾蹿至他身前。“小心!”羿连忙展开双翅拉起了太一,让他离这古怪的树更远一些。就见那些树根来到了修蛇的尸体前,稍微碰触,然后就根根缕缕把蛇身连同那草一起裹挟而起,再拉了回去。片刻那修蛇的身躯就被包裹起来,成了树根的一部分。

随后仿佛有一缕红光从树根闪现而上,再进入树心,不见了。“好奇怪的树,太一,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确定那树再无动静之后,羿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树。在东海,有一棵扶桑树,我本以为那就是世间最大的树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棵更大的。”

“莫非这树心里的就是刚才那蛇说的什么圣女?”羿说道,尝试着又靠近了一些,却没有想到,一瞬间所有的树根仿佛都要活过来,成百上千条修蛇就要挣脱树根向他们扑来。

羿连忙扇动翅膀,带着太一远远地离开了这怪异的地方。

太一一路思索,半晌后,终于出声道:“我想起来了,羿,我知道它是什么了。传说大荒的正中央有一棵可沟通天地的树,那是整个大荒最大的树,它的名字是——建木。”